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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仙 吳沉水 4199 字 3個月前

,從未見過完型魜偶蛇,怎麼今日就被你撞見了?”

曲陵南道:“我隻是來宰蟲子,水裡撲出來是蟲子是蛇可管不著。”

孚琛轉頭看她:“你來宰蟲子?”

“嗯。”

“宰來孝敬為師?”

“嗯,”曲陵南吸了吸鼻子,不以為意地道,“可不是全給你,我琢磨著腦子給你留著,身上的肉試試能不能燒了吃。”

孚琛目光有些深邃,他知曉這個二愣子徒弟彆的優點沒有,惟一是不撒謊。她說來宰蟲子,便是真的來此守株待兔地想宰傴僂蟲。

可這個傻徒弟卻不知道,這碧潭下的傴僂蟲這麼些年早讓他宰得七七八八,便是上次的兩頭,也是孚琛等了許久方等到的獵物。

而這深潭徹骨寒冷,深不見底,水下凶獸不知凡幾,他以神識掃過,卻竟然掃不動那潛伏水底的高階凶獸品級如何。這地方危機四伏,以他金丹後期修為,雖說不懼,卻不得不防。

然這什麼也不清楚的小丫頭,卻因一無所知而一往無前。

他這幾日在小丫頭跟前示弱,原是想做一番試探。瓊華派挑選門人,除天賦能耐外,還挑品行,且進門後規矩繁多,門規森嚴,賞罰有度,又有元嬰老祖%e4%ba%b2自開壇授課,講究修德修道,故瓊華派門風嚴謹正派,非一般見利忘義,品性鄙陋的修士可比。

即便如此,門派弟子每次曆練,也總有利欲熏心,自相殘殺的事端發生。蓋人性本惡,修士問鼎的大道遙不可及,然每個人卻無時無刻不處在想將諸種天地寶材,靈石靈藥據為己有的私欲當中。故雖每個修士都知道惡念越滋生一道,金丹期後進階的心魔便越重一分,卻仍抵不住種種誘惑,做出種種事。皆因大道太遠,當下卻真,貪嗔癡一上來,便顧不得那許多了。

孚琛收曲陵南為徒不過機緣巧合,卻並見得真心,他由己推人,便認定曲陵南拜師約莫也是權宜之計。他故意示弱,又佯裝不經意,讓曲陵南見著自己腰間彆的儲物袋。金丹後期修士的私藏,放眼整個玄武大陸,若不眼紅的人恐怕不多。孚琛以利誘之,又與她創造了點地利人和,心底是做了這丫頭弑師奪寶的準備。

他與曲陵南雖有師徒之名,卻沒師徒情分,而曲陵南出身山野不知深淺,若真見寶起意,沒準真敢不自量力地動手。

若果真如此,這徒弟便是再有用,不聽話也得除去。

可他沒想到,小丫頭根本不認得那個東西叫儲物袋,便是認得,對她而言,那也是旁人的東西,與她何乾。

而小姑娘曉得他舊疾發作,第一個反應卻不是假惺惺噓寒問暖,而是若無其事轉身,隔天卻來這蹲守想幫他取傴僂蟲丹療傷。

她是真想師傅身子骨好轉。

孚琛忽而覺著,這徒弟也不是那麼沒用。

就是太不修邊幅,沒點女修該有的矜持嬌羞,打個架也能把自己弄得狼狽不堪,幸而此處沒瓊華派其他門人,不然傳出去,真是丟他文始真人的臉。

孚琛生性好潔,嫌惡地瞥了她滿頭滿臉的血汙,轉過視線掩飾過去,他重新打量著網裡掙紮的魜偶蛇,道:“這東西一身皮倒是能煉法衣,其獸丹嘛,也有些用……”

“能吃嗎?”小姑娘高興地問,“師傅不然你就將就一下,今兒個彆吃蟲子腦,改吃這個吧。”

☆、第 19 章

孚琛忍了忍,終究忍住了將這個傻徒弟拋天上摔地下的念頭。

他頓了頓,臉上堆起慣常的溫和笑容,對徒弟輕聲細語道:“小南兒啊,為師教你,殺這魜偶蛇最忌諱的,是想當然取其七寸下刀。”

“啊?”曲陵南正舉著刀子對著那扭來扭去,掙紮不已的美女蛇比劃,聞言忙收了刀子問,“那朝哪下刀?把她的頭割下麼?”

