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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桃花開 青盈 4267 字 3個月前

,小的雖不才,但卻有幾句話不吐不快,不知大人可願一聽?”

雖是詢問,可他卻不待紀崇霖回應,便自顧自說了下去:“照小的看來,養著這群人實在是有百弊而無一利。一來徒然浪費了我們的糧食;二來他們隻會拖累我們,於戰事毫無作用;三來若是不慎落入敵手,隻怕我軍還要因此受到牽製。小的認為,倒不如將他們全都殺了,一來可解我們眼前缺糧之危,二來眾將士腹中有食,軍心自然大振,有利於日後反攻作戰。”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氣。此等喪儘天良的話,這人也能說得如此理直氣壯!倒真叫人開了眼界。

紀崇霖的震驚隻是一刹那的事,此刻他早已恢複了平日的古井無波。他沉沉看著小都統,不置可否。

小都統心下竊喜,自以為紀崇霖已將他的話聽入了耳。當下再接再厲,不怕死的繼續勸道:“紀大人,此際乃非常時期,關係到我軍的生死存亡。大人你可千萬不能有婦人之仁。奴仆婢女,以後還可以再買,”他輕蔑地掃了掃在場的幾位女眷一眼,傲然道,“即便是女人,大人也不要舍不得。若是有朝一日,紀大人和安王爺一舉得勝,到時天下美女還不是儘大人予取予求?大人要什麼樣的美女,還不是一句話的事?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大人是做大事的人,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在場的家仆女眷皆是臉色一白。這才明白,方才他所指的“這群人”,竟是連紀家的女眷也一並算在內了!

紀雲瑄本是礙著紀崇霖在場才沒有出言不遜,此刻卻無論如何再隱忍不得,刷的一下抽出寶劍,直逼小都統:“你這畜生!喪心病狂,天理難容!今天我要是不滅了你,老天都看不過去!”說著,揮劍就要上前劈砍。

紀崇霖此刻終於開口,清清淡淡的一句話將紀雲瑄給阻了下來:“瑄兒,彆忘了你的身份。”

紀雲瑄驀地停住腳步,忿忿然回頭:“爹爹?!”

紀崇霖不理他,依舊淡然自若,看著小都統平靜說道:“你話說完了?說完了可以走了。”

小都統臉上橫肉笑得既得意又諂媚,戀戀不舍地看著地上玲瓏的屍體:“紀大人,那這屍體……”

“屍體留下。”紀崇霖平平淡淡說道,“明日即有糧送來,也不差這一天兩天的。”

小都統先是一愣,旋即狂喜,驚喜中又帶了一絲懷疑:“明日就有糧送來?可葫蘆穀唯一的入口已被敵軍團團包圍,這糧食又如何送得進來?”

紀崇霖抬眸,眼光輕輕掠過小都統臉龐:“我說有就有,小都統莫非不信本大人的話?我軍的戰略部署,難道還要向你稟報不成?”

紀崇霖那一眼,雖隻是清淡如水的一瞥,卻讓小都統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顫。他龜縮著脖子低下頭去:“不敢不敢!是小的造次了!冒犯之處,還望紀大人海涵!小的這就走,馬上就走!”說完,夾著尾巴帶著手下灰溜溜地跑了。

場上雖聚集了二十餘人,一時卻也寂寂無聲,隻聽得風聲嘶嘯。

紀崇霖靜靜看著玲瓏的屍首,平平板板的臉龐沒有一絲起伏,叫人猜不出他心中所思所想。良久,他才淡淡對著旁邊的家仆吩咐道:“挖個坑,把她好生埋了。”

家仆唯唯諾諾地抬著玲瓏下去了。

紀崇霖抬首望向對麵的一排女眷,靜如水麵的眼裡開始迸裂出一絲痛意。但那一抹情緒不過轉瞬即逝,他旋即恢複如初,淡然地開口:“都退下吧。今日的事,爹爹自會處理,你們不必擔憂。”

林芷蘅默默無語,福了一福,領著其餘幾人退了下去。

偌大的空地上,隻餘紀崇霖和紀雲瑄父子二人。

紀雲瑄此刻方敢開口問道:“爹爹,明日是否真的有糧送來?”雖然剛才紀崇霖口氣不容置疑,可他心裡還是疑慮不已。身為軍隊的核心領導人之一,他怎會對如此重要的軍情一無所知?

