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躍而起,轉頭看向林光,咽了下喉嚨努力壓下奔湧的情緒:“你出去!”

林光傻眼了,林豔轉頭看過去:“林大哥,你先出去。”

她覺得這個老漢怪怪的,似乎有什麼話要對自己說。

林光雲裡霧裡,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林豔既然這麼說了,他也隻能出去。心裡還是有些疑惑,反複回頭看躺在病床上的老漢。

門關上,老漢盯著林豔目光變得異常怪異。嘴%e5%94%87動了半響才發出一個聲音:“你找到師祖了嗎?他去了天津衛。”

林豔表情頓變,直直看著眼前的人。

老漢登時整個人都激動起來:“你回來了?”

林豔一愣,皺眉:“你是誰?”

老漢激動難以抑製,想要說什麼結果嗆到了。突然捂著嘴發出劇烈的咳嗽聲,直咳的肺都要出來,林豔連忙去給他倒水,送到麵前,老漢卻搖了搖頭,他掙紮著坐起來,渾濁的目光盯著林豔。“我知道你會回來。”

林豔捏著水杯的手指緊了下,心中有個很奇怪的感覺,警惕重複了一遍:“你是誰?”

“我是二娃子。”他激動的叫道。“我是二娃子啊!”老漢滿臉滄桑,眼皮耷拉下來,目光渾濁眼角還有黃褐色的眼屎。手指都在顫唞,像是中風的病人。即使如此,他仍舊掙紮著想要坐起來,眸中充斥的激動異常濃烈:“我知道你會回來!我就知道!他說的沒錯,四十年,你會回來!”

四十年時間,四十年啊!

林豔怔住了,她看著眼前的老人,好半天沒回過神。腦中一片混亂,二娃子?當年的鼻涕蟲,跟在自己身後扛槍的愣頭青,眼前巍巍顫顫生命頻臨結束的老人?

“四十年……”

說著他眼角就滾出了熱淚,手指抖成了篩子,哽咽痛哭:“師父,我找了你很久……”

林豔愣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人,五味雜陳。

他是那個孩子嗎?難以置信。心中震驚,絕對不比他少。

她看著眼前的老人想要伸手來觸摸自己,可是在半空中又縮了回去,瘦骨嶙柴的手胡亂擦著臉上的淚,突然痛哭流涕。

“算命的說你命裡有一劫,你不聽非要留在葉縣……我找你啊,找了這麼多年——你終於回來了,師父,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

一句話被他說的混亂沒有頭緒,可是林豔知道他在說什麼。她看著眼前的老人,心中情緒翻江倒海,想要說什麼可是什麼都說不出來,喉嚨哽的發硬。

二娃子是林豔從死人堆裡翻出來的,其實不算她的徒弟,她從來沒教過二娃子任何東西。戰亂時候這種孤兒多了去,全家死光了,隻剩他一個人。他比林豔小七歲,林豔沒收徒的打算,她隻有一個%e4%ba%b2人就是師父。可是這孩子老實的過了頭,林豔隻不過順手救了他的命,他就追在身後不走了。赴湯蹈火為林豔賣命,後來不知道聽誰閒話了一句,就非要磕頭認林豔當師父。

看著眼前的老人,林豔沉默了很長時間才開口,心中依舊是難以置信。

“你是……二娃子?”

“是我。”

老漢哭的悲熗,聲音沙啞粗糲:“我一直在山裡。”

林豔有些亂,深呼吸梳理情緒,好半天才徹底回神,抬手搓了把臉頰,瞪著眼前的老人,試圖從他這滿是褶子的臉上尋找出當初少年的痕跡:“你說你是二娃子?”

看了半響也是無果,根本無法把眼前蒼老的人和那個年少孩子聯係到一塊。

“我是啊!”

老人抹淚,哽咽道:“師父,我就是二娃子。”

林豔用了足足五分鐘,才從這震驚中找回理智,可是不管她怎麼做心理建設,都無法說服自己,這個老人是自己無聊時候收的小徒弟?

媽呀!這真是,驚訝的一臉血。

“你怎麼認出來我?”

林豔整個人都有些不太好了。

“還有,你怎……這麼老?”

四十年,她死的時候二娃子也才十幾歲,算下來,現在也不到六十,怎麼看起來老了十幾歲。白發蒼蒼的老人,和當年鮮嫩的小徒弟,竟然是一個人?林豔有種神經錯亂的感覺,一切都像是夢境。

老漢……不對,是二娃子,含淚說道:“您還和以前一樣,一點都沒變。當年你去了以後,有個人說讓我在這裡等,你會回來。”他說著就又要哭起來。

林豔有些頭疼,連忙阻止:“你彆哭。”

真怕他繼續哭下去,命就搭這裡了。

二娃子應道:“我一直在這裡等,他說你會回來,回來我一定會認得。”

二娃子癡癡的看著眼前的人,目光呆滯:“我認得你,師父,我認得你。”

二娃子說了很長時間,他一直咳嗽,撕心裂肺。林豔看著他,隻覺得滿心惆悵。

“我是不是很老?”

二娃子滿懷希翼的渾濁眸光看向林豔:“……當年□□他們要燒掉你的東西,我不舍得,就帶著那東西在山中躲了八年。”說著他苦笑一聲,低頭:“師父,你還是這麼年輕。”

四十年的時間,她依舊年輕,二娃子卻成了白發蒼蒼的老人。

說不惆悵是假,歎不儘的唏噓。

“師父,你找到師祖了嗎?”

