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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桃花開 青盈 4384 字 3個月前

亮像蝸牛一樣,慢騰騰地從東方升起,慢遲遲地爬上樹梢,又慢吞吞地越過中天,最後再慢悠悠地往西沉去。

大殿之中,陸劍一與紀雲瑄議了一夜公事,總算告一段落。一邊收拾桌麵的輿圖文書,一邊心裡開始甸甸發沉。

大軍日前行軍至溥華山腳,紀崇霖忽然發現此處地勢極佳,有意在此設伏,誘敵軍到此大戰一場。但紀雲瑄車隊安頓的地方卻離溥華山不足五十裡,恐其受戰火荼毒,特地譴人前來告知,令其速速遠離。因涉及戰術部署、機密要件,故沒按以往慣例以飛鴿傳信,而是令陸劍一%e4%ba%b2自跑了一趟。

溥華山往東過去,有一小村落叫烏頭村,村民為避戰亂早已背井離鄉,村中房屋十室九空。紀雲峰已命人在那裡守候,紀雲瑄可帶眾人暫去那裡落腳,等溥華山戰事結束後再作打算。

此等安排,也算差強人意。隻是此地離烏頭村,尚有四五日車程,以秋夫人此時的狀況,怕是經不起這長途奔波。而留在此處,更是危險。陸劍一暗自思量,卻找不出個萬全之策,眉峰漸漸攢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

按公函往來的規矩,紀雲瑄須回函確認。在桌上鋪好了紙張,才發現殿中竟無筆墨。筆硯及私章皆被林芷蘅收在廂房之中。於是回身對陸劍一交代一聲:“你在此等我。我去取了筆硯就回。”說罷,拽門而出。

殿外,月華明澈,從枝頭灑下,攪動一地的流光碎影。紀雲瑄甫一出門,就一眼望見披著一身月光的柳溪溪,站在滿庭落紅裡,欣欣然回首,一雙杏眼清亮有神。

紀雲瑄先是一怔,隨即明白了柳溪溪的意圖,不悅地蹙了蹙眉頭,道:“三妹妹,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去睡?”

柳溪溪上前兩步,眼睛裡滿是祈求:“二哥哥,我就和皓哥哥說兩句話!不會耽擱你們太久的!”

陸劍一在殿裡聽到聲響,走了出來,眼睛越過身前的紀雲瑄,與柳溪溪的視線在半空相遇,隨即纏繞在一起,再也難分難舍。

紀雲瑄見此,又是氣惱又是無奈,唯有歎道:“我去寫回函,你們說完話,來我這裡取吧。”言畢,拂袖離去。

陸劍一跟在柳溪溪身後,來到寺前的那棵古樹下。雙雙背靠著大樹坐下,縱有千言萬語,此刻卻不知從何說起,一時竟是無語。

天上星月已隱去蹤跡,太陽尚未出來,正是黎明前最黑的時刻。周遭一片漆黑,遠山淡成一線輪廓,在夜色中靜默。唯有螢火蟲數隻,在半空中盤旋飛舞,發出點點綠光。

此情此景,似有幾分熟悉。陸劍一驀然記起,當初在鳳鳴山上時,那一個個夏夜,柳溪溪就愛坐在木蘭樹下的秋千架上,一邊蕩著秋千,一邊唱著稀奇古怪的歌。那時,總有幾星螢火蟲在她身邊縈繞不去,幽幽瑩瑩的微光,令她看上去宛如山林間的精靈,輕盈而美麗。

那個時候,自己就開始對她動心了吧?陸劍一感慨萬千地想著,有一點心酸,有一點苦澀,還有一點甜蜜。他輕輕地開口:“溪溪,好久沒聽你唱歌了。給我唱一個吧?”