紀崇霖沉默良久。許久之後,他才重重地透出一口氣,微啞黯淡的聲音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明天,我們出穀投降。”

“爹爹?!”紀雲瑄失聲驚叫,訝異得不敢置信。

他清楚地記得,前幾日在軍營主帳中,爹爹還對他說過:“人生一世,難逃一死。可死也有很多種死法。有有骨氣的死,也有沒節氣的死。紀家的人,沒一個孬種!瑄兒,你記住,我們寧可站著死,也絕不跪著生!誓死,不降!”當時爹爹語氣並不激烈,但自有一股固如磐石的堅定。而今,不過短短幾天,爹爹就改了心意?

紀崇霖的眼光虛虛投向女眷所在的營帳,似在看著那幾個營帳,卻又似乎透過營帳,看向了遙遠的虛無。他臉上的平靜開始破碎,慢慢地掙紮地泛起一絲悲痛:“有骨氣也罷,沒節氣也罷,左右不過是一死。若我的死,能讓她們避免淪為彆人的腹中之餐,那我就算是死得其所了。瑄兒,如今爹爹能為你們做的,也不過就是讓你們死得有尊嚴一些。”

紀雲瑄大震,雙膝不由自主地一軟,跪了下去。他終於明白了,明白了爹爹的良苦用心。紀崇霖已經沒有能力保全她們了,明日有糧送到一說,不過是緩兵之計。如今軍營裡,到處是餓得饑不擇食的兵士,今日之事無可避免,不過是遲早的問題。處理了一個小都統,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小都統冒出來……在殘忍的生存法則麵前,什麼身份地位,對那群被饑餓燒光理智的人來說,不過是一個可笑的稱呼。弱肉強食,這是亙古以來不變的真理。

跪在地上,豆大的淚一顆顆從他眼裡直直滴落下來,砸在堅硬的泥地上。原來,他們已窮途末路至此!原來,連死也由不得自己做主!原來,他們連死的尊嚴都要用爹爹的屈辱來換!這一刻,痛徹心扉。

他朝紀崇霖重重地磕下頭去,一下又一下,不知道是出於愧疚還是感激。或許,兩者皆而有之。也或許,什麼都不是,隻是父子一場的最終告彆。

紀崇霖走了。泣血殘陽裡,他蹣跚著腳步,佝僂著肩背,仿佛一個風燭殘年的遲暮老人。這一生,終於走到了劇終。

風蕭蕭,四野蒼涼。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也隻更兩章。接下來的三章是連在一起的,為了讀者閱讀的連貫性,明天再一起更新。敬請見諒!

☆、劍一被俘遇師叔

時間倒回正祺十年八月份,陸劍一失手被俘的時候。

正祺帝的討伐大軍陣營。主將帳篷內,燈火通明,亮如白晝。一張鋪著虎皮的太師椅擺在居中上首,上邊坐著一彪形大漢,虎目劍眉,銀甲雪亮,煞是威風。左右兩列太師椅,坐了十來位男子,或文士打扮,或武裝鎧甲。

陸劍一五花大綁,被人推搡著帶入帳內。裡麵燈火明亮,刺得他眼睛睜不開,隻得半閉了眼睛以避強光。待到慢慢適應,甫一張開雙眸,映入眼簾的便是居中的那位主將,正眯著眼睛冷冷打量著他。

對上陸劍一的眼神,那主將忽的咧%e5%94%87一笑:“這位便是紀家的嫡長子,紀雲皓紀大公子?長得倒也是相貌堂堂。隻不過,”他頓了一頓,語氣陡然繃緊,“見了本將軍為何不下跪?難道紀家家教便是如此差勁?不懂得規矩禮法?”

陸劍一嗤笑:“紀家家教隻教我們男兒膝下有黃金,豈能隨便給人下跪?”

