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渠道:“陽兒做事冷靜果決,他做完不會反複檢查,所以會出來的早些,嶸兒性子謹慎、琛兒……有些底氣不足,所以兩人會慢些,不過二牌應該都會出來了。”
半個時辰之後放了二牌,果然三人都一起出來了。
幾人趕緊上前迎接,沈掌櫃直接過去抱起了霍祈陽,一邊就叨叨:“阿陽還是個娃娃呢!冷風裡頭坐上一天,真不是人乾的事。”
霍祈陽搖了搖頭,就衝唐時玥道:“阿姊,不冷。”
許問渠問:“出的什麼題目?”
“啊啊啊!”唐時玥急道:“考完就彆問了!會緊張!”
許問渠扶額,就不再說了,回了他們住的四方酒樓,老遠就聽到一陣喧嘩,進去之後,就見幾個書生眾星捧月一般,圍著中間一個書生,正是那個許賢。
許賢正大聲的背著什麼,應該是他在考場中寫的文章,他背幾句,旁邊的人就一番讚歎。
幾人就站住聽了聽。
唐時玥反正是聽不出好壞,就拿眼去看許問渠,許問渠不置可否,隻聽了一小段兒,就道:“上去休息吧,沒什麼意思。”
幾人就往後頭走,許賢正誌得意滿之時,卻一眼看到了被抱著的霍祈陽。
當時霍祈陽的座號,就在他斜對麵,中午吃飯的時候,陡然間一股鹹香,引得他心煩意亂,他心裡正記恨著,這時候見了,忍不住出言嘲諷:“甚麼時候沒斷奶的娃娃也能下場應試了。”
霍祈陽本來確實累了,伏在沈掌櫃肩上,聽到這話,就抬眼看了看他,沒說什麼。
唐時玥倒是很想懟回去。
可是她對家裡幾個人的水平是真沒譜,生怕將來真輸給這個許狂狂,所以沒說話,倒是許問渠看了她一眼,停步道:“還未放榜就如此輕狂,將來出圈如何自處?”
許賢大怒:“你是什麼人,竟敢如此咒我!”
許問渠繼續往前走,一邊冷冷回道:“許清。”
許賢怒道:“你……”他猛然停住了口。
許四元,名許清,字問渠,這位……難道竟是許四元?可是許四元早已經是舉人了,怎麼可能來參加縣試?難道他是聽到了他的才名,故意來嘲諷他的?
可不管怎麼想,他也是不敢追上來了。
唐時玥一看許賢便秘一般的表情,頓時就爽了,追在許問渠後頭,“先生先生!他的文章到底怎麼樣?”
許問渠道:“差強人意。”
她問:“能中麼?”
許問渠沉%e5%90%9f了一下:“也差不多。”
他溫和的給她講解:“正場錄取,是很寬的,七成的人能中,然後初覆,減上兩成,之後每場都依次遞減,最後留下的,約摸五十來名。”
他摸摸她頭:“他正場能中,但未必能留到最後,絕比不上嶸兒幾人的。”
哄了她幾句,他就道:“都累了一天,晚上吃點兒好的。”
唐時玥這才哦了一聲,去灶房了。
沈掌櫃看著有點兒好笑,覺得許問渠就跟哄孩子一樣,那邊許問渠已經關起門來,叫幾個徒弟默出了考場中的文章,看了一看,便道:“不錯,沒有意外的話,都能中。”
縣試每場考試之後,都會發榜,稱之為“發案”,因為考卷上的姓名是彌封的,發案時隻寫座位號,會寫成圓形,稱之為“圓案”。
五十名之內的,是第一圈,圈兒分為內外兩層,外圈是三十名,內圈是二十名。外層正中,提高一字寫的是第一名,其他名次,由左依次排列。所以不中的才會叫做“出圈”。
而且圓圈的中間,會用朱筆寫一個“中”字,這個“中”字的一豎還要寫成上長下短的,好像“貴”字的上部分,取一個吉祥的意頭。
聽到吹打聲,就是發案了。
唐時玥不肯聽勸,親自擠進去看了,然後就被那什麼“天字八號”,“辰字五號”給鬨迷糊了,唐時嶸看了幾眼,就皺了皺眉,又去看旁邊的備榜。
圓案是本場前五十名,下一場是要提坐的,也就是座位更接近主考官,監考更加嚴格。
但圓案和備榜的人,全都是可以參加下一場的,餘外的就是被淘汰了,果然淘汰了約摸三成。
唐時玥被擠的搖搖晃晃,唐時嶸就拉著她的手擠了出來,低聲跟許問渠道:“我和阿陽,都在圓案上。”
許問渠挑了挑眉,看了唐俊琛一眼,唐俊琛低頭不語,唐時嶸又道:“阿琛在備榜第七。”
許問渠道:“你第幾名?”