“好啊。你要聽哪首?”柳溪溪興致勃勃地回過頭來。

“隨便。”

柳溪溪想了想,覺得以前唱過的那些陸劍一怕是已聽厭了,得挑個新鮮的才好。看到眼前螢火蟲飛動,突然靈機一閃,想到了《蟲兒飛》。於是張口就來: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蟲兒飛

你在思念誰

天上的星星流淚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風吹,冷風吹

隻要有你陪

蟲兒飛,花兒睡

一雙又一對才美

不怕天黑

隻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東南西北。”

一曲既畢,柳溪溪得意地問道:“好聽不?”一回頭,才發現陸劍一已倚著樹乾睡著了,臉上線條柔和,呼吸深穩綿長。

怕身後凹凸的樹皮硌疼他,柳溪溪抱著陸劍一,緩緩將他平放在地,又讓他的頭部枕在自己%e8%85%bf上,好讓他睡得舒服一點。陸劍一確實是累壞了,這麼大的動靜,居然也沒把他鬨醒,猶自睡得香甜。

東方露出隱隱一線魚肚白。%e4%b9%b3白色的晨霧如同一層透明的輕紗,開始在山林間飄浮。

柳溪溪看著懷裡熟睡的陸劍一,心裡一陣心疼。這個人,在夢裡猶不得歡顏麼?她不由伸出手去,將他眉心那一個淺淺的川字撫平。

手指沿著眉骨鼻梁往下描繪,勾勒出他鮮明的輪廓。隻有此時,他才是屬於她的,完完全全,獨她一人的。她才可以這般肆無忌憚地觸碰他撫摸他,任自己的一腔愛戀恣意流淌,再不用擔心這些逾矩的行為會嚇壞陸劍一,讓他遠遠地逃離自己。

手指滑上了他的丹%e5%94%87。微微上翹的%e5%94%87形宛若菱角,飽滿豐潤。柳溪溪猶疑了許久,終還是忍不住俯下`身去,輕輕地將自己的櫻%e5%94%87印了上去……

×××××

狹小逼仄的廂房裡,姚千影碾轉反側,難以入眠。雖然陸劍一已說過沒有時間陪她,可他難得來一回,她又怎能安心入睡?心裡總有個小小的祈盼,希望他忙完公事能過來看她一眼,哪怕就一眼也好。

心緒正煩亂時,黑暗中突然傳來一陣飄渺的歌聲。那旋律從未聽過,簡單而優美,溫柔中帶著點憂傷,在靜夜裡有一種難以言表的淒美。姚千影細聽了兩句,分辨出正是柳溪溪的聲音,心下一驚,猛然坐身而起。

起身披衣,姚千影提了一盞燈籠出門,正欲循著歌聲尋去;可那歌聲仿佛知曉了她的心意,忽然間風流雲散,不知去向,就如它來時一般虛渺無蹤。姚千影猶不死心,四下裡逛了一圈,最後在寺門處看到了緩坡上古樹下那一坐一臥的兩人。

沉沉暗夜裡,姚千影站在破落的寺門處,氣得渾身顫唞。紀雲皓,你欺人太甚!沒有時間陪我,卻有時間與她私會!紀雲璃,你霸住一個安家齊還不夠,還要來搶我的夫君!何況此人還是你的%e4%ba%b2兄長!你們這般蔑倫悖理,天理難容!好!好!好!你既不仁,那就彆怪我不義!

緊攥的拳頭裡,有點點鮮血滴落。那是她修長的指甲嵌入了肉中,生生剜出來的血。十指連心,不是不痛;可這痛又怎能抵得上她心裡的痛?涼風中,她悲憤滿懷,恨意滔天,陰毒狠戾的眼光如錐似刺,狠狠地紮入柳溪溪的背影。

作者有話要說:

☆、姚千影痛下殺手

天色微熹,晨霧蕩漾。晶瑩的露珠從綠葉上墜落。不知名的鳥雀掠過枝頭,衝上雲霄。微風裡,蒼山橫翠,淡香暗浮。清晨的山林清新得宛如剛出浴的少女,一派的明淨疏朗。

陸劍一一個激靈,陡然睜開了雙眼,醒了。映入眼簾的是柳溪溪盈盈的笑臉,他卻顧不上跟她溫存,一個鯉魚打挺從草地上蹦了起來,一臉懊惱地嚷道:“我竟然睡著了?!我怎麼就睡著了!”又問,“我睡了多久了?”

