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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仙 吳沉水 4046 字 3個月前

天心功法”打底,方得將丹田內海轉蓄四肢百骸之中。她閉上眼,麵前宛若驚濤駭浪,洶湧澎湃,然若身如虛壑,則大浪滔天卻也不過借道而通。

任你本事通天徹地,翻江倒海,又與我何乾。

她猛然睜開眼,微微一笑,輕叱一聲,腳下輕蹬縱雲梯蹭蹭踩上半空,左掌一個碩大的火球拋去,右掌虛空劍訣出手,化風為劍刃,嗖嗖往左律那刺去。

左律微微聳了下眉毛,長袖一甩,巨大的狂風旋轉成巨大漩渦,頃刻間將三昧真火吞噬入內,隨後微微眯眼,五指一輪轉,風中頓時幻化數道風刃,一對一迎頭痛擊虛空劍訣。

他看著曲陵南目光柔和,絲毫不以她冒犯為意,反倒為她能在化神期大修氣勢之下仍奮力反擊而略顯欣慰。

曲陵南忽而就確定了,這個老東西對自己沒惡意。他是稀裡糊塗,日子都白過,做事說話也簡約到莫名的地步,然他對自己沒惡意。

甚至還頗有些指點的意味。

她禁不住想為何這個玄武大陸第一人對自己如此青睞,難不成真個覺著自己資質太好,不收為徒弟不罷休?

曲陵南忍不住嘿嘿一笑,她算什麼資質好,裴明、杜如風,甚至那個灰溜溜下山的朱涇寬,這些人哪一個不比她資質好?

那為何這風刃跟玩兒似的與她的虛空劍訣在半空中比試起來?明明誰都知道,左律的“風馳劍訣”天下第一,有開山辟海之神力。

就在此時,身後一股炙熱中夾雜著冰冷的氣息突如其來,曲陵南一愣,已被左律長袖一卷,一陣勁風丟到一旁,她摔到地上抬頭一看,紫炎刀宛若朝陽乍綻,光彩奪目,當空劈向左律頭頂。

左律睜大雙目,不怒而威,整個人宛若鬆立崖頂,紋絲不動,單手推出,半空中宛若突然之間多了一片看不見的鋼板,那刀硬生生於離他頭顱三分之處僵住,劇烈搖晃,然卻無法往下砍哪怕一分。隨即左律麵不改色,手掌緩緩握成拳頭,而孚琛卻臉色漸漸蒼白,口中慢慢沁出一絲鮮血。

左律猛然握緊手掌,隻聽喀嚓數下,紫炎刀寸寸斷裂,掉到地上。

紫炎刀並非實體法器,乃是紫炎功法幻化而來,它一碎裂,就意味著操縱這一功法的人非受傷不可。

曲陵南大驚失色,直跳起來奔到師傅身邊,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孚琛渾身一僵,轉頭看她,目光竟然有些恓惶和不知所措。

曲陵南心裡狠狠一疼,她的師傅從來瀟灑自若,從容中掩著不可一世的囂張。她跟了孚琛這麼些年,任何事到他手裡似乎都無有不能為,天大的難題在他看來似乎都無有不成事。

可今日卻被左律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一下就折了他的刀。

做了這麼多年的瓊華第一天才,在化神期大能壓倒性的優勢跟前,就如一個笑話。

曲陵南一把將師傅攙緊了,衝左律大喊道:“喂,你他娘的乾啥呢?打架便打架,乾嘛弄斷我師傅的刀?你還有沒有打架的規矩了?四大門派同氣連枝,跟你徒孫打架他娘的來碎我丹田,跟你打架他娘的碎我師傅的兵器,敢情你們禹餘城就這德行啊?打不過就使詐,說不過就耍賴?有你們這麼橫行霸道的嗎?”