孚琛搖頭道:“小姑娘家,割首級這等事,往後還是少做。”

“為何咧?”曲陵南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但凡飛禽走獸,割了腦袋便必死無疑,原本割咽喉也成,但有些東西不一定有喉管,像蟲子之流,我覺著還是割腦袋最保險。”

孚琛原本想說些天下女子哪個不以容貌儀態為重?女修中誰站出來不是矜持若冰玉,端莊如姑射仙子之類,然一瞥小姑娘蓬頭垢臉,滿臉血汙也不以為意的模樣,便將話咽了下去。他動了動眉頭,也懶得再跟小姑娘廢話,不然又不知得被她拉著扯往哪去,直接道:“刺她頭頂,一刀自上而下,又乾淨又好。”

“是。”曲陵南摸了刀子上前。還未挨近,便險些被魜偶蛇一尾巴甩中。

孚琛手探出,隔空做了個收的手勢,那銀網越發縮緊,魜偶蛇困入其中,撞來撞去許久,漸漸沒了氣力。

“師傅,這蛇腦今兒個歸你啦。”曲陵南清叱一聲,一躍而上,揪住那網中美女的頭發,舉刀就要紮下。

就在此時,原本已奄奄一息的魜偶蛇突然睜開雙目,射出一道五彩光芒,直直映入曲陵南眼中。曲陵南隻覺眼中一陣激烈刺痛,宛若有人驟然間拿鋼針用力刺入一般,一時間疼得腦殼發麻。她本能地一閉眼再睜開,卻發現眼睛一觸光線,即疼得不得了,刺激得眼淚成串落下。

“小南兒,莫要被攝心魂,速速動手!”

師傅的聲音聽著有些著急,曲陵南心忖,這怪物大概會趁自己目不視物的瞬間張嘴反噬,果不其然,鼻端瞬間聞到一股腥臭之氣,曲陵南聽風向側身一避,隻聽得身邊一聲巨大的撞擊,伴著碎石迸射,料來自己避得及時。她右手尚揪住那怪物長發,此時用力一挽,頃刻間將魜偶蛇的腦袋攥到手底,另一手持匕首狠狠一紮,也不管是不是紮到那怪物的致命要害,反正先紮一刀回來再說。

魜偶蛇口中發出淒厲慘叫,那叫聲宛若千萬根絲線,牽扯住她腦中用力拉緊。曲陵南悶哼一聲,隱約當中,竟然在腦袋裡聽見一個聲音道:“乖寶,乖寶。”

是娘%e4%ba%b2的聲音。

曲陵南一愣,那聲音霎時間越發清晰,哭泣道:“乖寶,你不聽娘%e4%ba%b2的話麼?”

自來娘%e4%ba%b2一落淚,曲陵南就得舉手投降,小姑娘呆呆地問:“聽啥話?”

“好好的女孩兒家,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啊?你讓娘%e4%ba%b2見了可多心疼?乖寶,你聽話,快把刀放下,娘%e4%ba%b2給你縫的繡裙呢?哪去了?怎不見你穿?”

“我收著呢。”曲陵南道,“好看,沒舍得穿。”

“你喜歡嗎?”

“喜歡。”

“那娘再給你做啊。”

曲陵南乖乖地道:“好。”

“再給你梳發辮,戴紅花兒,好麼?”

