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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桃花開 青盈 4228 字 3個月前

求生意識讓她手腳亂舞,無意中舞動的手碰到了桌上的酒壺。柳溪溪下意識抓了過來,用儘全身力氣往安家齊頭上砸去。安家齊躲避不及,砰的一聲,粉彩雲龍紋飾酒壺在安家齊頭上開了花,鮮紅的血液混著酒水從安家齊額頭上流了下來。

因了額頭這一下,安家齊手上力氣不由一鬆,可柳溪溪一聲“救命”堪堪出口,安家齊即已猛撲上來,複又扼住了柳溪溪喉嚨,這回變本加厲,兩手齊齊發力,有如泰山壓頂,柳溪溪霎時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眼看柳溪溪就要命喪於此,危急時刻,一道黑影竄了進來,卻是安家齊的隨身侍衛董茂。原來董茂一直在這附近守衛,雖然聽得飛雨台裡隱約有異常聲響,但主子爭吵,他這做奴才的,也不好隨便進去,隻能當作聽不見。然而,柳溪溪一聲尖銳而短促的“救命”卻令他頓感不妙,這才飛身進來。

一入飛雨台,眼前的一幕讓董茂大吃一驚。趕緊上前阻止,但安家齊暴怒之下,力氣非同小可,董茂又怕傷到他,不敢太過用力,一時竟掰不開他的手。正手足無措,忽然聽得一聲尖叫,卻是靜香拿傘回來四處尋找柳溪溪,此時正找到飛雨台來了。

靜香見柳溪溪一張臉已呈青紫,嚇得大喊:“快,快把安世子打暈!”董茂倉促間來不及思索,依言翻手為刃,一個豎劈,登時讓安家齊軟了下去。

董茂扶了安家齊讓到一邊,靜香早已撲了上去,半抱起柳溪溪,撫著她的%e8%83%b8口給她順氣。過了半刻鐘的光景,柳溪溪才慢慢的緩過氣來。

靜香驚懼不定,怔怔看著她,聲音裡俱是慌恐:“三小姐,這是怎麼了?你和安世子怎麼就鬨到這地步了?”

柳溪溪咳了幾聲,慢慢在石凳上坐直了身子。定了定心神,才盯著靜香和董茂緩緩說道:“今日之事,隻是我和世子一時口角之爭,並非什麼大事。隻是,這純屬我和世子之間的私事,傳出去恐怕於世子名聲有礙。你們倆,知道該怎麼做了?”

董茂垂首應道:“三小姐放心,今日隻是世子醉酒,不小心撞傷了額頭。其餘的,小的一概不知。”

柳溪溪滿意地點點頭,又轉頭望向靜香。靜香滿臉惶恐,嚅囁欲言,可最終在溪溪眼光的逼視下,還是把話咽了下去,默默點了點頭。

柳溪溪暗中輕輕舒了一口氣,說道:“今日之事就到此為止了。日後我若是聽到了一星半點的風聲泄露,就彆怪我翻臉不認人了。”

董茂頷首:“小的不敢。”靜香雖滿目茫然,卻也唯唯諾諾點了點頭。

董茂扶了安家齊下去處理傷口,靜香也收拾了地上碎瓷,拿去外頭丟掉。空蕩蕩的飛雨台,隻剩下了柳溪溪一人。

斜雨霏霏,如煙如霧,被風輕送著從飛簷外飄進,帶來幾許清涼。簷下珠簾隨風輕晃,琉璃珠子彼此撞擊,發出清脆細響,更添幽靜。

柳溪溪這才感到後怕,這秘密果然不是可以隨便說給人知的。隻是,如今已是說給了安家齊知道,他今天不得手,過後會不會再想法子動手?還有,他會不會去跟紀雲瑄說?柳溪溪猜想不出紀雲瑄若是得知了這個秘密會是什麼反應,他會跟安家齊一起來對付她,好讓他們的三妹妹還魂嗎?