唐時嶸咳了一聲:“第一。阿陽在第二十二。”
完全沒看懂的唐時玥大喜:“真的?”
“噓!”唐時嶸輕輕拍了她一下:“還有後頭呢。”
唐時玥趕緊捂住了嘴,眼珠子瞪的溜圓。
許問渠瞧著有趣,也不提醒她其實這一場第一,後頭沒意外的話名次不會差,就笑眯眯的站了起來。
就這麼接連四場考下來,唐時嶸一直穩穩的占著第一,霍祈陽則一直在十名到二十名之間跳動,唐俊琛的名次倒是慢慢升了上來,終於跳進圈兒裡來了。
一直到最後一場發榜,所有被錄取的考生依名次橫排,用姓名來發案,稱之為“長案”。
唐時嶸的名字,果然高居案首。
但叫人意外又驚喜的是,霍祈陽的名字,居然在第二!
而唐俊琛則在第五十名。因為縣試一共取了五十名,所以在第五十名的下麵,會用朱筆畫上一勾,好像一把椅子,表示截止,所以第五十名,被人戲稱為“坐紅椅子”,也是非常顯眼了。
第240章 紅椅子
因為唐時嶸接連五場都在第一名,十分招眼兒 ,加上不少本鄉學子知道他是許四元的弟子,傳出去之後,更是眾人矚目。
如今塵埃落定,他果然高居案首,眾人頓時擁上來,紛紛道恭喜。
一直到喜報送到了客棧,大家這才發現,原來第二名也是許四元的弟子!而且這第二名,居然才六歲!六歲啊!
這一下子,頓時就轟動了,就連唐時嶸這個十五歲的縣案首,都顯得不那麼引人注意了。
唐時玥大把的賞錢撒出去,送走了報喜的人,還撒了銅錢叫小孩子們爭搶。這種錢本地叫才子錢,大家都愛揀回家收藏,沾沾喜氣,一時間熱鬨非凡。
卻聽後頭咣的一聲巨響,唐時玥回頭時,就見桌案倒了一張,許賢黑著臉站在後頭。
有人冷笑道:“你衝我發脾氣有什麼用?之前是誰嘲笑人家奶娃娃也敢下場的?奶娃娃下場,拿了個第二名,你%e8%88%94臉自稱什麼小許四元,連個紅椅子不也沒坐上麼?”
眾人紛紛諷笑。
唐俊琛剛才強撐著一張笑臉接了喜報,一聽這個“紅椅子”臉色就是一變,轉頭就躲回了房間裡。許問渠一進門,他便跪了下去,哽咽道:“弟子給師父丟人了。”
“我倒不怕丟人,”許問渠淡淡的道:“隻問你如今可後悔荒廢了時光?”
唐俊琛用袖子抹了一把淚,說不出話來,旁邊的唐四叔也是又愧又悔,想想年三十晚上大家的爭執,他就有些抬不起頭來。
唐時玥忍不住勸他:“你已經很厲害了!這麼多人呢!其實像我阿兄和阿陽,這樣天天死讀書,都沒有生活樂趣了對不對?有得必有失麼!你邊玩邊學,除了出成績的時候不太爽,平時不是挺開心的麼?”