站在他身後的兩個軍士,抬%e8%85%bf猛踹他膝彎處。陸劍一一個錯身,從容避開這一腳,卻不料一支飛鏢從旁邊斜飛而來,正正擊中他身上%e7%a9%b4位,他渾身一陣酸麻,被後麵軍士補上一腳,便結結實實地跌了個狗啃屎。

滿座哄堂大笑。那主將笑得更是歡快:“原來男兒膝下有黃金,是說行禮不能跪著拜,而要趴著拜呀!紀大公子行如此大禮,本將軍如何敢當?哈哈哈……”#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陸劍一俯臥在地上,耳朵裡儘是敵軍將領縱恣猖狂的笑聲,身體卻又動彈不得,一時隻覺滿心屈辱,不由得緊緊閉上雙眼,隻求速死。

這時,從主將身後的屏風背麵,轉出一玄衣男子,年過不惑,麵容清臒,雙目湛然有神,一身道骨仙風,令人幾乎懷疑他下一刻便要臨風飄去。隻見他徐徐走近座中主將,附耳低語幾句。那主將臉色微變,旋即命帳中眾人齊齊退下。

眾人不明所以,卻也不敢抗命,滿麵疑惑離去。其後,那主將也對著玄衣男子恭敬一禮,轉身離開。

空蕩蕩的帳篷裡,轉瞬隻剩下了那玄衣男子和匍匐在地的陸劍一。帳中一片寂靜,隻有燭火偶爾爆出幾個燈花,啪啪幾聲輕響。

那玄衣男子慢慢走近了陸劍一,停在他頭部邊上。

陸劍一睜開雙眸,眼光順著那男子的衣袍一寸寸往上,掠過袍邊,爬過腰帶,跨過前襟,越過下巴,終於,對上了那男子的視線!陸劍一臉色霍然一變,震驚得語不成句:“莫……莫……莫師叔!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正是我要問你的,你如何會在這裡?劍一!”莫言非居高臨下,眼神冰涼,緊緊地盯著陸劍一。

陸劍一張口要作解釋,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當年他把麒麟踏雲瑞紋佩送回玄極門後,他心心念念要報仇,莫言非卻再三勸阻,為了不受遏阻,他索性便斷了與玄極門的飛鴿往來。後來刺殺紀崇霖失敗,又意外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對莫言非的隱瞞更是心情複雜,難以麵對,便跟莫言非再也沒有聯係過。算起來,他與莫言非已足有四年未見。

這四年來,他與紀家的恩怨糾葛,又豈是一言兩語能道得儘的?故而他張嘴張了半晌,卻吐不出一個字來。

趴臥的姿勢與身上的麻繩都讓他感到屈辱與難堪,他奮力動了一動,暗自運用內力,試著衝開%e7%a9%b4道。

莫言非便在一旁冷冷看著他,一點也沒有要動手幫忙的意思。

他嘗試片刻,始終不得解法,無奈之下,隻得把求救的眼光投向了莫言非。

莫言非不為所動,涼薄的眼神沒有一絲溫度:“我隻知道他們俘獲了紀家的大公子紀雲皓,卻沒想到居然會是你——陸劍一!你難道忘了,他們紀家是與你有殺師之仇的嗎?縱然我不讓你去報仇,可也沒讓你去替紀家賣命!”

他越說越激動,語氣也變得高昂起來:“你如此所作所為,可對得起你師父的在天之靈?陸劍一!莫非你也貪念那榮華富貴,才罔顧你師父之慘死,背信棄義,認賊作父?!”

陸劍一巨震,激憤之下%e8%84%b1口大叫:“我沒有!我沒有認賊作父!難道紀崇霖不是我的%e4%ba%b2生父%e4%ba%b2嗎?難道師父不是因為擄掠了我才被我父%e4%ba%b2追殺的嗎?莫師叔,你到底還要瞞我到幾時?”

莫言非錯愕不已。怔愣片刻後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們就是靠編這種瞎話才騙得你為他們賣命!荒唐無稽!如此謬論,你竟也相信?劍一,你腦袋被門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