第53頁(1 / 1)

嗎。

他也未曾想過,這麼快,他便已經從工資穩定,前景疑似明朗的路人甲暗衛頭頭,變成了拿了龍傲天劇本一般的,有深仇大恨未報的前朝皇子了。

鬼無情自己都覺得人生變幻太快,因而對於南宮舒這麼一句明顯帶著試探味道的搭話,倒也未曾反駁,隻道“的確,也算的緣分。”

“這可不是緣分。”

南宮舒掛起笑,他道“這些事兒,殿下本也該有些猜想。實不相瞞,臣與殿下第一次見,便已經是有了盤算的。”

他倒也不隱瞞,隻有一絲絲猶豫,要不要說出那時候躲在書架後觀看的,就是此刻還等在外邊,無端端地,被他扣了個龍陽帽子的大殿下。

鬼無情卻不多問,他道“本也猜到了些,隻是未曾想到,你竟然當真是………雲朝的人。”

他那會兒,隱約之間,已經對自己的身份有些疑慮,正在心裡打鼓。南宮舒那會兒表現出的疑點,一開始他尚且還未曾往其他方向想,但在他從那位被雲朝勢力主動犧牲的官員家中,搜出那副美人圖的時候,他便有了這方麵的疑心。

南宮舒眼裡含笑,他道“殿下實在聰明。”

卻也不再多說什麼了。

鬼無情也順勢沉默下來,他整理好衣裳,尚且還有些不習慣這種富貴的打扮,隻又將自己身上的匕首,刀刃藏好了。

南宮舒極識趣地轉過了身去,隻叫鬼無情沒有顧慮,安安順順把東西藏好了,便道“諸位老臣,也在外待殿下多時了,他們焦心得很,實在擔心殿下,您可要喚他們進來,好好說一說話?”

鬼無情微微皺了皺眉,說實在的,他隻是想要借助雲朝勢力,從皇帝、禦南王那邊拖開身,卻是不欲與這些人,又再深入的什麼聯係的。

南宮舒安靜地等在一邊,他說不知道鬼無情現在的心思,但卻能切切實實地搔中他的癢處,隻主動開口,道“不知殿下可還記得淩大人?”

鬼無情微微一怔,偏過臉去看他。南宮舒知道,這便是叫他繼續說下去的意思了,他也不猶豫,隻道“淩大人曾經與您交過手,便是近一月前的晚上,您可還記得?”

鬼無情便是在那時,被一個雲朝之人,失聲叫了一聲“娘娘”,方才對自己的身份有了猶疑的,哪裡有記不得的道理?

他隻微微頷首,應了下來,道“那時,我麵對的,共有兩位領頭人,不知他是哪一位?”

南宮舒道“淩大人已過而立之年,他蓄了一把短須,殿下可有印象?”

鬼無情頓時反應過來——這可不就是那個喊了一聲“娘娘”,還被他捅了個對穿的倒黴人麼?

那會兒他們尚且還是敵手,鬼無情下手,是一點兒都未曾留手,那一劍可是實打實地將人突了個血洞。

然而現在一朝之間風雲變幻,他們忽然成了一道兒人,親親蜜蜜地成了同夥兒,南宮舒忽然提起這一茬時,鬼無情頓時便生出了些心虛的情緒。

——要早知道麵對的是隊友,他便留些手了,那一劍下去,就算人還活著,也少不得得在床上躺個十天半個月。

鬼無情一邊心虛,一邊回應,道“還記得。”

想了想,又詢問道“我那時傷到了他,不知道他如今傷勢如何?”

還能不能起身,沒留下什麼後遺症罷?

南宮舒道“淩大人一向體壯,恢複得也算好。他如今本還不能起身,但臣方才出去,卻見到淩大人未曾歇著,而是在外邊,與諸位大人,一起守著您呢。”

“………………”鬼無情道“辛苦他了。”

他心底雖然有些動容,但卻也未曾鬆口。

所幸南宮舒本便預料到了他的態度,他從容不迫,道“其他大人,本便是臣子,殿下若不想見,臣待會兒出去,與他們說一聲,也便是了。”

鬼無情一聽他說到這裡,便知道他要拿出些自己拒絕不了的理由來了,他頓了頓,有一間的猶豫,但到底卻也未曾打斷南宮舒,隻沉默著聽他繼續叨叨。

南宮舒臉上帶笑,繼續道“然而淩大人,與殿下卻並非隻是上屬、下從的關係,他是殿下的舅舅。您初回地宮,若是有心,大可以先與淩大人見一見。”

鬼無情在聽著那“舅舅”二字的時候,腦海中頓時便是“嗡”的一聲,幾乎連南宮舒接下來要說的話是什麼,都要聽不見了。

他道“………舅舅?”

南宮舒微微頷首。

他道“淩大人乃是皇後娘娘的兄弟,大人年幼時,與娘娘也是極親近的。那時還得了陛下特權,能自由出入宮中。”

隻是之後異變突生,一夜之間,血洗禁宮,天子換人。淩家一瞬便被擊潰,最後也隻留下了幾個後生。

如今的“淩大人”,在那時,也隻是剛剛及冠,偷雞摸狗的紈絝子弟,整日鬥雞遛鳥,可謂是十分的不成器。

若是那時的人過來,哪裡能相信如今這位端正嚴肅,眉頭間刻著川字的中年人,就是曾經夜宿柳巷的浪蕩公子呢?