唐俊琛哭笑不得。
要不是知道她的脾氣,唐俊琛都要以為她是在嘲諷他了。①思①兔①網①
可其實親眼看到科舉盛況,唐時玥確實覺得他挺厲害了,這就相當於級部前五十名啊!這成績很不錯了!錯就錯在,同為許四元弟子,小阿兄和霍祈陽都太厲害了,就顯得他這個第五十名非常丟人現眼。
從本縣考出去的,縣令就相當於座師,這也屬於縣令的業績之一。
縣前十都是有望在府試之中斬露頭角的,縣令都會召見。
私下裡,林縣令還同唐時嶸道:“其實第一場時,我內心便已取中你為案首,若是旁人,我必叫他直入府試,免了後四場。隻是大家都知道我們兩家有些私交,我猜著是你的卷子,才叫你多考了幾場,不要介意才是。”
唐時嶸急拱手道:“縣尊言重了,我初次應試,正該多考幾場,長長見識,後頭才不至於慌了手腳。我該多謝縣尊的。”
小小年紀得了案首,卻是不驕不躁,溫雅自持,林縣令不由得緩緩點頭。
其實當初他曾考較過唐時嶸的學問,隻覺得所學雖紮實,卻少了領悟,雖然後來拜了許四元為師,但畢竟時間尚短。所以他還想著這次能入圈便不錯了。
沒想到卷子到手,隻覺沉凝大氣,磊落中正,明明小小年紀,卻格外有股子通達穎悟的味道。
這是一個會讀書的人。
同樣的十年寒窗,不會讀書的死讀書,會讀書的方能事半功倍,活學活用。而且他行文之間,並無乃師當年的鋒芒畢露,隻怕會走的很遠。
唐時嶸向來不愛出風頭,赴過林縣令的宴請之後,大家就趕著回了家。
其實聚寶村裡也轟動了一氣兒。
村裡不是沒人中過童生,但這可是案首啊!
恭賀的人一趟一趟的過來,不少人跟唐時玥八卦,說唐時進第一場就被刷了下來,回來之後就說唐時嶸必中,因為林縣令和唐時玥交情好,一定會照顧他什麼的……
其實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林縣令真照顧幾分也不奇怪,但唐時玥仍是把臉一板:“他這麼說,置林縣尊於何地?這科舉都是糊名的,林縣尊又沒見過阿兄幾個的字跡,想照顧也無從照顧。”
村裡人恍然大悟,然後嘴角一撇:“我說呢,這是自己考不中,就往你們身上潑臟水!”
其實不止是村裡人來湊熱鬨,連一乾文人學子,知道許四元避居在此後,也紛紛上門拜訪。許問渠不勝其煩,與唐時玥商量著,乾脆先去府城。
府試是在四月份,提前過去也好。
其實許問渠的家就在府城,隻是距離考院不近,約摸有一個多時辰的路,而且聽許問渠的意思,似乎是不想住在家裡的。
所以唐時玥就跟青未了說了一聲,安排人先去府城租個宅院,又叫他把之前霍祈旌安排的兩個人叫過來。
青未了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一氣兒拉了六個人過來,說是兩個人伺候許問渠,兩個人照應霍祈陽,另外兩個人則給唐時嶸和唐俊琛當書僮,打理瑣事。
這幾個少年最小的十四,最大的十七,名字按甲、乙、丙、丁、戊、己排列,全都會功夫,也都識字,伶俐精乾,唐時玥一見就覺得挺放心的,幾個大小男人反對無效,隻能把他們都給留下了。
唐時玥把小瑤兒拜托給了葉婆子,玥坊交給了喬桑榆,其它事交給了夏餘暉,堅持要親自送他們過去,許問渠推辭了半天,她根本充耳不聞。
許問渠毫無辦法,隻能由她跟著。
唐時玥怕家裡沒人主事,把青未了也留下了,帶了任東上路。
來這兒這麼久,她還是頭一次離家這麼遠,完全就是以一種遊山玩水的心情在走,從東風縣到甘霖府,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