底下的禹餘城眾人不乾了,這些人平日裡也無甚機會在老祖麵前露臉賣好,這個機會豈可放過,當下就有人尖聲回道:“小姑娘,你留點口德,是你師傅技不如人,可不是我禹餘城如何欺侮於你……”

說話的正是一直看孚琛不順眼的左元平,哪知他一句話沒說完,曲陵南已然彈指一簇三昧真火燒了過去,左元平道袍著了火,急得一邊跳著滅火,一邊嘴裡亂七八糟地咒罵。曲陵南冷冷瞥了眼禹餘城眾人,轉頭盯著左律,翻手捏法訣,淡淡地道:“姑娘我平生就沒怕過誰,你若以為碎了我師傅的刀便如何,那是做你的春秋大夢!告訴你,我就不愛跟你學本事,我瞧著你本領高強卻不乾正事就心煩。”

她把孚琛扶好,順手替他整了整道袍,轉身直麵左律道:“廢話少說,來戰!”

左律凝望著她,神情竟然有些恍惚,大殿內眾人竊竊私語,有焦灼的,有擔憂的,有嗤笑她不知天高地厚的,也有想越眾而出尋時機做和事老的。可一片人聲嗡嗡中,曲陵南卻聽見左律低低地問了句:“本領高強不好麼?為何你不學?”

曲陵南道:“因為我不願。”

“不願?不願啊。”左律仔細端詳了她半日,搖頭道:“我不與你過招,你太差。”

曲陵南怒道:“打過才知。”

左律微微一笑,不以為意,手一拂,立即將他與曲陵南之間下了一個禁製。

“你師傅的刀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碎便碎了,無甚可惜。”左律道,“他資質尚可,若有上古神器在手,當可與我一戰。”

曲陵南眼睛一亮,問:“哪有這種玩意?”

左律看著她,緩緩道:“我告訴你的去處,乃隻你一人能去,若走漏風聲,天下修士將趨之若鶩,那地方便再無一日安寧,若那樣,我便是殺光天下人也難辭其咎。你可能發盟誓之咒,不得將你我今日所說透露半句出去?”

“那地方真有什麼上古神器?”

左律淡淡地點頭道:“有。”

“那你說。我起誓便是。”

“發毒咒,你若有違此誓,報應在你師傅身上。”

曲陵南大怒道:“老怪,你心腸忒也歹毒。”

左律卻不生氣,看著她眼神複雜,道:“你師傅心魔過重,雖天資卓著,然成仙成魔隻為一念之差。那神器乃上古道宗正仙所用,便是供奉禮拜也有清心凝神,驅邪去妄之功效。”

曲陵南想了想,道:“發誓便發誓,左右我不說,與師傅亦無礙。”

她當下跪下,照著盟誓之咒的法訣念了幾念,將報應的人名換成孚琛,隨即爬起,道:“我絕不外傳。”

左律點點頭,手指按在她眉心輕點,一股眩暈突襲而來,待清醒後,曲陵南赫然發現腦子裡多了一幅地圖。

山明水秀,曲徑通幽。

“這是哪?”曲陵南問。

左律緩緩地道:“涇川。”

☆、69第 68 章

涵虛真君的壽辰正日被左律這麼一攪和,已然不成樣子,便是瓊華眾人竭力周旋,左律後來也勉力入座,然壽宴終究沒了歡愉之氣。草草聚完後,眾修士皆借口先走,生怕遲了半步,這位太一聖君又抽風,自家莫名其妙要遭池魚之殃。

然這日的事後來還是傳了出去。左律來去古怪,且對瓊華派一內門女弟子頗有青睞,更明言要該名女修改投宗派,入他門下,可卻被那女子嚴詞拒絕,這等奇事便是千百年也未有一遭。無需刻意,流言蜚語頃刻間便傳遍玄武大陸。而有好事者將此事與上回小弟子大比中禹餘城弟子碎瓊華弟子丹田一事聯係起來,發覺此二事皆繞著同一名女子,而後麵又有文始真君一怒上禹餘城,太一聖君一怒上瓊華派等等續文。一時間,瓊華女修陵南之名頭,較之其師傅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瓊華派曆來韜光養晦,弟子們多以溫良恭儉著稱,這回出來個風頭一時無二的女修,倒也讓旁個門派於修煉奪寶之餘有了些談資,大夥再說起瓊華派皆有了幾分心照不宣的微妙,再傳出那惹事的女弟子貌美無雙,眾人說起什麼太一聖君、文始真君等可望不可即的高人,便更有些曖昧的快慰了。