鬼無情一時之間,卻是想不到這麼多的。

他到底是對很多事情都不清楚,曾經知道的些前程往事,也從來未曾提到過前朝皇後,有一個偷雞摸狗樣樣在行,頗受聖寵的弟弟。

他隻是未曾想到,自己除了一個應當隻有父親相同,其他什麼關係都搭不上的哥哥之外,竟然還有其他血親尚存。

舅舅。

這兩個字,可要比起一句“哥哥”,要重的多了。

鬼無情心裡頭複雜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一想到自己竟然還將這位血親捅了個對穿,便覺得有無數墨水一般的黑影纏繞了過來,直叫他瀕臨窒息,恨不得穿越回去,下手輕些——捅他肩膀就好,不必下手那般穩而狠的。

但現在想了再多,都莫得什麼用處。

捅都已經捅了,穿又穿不回去,見也不能不見。鬼無情隻得帶著憂愁,叫看出了他的猶豫,主動幫忙的南宮舒,去喚了這位曾經一見麵,便互相捅刀以示友好的舅舅,把人請到了偏殿裡來。

淩大人,已經實在不是鬼無情印象裡頭的那個中年漢子了。

他今兒似是特意打扮了一番,身上端端正正地著了寬袍大袖,頭發梳得光光的,一絲不亂,都被束在了發冠裡頭。

雖然麵色還有些蒼白,但卻是十足的精神煥發,全然看不出一點兒虛弱的模樣來。

鬼無情一時有些無措。

說起來尷尬。

他已經有很久的一段時間,都不知道應該怎麼對待長輩了。

鬼無情是在年幼的時候,就已經到了皇家訓練暗衛的地方了的。那時候訓練他們的暗衛,勉強也能算是“長輩”一樣的角色。

之後他成了正經的暗衛,頭頂也一直有年長的暗衛慣著,雖然鬼無情覺得自己與他們是同事,但在曾經的那些同事看來,他卻無意是個誤入了大齡暗衛群體的小輩。

若是這樣來說,那麼那些暗衛前輩,也能算得上是“長輩”。

但鬼無情如今已經二十有一,若算得再驚細一些,他都已經要二十二了。

暗衛的年紀,普遍算不得有多大。鬼無情這個年歲,在暗衛裡頭,就已經算是壯年了。

他要是端端正正當個暗衛,沒有什麼怪異身世,也不被主子特意針對,那再過個八九年,他就是要下崗的年紀了。

鬼無情自己都是個壯年暗衛了,是暗衛們的頭頭了,自然也就沒有多少老年暗衛,可以當他的長輩。

以至於長輩這種東西,早早便被鬼無情遺忘在身後了。

他平日裡的相處對象,除了同事就是上司。鬼無情本來都已經習慣這個工作環境了,偏偏現在因為種種原因,直接叫他這會兒的生存環境天翻地覆,平日裡的社交人群裡頭,猛地便又重新多出來了個名叫“長輩”的群體,實在是叫人腦闊發痛。

憂愁,心酸,又不知所措。

鬼無情陷入沉默,想找話題找不著,想問話又不知道能問些什麼,隻能與淩大人兩兩相望,靜默無言。^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所幸鬼無情自閉了,但淩大人尚且未曾自閉。

他終於見了自己本以為未曾出生,便已經葬身火海的外甥,雖然一時哽住咽喉,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但到底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緩解了一二,便也終於是開了口。

他一開口,竟還帶著些哽咽之感“臣………臣本以為,殿下未曾足月,本是未曾出生的才對。”

鬼無情微微一頓,他本想要說些什麼,但想了想,怎麼說都感覺有些不對勁,乾脆便安靜如雞,隻看隊友自我發揮活躍氣氛。

隊友含上淚水,真情實意,道“若是臣早有所料,殿下也不必流落在外,吃了這般多的苦頭了。”

鬼無情略有猶豫,講道理,他自以為他本來的日子,過的其實比一些尋常百姓,要好上許多來著。

但隊友毫無所覺,甚至已經落下了心酸的淚水。

淩大人“都怪臣那時不知事,不頂用。若是臣用心一些,說不定,殿下便不必如如今這般了——”

第六十九章

鬼無情被他哭得腦子裡頭嗡嗡作響。

他過往許多年月, 從來未曾見過一個, 如眼前這人這般脆弱易折的長輩類人物。

直叫他恨不得連退上個七八百步,躲得遠遠的, 才能得到一時半會兒的放鬆。

鬼無情麵無表情地看著淩大人回憶朝夕,悔恨萬分。他不知該如何安撫這個舅舅, 隻能在旁邊默默聽著,整個人都要變做一尊石雕的人像。

所幸,到底還有解圍的人來。

過了好一會兒時候之後,南宮舒便輕輕敲門, 輕咳一聲, 在外提醒道:“淩大人, 大殿下有要事相詢。”

淩大人手裡還拿著軟帕,正在擦臉上哭出來的淚水,他聽到南宮舒說話,本還想推了他說的話,但他的推拒尚且還沒來得及出口,便見眼前第二次見, 與姊姊生前的模樣格外相似的外甥直直起了身來,道:“正事要緊,去罷。”

他外甥神色平靜, 眼神冰冷, 看著真真是一點兒柔軟心腸都不存。

淩大人看得心裡酸苦, 他眼淚刷刷地淌, 全然不知道外甥這會兒都要窒息了, 隻飽含著一腔悲傷,順從地出門去了。

南宮舒這才又重新進來。

他瞥一眼鬼無情,隱約覺得有哪兒不太對,但仔細查看周圍,卻也沒有見到有什麼可疑的地方,隻覺得這位新尋回來的小殿下,實在是冷得太過了些。

與尋常百官、權貴不同的是,南宮舒對於暗衛很是了解。

他知曉培養一個暗衛,主人家所需要付出的花費。

不過是每日一頓飯食,加之幾件粗製衣裳,一點劣質的傷藥罷了。

暗衛都是自己從一堆一堆的廉價材料裡頭,自己掙紮著衝出來的成品,這般情況下長出來的人,按照常理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