林豔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搖頭:“你真是的,何必等呢。”

是啊,何必等呢!

一輩子不結婚沒有生娃,就苦苦等在深山中。也不知道誰的一句胡話,這個單純的傻子就苦苦守著,以為她能重生。忽然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重生?他藏在深山溝裡,自己即使投胎轉世,他又如何得知?

“他說師父一定會活過來。”

“他是誰?”林豔目光看過去,依舊是十分不適應,這個老漢竟然是自己的小徒弟?“人死燈滅,我死了應該投胎喝孟婆湯,忘卻記憶,你從那裡知曉我帶著前世記憶?”

“不是不是!”他搖頭,目光執拗偏執:“你不會去投胎,隻會重生。”

“為什麼?”

林豔看著他,“你為什麼要等我回來?你應該好好的過日子。”

二娃子不再說話,他抿著%e5%94%87一言不發,就成了那個偏執性格古怪的瘋老漢。林豔皺眉,有些無奈,四十年啊,不是四十天。

“我並沒有想過重生,隻是醒來就在這個地方了。”林豔歎息:“算了,不管是誰告訴你,我確實是那個人,我重生了。”

這些年,二娃子應該過得很苦,不然不會老的這麼快。

因果,都是注定。

“他姓沈,說過師父不會轉世,讓我在這裡等,他找到一樣東西就會回來。”

林豔猛的抬頭看過去:“沈?”

二娃子點頭,結果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嘶力竭:“四十年……咳咳……他都沒有出現。”

林豔取了水喂他喝,二娃子又是一陣哭,滿臉的淚,咳嗽著哭道:“師父,我沒想到有生之年能再見到你!回來了,回來了就好!”

林豔心情十分複雜,麵對這個老人,她聯想不到二娃子的臉。^o^本^o^作^o^品^o^由^o^思^o^兔^o^網^o^提^o^供^o^線^o^上^o^閱^o^讀^o^

“喝水吧,早點養好病。”

他喝了兩口,突然很猛烈的咳嗽起來,他抬手去捂嘴,速度慢了一拍,嘴角就湧出了鮮血。

林豔臉色變了,起身就要往外麵跑,下一瞬間,她卻頓住腳步回頭看過去。二娃子身子掛在床沿上,眼睛裡充滿期盼望著林豔:“沒用的,我快死了。有些話,我想和你說,再不說就沒機會了!”

他乾枯粗糙的手指緊緊抓著林豔的手腕,渾濁的淚順著臉頰往下滴,聲音沙啞乾澀:“時間不多了。”

☆、第三十五章

“師父,你送我的銅鈴我一直戴在脖子上。”

他有些緊張,像是獻寶一樣艱難的從臟兮兮的衣服裡掏出發綠的銅鈴。“等到你,就算是死也無任何遺憾,我見到了師父。”

他有些事沒敢和林豔交代,為了找到師父,他付出了二十年的壽命,換取再見一麵。算起來,付出的二十年壽命並不算虧,他終歸還是見到了這個人。

林豔皺眉,他是當年跟著自己的傻小子。有些心酸,無論如何都狠不下心來。等了四十年,就為再見一次,多傻的人!銅鈴是當年一塊進墓,她從那堆東西裡挑出來分給二狗子的,林豔是財迷,值錢的東西早就搜羅走落在自己腰包。

“……你救了我的命,還讓我吃飽穿暖,我明知道你會有劫難,卻阻止不了……”

他咳的撕心裂肺,斷斷續續的說著:“我對不起師父——”他眼角的淚洶湧的流著,看著眼前的人,視線漸漸模糊:“你回來了就好,還能再見你一麵……”

林豔轉身重新回到床邊:“你先躺著,現在有很多西藥,什麼病都能治好。”

林豔不敢承認,他現在滿臉的死氣。這些安慰的話說的十分牽強,根本沒有任何說服力。最初進門的時候他還會瞪人,短短時間仿佛生命在迅速流逝。此時的他更加蒼老,比剛剛又老了十幾歲似的。

“我總做夢,能找到師父,你能回來我太高興了……”

他目光呆呆的看著林豔,嘴角彎起,牽扯出一抹笑。蒼老的臉上也稍稍有了些光彩,他收回手指緊緊的攥著:“你的東西我都好好守著,師父,埋在院子裡。”

他的目光漸漸渙散,望著林豔的方向,用儘全力往她的方向挪,聲音沙啞微弱:“師父,你能……摸摸……我的頭嗎?”他笨拙的說著:“我終於等到了你……”

林豔心臟鈍疼,仿佛刀割一樣,咬著嘴%e5%94%87,抬手摸了下他的頭發。

“不會死的,師父還活著,你說什麼死!”

師父這個詞太沉重,她一直不願意當彆人的師父,可是他傻的很。林豔做什麼都跟在後麵,有幾成差點喪命,還為林豔擋槍。那些事都曆曆在目,林豔忽然就哭了。

“二狗子——”

他笑了,渙散的眸光怔怔看著林豔毫無焦距,許久後,他從喉嚨裡發出微弱聲音:“師父……”

他知道,見到了師父,就代表著他要死去了。話音落,他的手指重重垂下,拴著鈴鐺的紅繩突然斷裂摔下來掉在地麵上,發出叮鈴的脆響。房間裡撕心裂肺的咳嗽聲戛然而止,鈴鐺滾了一圈落在角落裡無聲無息。一瞬間全世界都靜了下來,靜的令人心顫,林豔怔住,好半天才叫出聲音:“二狗子?”

沒有任何回應,他走了。

等了四十年,隻為了這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