“……好。”

“真是乖孩兒,你每日打點這些辛苦了,娘%e4%ba%b2給你唱個小曲,你好好地歇一歇,你累了,天黑了,乖孩兒要困覺了。”

曲陵南頓時覺得渾身有說不出的困倦,她慢慢坐下,抱著膝蓋,閉眼中似乎感受到娘%e4%ba%b2的手在頭頂輕輕摩挲。莫名的,她覺著鼻子發酸,滿心委屈,可說不上有什麼好難過的,隻有種模糊的感覺,似這一幕太美好,美好到不該如此出現。

輕搖籃,唱小曲,縫衣裳,梳小辮,戴紅花,多少年曲陵南都想這些事費時費力,太過無用,定然是因為如此,所以她生命中這樣的東西才會那麼少,少到想起來隻有寥寥幾件,且全然不是她所需。

比如小曲兒是有,隻是娘%e4%ba%b2唱得荒腔走板,聽得樹林裡鴉雀亂飛;比如縫衣裳也有,隻是娘%e4%ba%b2給她做寬袖長裙,走沒兩步便得被樹杈絆倒,摔個狗啃泥;再比如,小辮也是梳的,隻那多是她自家胡亂紮了紮,她頭發又黃又少,便是娘%e4%ba%b2再愛玩,也玩不出花樣。││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紅花沒戴過,山野裡有黃的,白的,粉的,紫的花,沒紅花。

那娘%e4%ba%b2怎會說紅花二字?

曲陵南猛然腦中打了個激靈醒來,她手中仍攥著那妖物的頭發,另一隻手仍握著匕首,就在此時,那個酷似娘%e4%ba%b2的嗓音仍在腦子裡響起,她在唱著一曲委婉動人的童謠:

蒼蒼黃天,茫茫下土,

淒淒鳩鳴,交交桑扈,

有懷一人,明發不寐,

輾轉反側,我心思之。

曲陵南眼眶瞬間溼潤,她娘%e4%ba%b2是愛唱這首曲兒,這也是小姑娘唯一會哼的一首調子。可惜她隻會前半段,不曉得後半段,因她娘每唱必哭,僥幸若有不哭,那便是陷入呆滯的回憶中。

一股憤懣之氣自%e8%83%b8中升起,小姑娘曉得這是魜偶蛇惑人心智的本事,可她憤怒的是這東西死到臨頭,竟然還要窺探她內心,翻檢出這些便是她自己尋常也翻檢不得的回憶。這狗東西怎麼敢?

它憑什麼?

曲陵南大喝一聲,腹中那團火熱氣息瞬息達刀尖,匕首應聲而落,如削豆腐般紮入魜偶蛇的腦殼。小姑娘麵無表情,一刀一刀狠狠地紮進去,魜偶蛇淒厲叫喚,奮力扭動,小姑娘卻始終閉緊雙眼,毫不動搖。到最後,她嫌匕首紮得不解氣,五指屈起成爪,猛吸一口氣,深深插入那怪物已然血肉模糊的腦子中,手一入腦,登時如入軟乎乎的豆腐一般,小姑娘將這魜偶蛇的腦子攪得七零八落,最後摸到一顆圓溜溜的珠子,她握住那顆珠子,將手抽出,翻身躍起,一腳踢向那怪物的身子。

她一腳又一腳揣著,幾乎要將渾身力氣都用儘,過來許久,忽而肩膀被一雙手握住,師傅的聲音溫和地道:“夠了,小南兒,它死了,夠了。”

曲陵南再踹了兩下,%e8%83%b8膛不住起伏,閉緊嘴%e5%94%87一言不發。

她的臉被師傅抬起,孚琛的手溫暖而輕柔,片刻後,隻聽一陣水聲響起,一股冰冷的水流就這樣澆到她臉上去。

曲陵南冷得哆嗦了一下,慢慢睜開眼,她師傅那張百看不厭的臉近在咫尺,目光中難得流露出真實的溫和。

“才剛於幻境中見著什麼發這麼大的火?”

曲陵南彆過臉,她不想說。

“罷了,”孚琛也不追問,隻是微微歎了口氣,和聲道:“去洗個澡,打理下,身上傷哪了?”

“肩膀。”曲陵南拉下衣服給師傅看,“腫了,不曉得斷了骨頭沒。”

孚琛瞥了一眼,也沒嫌棄她臟,伸手替她將衣裳拉好,道:“青玄心法衝至二層,這等小傷便能自我療治。”

曲陵南要換往日,聽到這麼占便宜的事定會高興一下,可今日小姑娘情緒低落,耷拉著腦袋,半響才呆呆地應了一聲。

她師傅搖搖頭,拿出一個小儲物袋遞給她道:“喏,彆打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