千頭萬緒,柳溪溪隻想得頭痛。剛才一時衝動,如今才知鑄成大錯。此前她也曾將這個秘密透露給陸劍一,隻是不知為何,向來篤信鬼神怪力的陸劍一對此倒沒什麼表示。這也讓柳溪溪放鬆了警惕,以為自己這個異世孤魂的身份或許也可讓人接受。今日一試,才知大錯特錯。

或許,紀雲璃對陸劍一來說不過是一陌生人,柳溪溪是不是她,對他並不重要,而對於安家齊而言,紀雲璃卻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自是不可同日而語。隻是如今才想通這一點,卻是已經遲了。

風聲漸囂,雨勢漸大。雨點成線,敲打在屋簷上,嘩嘩響作一片。遠處樓宇在如織雨幕中迤漸迷蒙,慢慢的隻餘下一個模糊的輪廓。

☆、劍一痛毆安家齊

四月二十八,是紀夫人四十歲誕辰。女人都是怕老的,過了三十五,紀夫人是越來越不想過誕辰了。本來這回也想跟前幾年一樣,靜悄悄的就過了,不曾想,紀雲瑄倒是一片孝心,說是逢十得大辦,咋呼著要熱熱鬨鬨搞一場,還特地飛鴿傳書讓紀雲峰到時從澤平趕回來祝壽。紀夫人也隻得笑笑,由得他們去操辦了。

四月十八這天傍晚,陸劍一、姚千影和秋夫人坐在花廳內用晚膳,因無外人在場,便沒上食案,三人圍了圓桌聚集而食。

餐桌上,寂寂無聲,隻有秋夫人時而給陸劍一和姚千影舀上幾勺菜,他們輕聲道謝的聲音。

姚千影率先吃完,放下碗筷,輕聲說道:“再過十天便是姨母的誕辰,雲皓你看,我們要送什麼賀禮合適?”

陸劍一漫不經心回道:“無非就是金石玉器,你看著辦就好了。”

姚千影瞟了秋夫人一眼,道:“雲瑄說這回要熱鬨大辦,光宴席就要擺上數十桌,我們可不能送得太隨便了,要不到時豈非失了臉麵?”

陸劍一聞言一怔,手上的筷子凝頓在半空。紀雲瑄說要大辦?要大宴賓客?那溪溪豈不是會回來參加她母%e4%ba%b2的壽宴了?七十四天了!自溪溪歸寧那日後,他再沒見過溪溪,到今天已足足七十四天了!

秋夫人及時開口,將陸劍一遊離的神思拉了回來:“阿夏當了紀家二十年的當家主母,什麼珍奇玩意沒見過,隻怕我們送得再貴重,也入不了她的眼。這送禮,價值高低倒是其次,最主要的還是一個心意。我這裡有一尊玉觀音,成色還不錯,不如皓兒拿去瑞光寺請普濟大師開光,也好作為壽禮送給你姨母。”

姚千影笑道:“這個主意好!姨母信佛,送尊開過光的玉觀音給她,比送座金山還要讓她歡喜。”

陸劍一淡淡點了點頭。三人又談笑片刻,陸劍一借口還有公務要處理,離席去了書房。

夕陽已墜,圓月初升,白蒙蒙的一片,似紙單薄。深藍色的蒼穹,稀疏幾點星光,暗淡而細微。晚風裡,柳絮紛飛,隱約有木蘭花清淡的幽香。

陸劍一在廊下疾走,猛然頓住了腳步。這似曾相識的味道,讓他一下子想起鳳鳴山上木屋前的那棵木蘭樹。樹下,還有他為溪溪搭的秋千架……

七十四天。整整七十四天,他沒有她的丁點消息。

不念不想,不思不憶,溪溪卻就在那裡。喝水的時候,在他的茶杯裡;吃飯的時候,在他的飯碗裡;穿衣的時候,在他的鏡子裡;舞劍的時候,在他的劍光裡;看書的時候,在他的書頁裡;睡覺的時候,在他的夢裡……她,無時無刻,無處不在。他此刻方知,原來,溪溪早已住進了他心裡,不思量,自難忘;原來,溪溪早已刻在了他眼裡,他不管看什麼,都要先看到她的身影。

七十四天沒見,她,可還好嗎?