愈到後來,有關曲陵南的辱罵便愈多,男修們覺著她美色誤人修為,女修們認定她狐媚惑人神智,而關於她的相貌,後麵也開始普遍貶低,其行為粗鄙無恥,也漸漸誇大。太一聖君、文始真君等大能高人自然不過一時被那女修惑,而所有過錯自然必須算在曲陵南頭上。‖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於是好事者皆發出驚歎;或顯擺自己有先見之明曰我早曉得她不是什麼好東西;或裝通曉相術而曰此女麵相帶克夫之狀,必定如何招禍;或忽而自封瓊華戒律堂長老曰此女品性卑劣,瓊華中定人人唾棄,個個嫌惡等等,留言紛飛,莫衷一是。

可任外頭風言風語,於曲陵南卻無半點乾係。便是陸棠芳珍等與她抱不平,她也很是詫異,在她看來,旁人愛說什麼是旁人的事,難不成因著你多說一句,她便不是曲陵南,抑或你少說一句,她便又是曲陵南?

瓊華經有雲,天助不可常恃;人事不可終怠,那亙古的天道體悟起來都難找,哪有空去琢磨稍瞬即逝的蜚短流長?

更何況,此時的她,滿心都是如何前往左律當日所指的“涇川”一地。

曲陵南對左律無好感,卻奇特地熟知這人。他那些不拐彎抹角的念頭,也很得她的心。她曉得太一聖君是真正一字千金之人,斷不是欺瞞蒙騙之徒。他說涇川有上古神器,那麼該處便一定有。

至於那玩意叫什麼名長什麼樣有什麼用,這些個關鍵細節,卻被這兩個腦結構與眾不同的人給齊齊忽略。

左律不說,乃是因為上古神器皆有器靈,器靈認主皆講緣法,說得再多也無益;曲陵南不問,卻是因為這玩意聽著很高級,如果問太多,將之具化為一柄多長的劍,多寬的刃,未免太過沒勁。

一來二往,有關這件上古神器到底是什麼,鬨了半天她完全不清楚。

可曲陵南不以為意,她想反正要給師傅整件厲害順手的家夥,打架固然拳頭重要,然而對上左律那種怪物,還是有趁手的兵器更好。

更重要的是,自那天以後,她明顯察覺到孚琛心事重重。

往常修煉閒暇,孚琛也會外出雲遊一月半月,若不外出,他更願意呆在浮羅峰。整個浮羅峰長林古木,綠意森然,明月當空之時,初陽綻放之刻,常常可見她師傅或獨酌、或吸納靈氣,或懶洋洋地舞那幾百年不曾變過的健體劍。

偶爾亦有些同門抑或遠朋來訪,青鬆石凳,笑語風聲,為了讓他們更高興,曲陵南還自釀靈酒,自煎靈茶。

每逢這些時候,曲陵南都覺著,一輩子便這麼瞧著師傅足矣。

看到他高興心裡就樂嗬,聽到他訓斥心裡才踏實,有時特地被他摔兩下,讓他抓弄一二,曲陵南也情願。

蜉蝣青鬆,皆是一生,龜鶴螻蟻,俱是一世。

曲陵南覺得,能看到師傅,她蠻知足。

可自那日被左律單手碎刀後,孚琛卻變得沉默寡言,他當日連曲陵南都沒顧上,回了浮羅峰便自顧自入洞府閉關。

曲陵南有心勸慰他,卻連師傅的麵都見不著。

她初時還有些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