“不久。不過就兩刻鐘而已。”柳溪溪輕言軟語。

陸劍一皺了皺眉頭:“糟了!恐怕遲了!”再顧不上多說,撮%e5%94%87一哨喚來自己座下駒,飛身一躍,縱馬而去。

“劍一……”柳溪溪還有好多話沒說,一聲呼喚將將出嘴,便被山風吹散在空中。望著陸劍一迅速縮小的身影,她無奈地笑笑,眼裡湧起一絲安然的滿足。是啊,能意外偷得這兩刻鐘與他相處,她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回到寺裡,卻見眾人已起身,來來往往,一片忙碌。柳溪溪訝然,正要找個人詢問,紀雲瑄已瞧見了她,走過來劈臉問道:“雲皓呢?”

“他走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走了?我的回函他還沒拿……”紀雲瑄惱道,“年紀輕輕這麼大忘性,丟三落四!”

仿佛犯錯的是自己,柳溪溪也惴惴不安起來:“這要不要緊?”

“算了,回頭我再找個人送去。”紀雲瑄瞥了柳溪溪一眼,“你趕緊用早膳,用畢回房收拾東西,我們馬上就要啟程。”

柳溪溪隱約猜到行程變動與昨晚陸劍一帶來的軍情有關,當下也不再多話,三兩步回房洗漱用餐了。

她單身一人,東西簡單,沒兩下收拾好,拎著小包袱坐上馬車,等著啟程。卻見姚千影的貼身婢女玲瓏匆匆而來,小臉跑得微微發紅:“三小姐,二公子讓你去西邊的小樹林裡,他有事找你。”

柳溪溪詫異地看著她:“怎麼是你來通報?二哥哥身邊的憶香呢?”

“憶香姐姐忙著幫二少夫人收拾東西。小和公子調皮,把二少夫人收拾好的包裹全部打開推倒,又得重新收拾,忙得一塌糊塗呢。奴婢有空,就替二公子跑一趟%e8%85%bf。”

“哦。你可知二哥哥為何找我?”

“這個,奴婢就不清楚了。三小姐去了不就知道了?”玲瓏眼神閃爍,低頭垂眸望向草地,不敢與柳溪溪對視。

柳溪溪卻未留意,奴婢在主子麵前本就該低眉順眼,不足為奇。她隻是奇怪紀雲瑄為何會選擇這麼一個地點——西邊的小樹林裡,那裡林木密集,雜草叢生,寸步難行。但轉念一想,或許紀雲瑄要與她談及戰況,為避免消息走漏,找個僻靜人少的地方也是有可能的。

她衝玲瓏點了點頭,下了馬車,朝西邊的小樹林走去。玲瓏看著她的背影,怔怔立了一會,忽然深深吸了口氣,回身朝著姚千影的馬車狂奔而去。

×××××

西邊的密林裡,林木茂盛,枝椏毫無章法地橫衝直撞,把大半個天空擋得密密實實。雖是盛夏,但樹林裡卻隻得稀疏幾縷陽光,陰涼是陰涼,卻不免令人生出幾分森冷之意。

柳溪溪一走進樹林,立即覺出幾分颼颼的涼意。她喊了幾聲“二哥哥”,林子裡空蕩蕩的無人應答,倒是驚起了幾隻停棲枝頭的鳥雀,振翅掠向高空。

柳溪溪心下狐疑,試探著又往前走了幾步,一邊走一邊提高嗓門喚道:“二哥哥!二哥哥!”

身後傳來窸窣的腳步聲。柳溪溪一喜,正欲回頭,忽然背後襲來一股陰風,緊接著一聲悶響,隨著那聲悶響,柳溪溪頭頂劇痛,一陣天旋地轉,尚未明白怎麼回事,便眼前一黑,雙%e8%85%bf軟了下去。

蒼蒼樹林裡,姚千影拄著一根帶血的木棍,氣喘微微,居高臨下地看著昏倒在地的柳溪溪,眼神幽幽然,森森然。

旁邊的玲瓏麵色煞白,顫唞著問道:“小姐,接下來……接下來該怎麼辦?”

“怎麼辦?”姚千影冷笑,一字字從牙縫裡擠出來,“殺了她!”

“殺……”玲瓏驚叫,話未說完,便對上姚千影冷冽如冰的眼光,霎時一個寒顫,把未出口的話都咽回了喉嚨裡。

“不殺她,難道留著她去跟紀雲瑄告狀麼?!”姚千影冷冷地說道,拔出頭上的金釵,蹲下`身去,眼睛盯著柳溪溪的咽喉,作勢欲刺。

手臂高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