十天轉瞬即過。紀夫人壽辰這天,碧天如洗,清風徐緩。紀府車水馬龍,門庭若市。

紀崇霖和紀夫人領著陸劍一和紀雲瑄,在外院的致和堂恭迎外賓。而紀雲峰因為久居澤平,與景州的權貴並不熟絡,故而隨一眾女眷在內院熙恩堂招呼自家%e4%ba%b2戚。

安王爺與安王妃也來了,在外院下了馬車,步入致和堂與紀家人道賀言談。安家齊與柳溪溪的馬車緊隨其後,卻隻在門前停留了一小會,掀開車簾與紀夫人和紀雲瑄說了兩句話,便直接駛入內院,往熙恩堂去了。

陸劍一站在遠處,連柳溪溪的照麵也沒打上。目送柳溪溪的馬車遠去,他心頭有如鼓錘,砰砰作響。平日倒也罷了,可此刻知道柳溪溪就在熙恩堂,與自己不過百丈之遙,一時心癢難撓,坐立不安,隻恨不得立馬插翅飛身過去看她一眼。

強捺心頭焦躁,與賓客又寒暄了一會,實在忍耐不住,抬眼環視四周,隻見眾人笑語歡顏,談笑風生,無人注意到他,遂悄然抽身而退,舉步往熙恩堂而去。※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穿過月洞門,陸劍一遠遠的便望見柳溪溪一身素衣,正佇立於熙恩堂前的走廊底下,側對著他,怔怔眺望天際流嵐。身旁梧桐樹的枝影投在她身上,光影陸離,籠得她臉上神色明滅不定,看不分明。陸劍一不知不覺停住了腳步,對著那抹淡如水墨的身影,癡癡望了半晌。

片刻之後,陸劍一才緩步從廊下繞了過去,慢慢走到了溪溪身後。柳溪溪背對著他,一動不動,似未察覺他的到來。

仿佛近鄉情怯般,平日裡魂牽夢縈日思夜想的,此刻人就在眼前,陸劍一卻又心悸難安,不敢上前一步。良久,他才壓抑住澎湃的心潮,輕輕喚了她一聲,“溪溪,你還好嗎?”

溪溪沒有回答,連頭也未曾回顧,仿佛未聽到他的叫喚。

陸劍一稍稍提高嗓音,又叫了一聲:“溪溪?”

溪溪卻仍紋絲不動,恍若未聞,隻一味對著天邊流雲發呆。陸劍一心底湧起一陣不安,上前一步,扯著她的衣袖喊道:“溪溪!”

柳溪溪終於緩緩轉過身來。卻隻是淡然掃了他一眼,一語不發,複又回過身去,仍像先前般怔怔望著遙遠的天際。

陸劍一瞟了一眼天邊,遠方白雲飄飄,浮雲作蒼狗,又有什麼好看的?可溪溪卻像是看什麼新奇好玩的玩意似的,看得出神。陸劍一忍不住伸手,扳住溪溪的肩頭,強行將她轉了過來。

“溪……”隻叫出半聲,陸劍一便怔怔消了聲。隻一眼,他便瞧出了溪溪的不對勁。梧桐樹下,溪溪表情呆滯,眼光空洞無神,木然地看著他,冷淡的眼神仿佛他隻是個不相乾的路人,整個人竟像是癡呆了一般。

陸劍一倒吸一口冷氣,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溪溪,他的溪溪,不過八十四天沒見,怎麼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回過神來,他勉強壓下心中焦慮,試圖與溪溪說話:“溪溪?溪溪!你……你這是怎麼了?你跟我說說話。你開口呀!”

溪溪毫無反應,仍舊緘口無言。木然呆視的樣子,仿佛一尊沒有生命的泥塑石像。陸劍一心中大亂,驚駭懼疑,齊齊湧上心頭。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陸劍一竭力迫使自己冷靜下來。抓過溪溪的手腕,搭手把脈。

片刻之後,他臉上神色突然劇變,難以置信地看了柳溪溪須臾,猛地抓過她另一隻手腕,再次搭脈。少頃,他頹然放下溪溪的手腕,臉色難看至極。

柳溪溪由始至終一言不發,仿若一個毫無意誌的布偶,任其擺布。茫然的眼光,沒有焦距,輕忽忽飄向遠方。

陸劍一大慟,這一刻悔恨交加。自己為何就聽信了紀雲瑄的話,竟真的放任溪溪不管。這八十四天,他哪怕是找個借口去安王府上看她一次,或是有意打探打探她的消息,她怎會變成這個樣子?怎會,中了火蔓華沙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