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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燁聽得似懂非懂,哦了聲,“額涅跟汗阿瑪說得不一樣。汗阿瑪說,生就是人活著,要吃飯穿衣。人不完全相同,有時候人活著,並不一定活著,心沒有知覺,隻是行屍走肉罷了。有些人死了,就死了。一把火燒成灰燼,化到泥土裡,就不見啦,沒有額涅說的早登極樂。”

順治這個神經病,麵對小孩子何需這般頹廢悲觀,一點都不積極陽光。

佟佳暗戳戳罵順治,麵不改色打胡亂說,“登了,沒有慧根與不聰明的人都看不見,隻有我這種智者能看到。”

玄燁小眼神斜向佟佳,明顯地不相信。

“嘿,你那是什麼眼神,你給我站住!”佟佳佯怒,臉一沉就要去抓玄燁。

玄燁瞪著小短腿跑得飛快,清脆笑聲直衝天際。

佟佳與玄燁笑鬨著來到棗樹林邊,旁邊的溪水邊,傳來兩聲清脆的呼喊:“三阿哥,三阿哥!”

接著,兩個與玄燁差不多個頭的男童朝他奔了過來,玄燁一見,熱情迎上去:喊道:“克勤克善!”

喊完,玄燁轉頭對佟佳介紹:“額涅,他們是我的同窗,他們兩人是親兄弟。”

克勤克善兩兄弟跑到玄燁麵前,規規矩矩朝佟佳見禮,然後再與玄燁互相見禮。

克善問道:“你怎麼來了?我們跟著爹爹前來釣魚玩,你呢?”

“我與額涅來摘棗子。”玄燁探著脖子朝前看,神色似乎不那麼情願問道:“王先生也在呀?”

“嗯,爹爹今日休沐,就帶著我們來莊子玩耍。”克勤搶著答道。

玄燁轉頭再跟佟佳解釋:“他們的爹爹,是教我的先生。”

佟佳忍笑,不管什麼時候,學生遇到先生總是很鬱悶。

克勤朝棗樹林邊的小溪一指,說道:“爹爹在那邊釣魚呢,爹爹嫌棄我們吵,就把我們趕走了。”

佟佳順眼看去,愣了一下。真巧,遇到了順治亂點鴛鴦的鴛。

王熙穿著一身布衫,頭上戴著頂棕葉編成的鬥笠,看上去如同地裡種地的莊稼漢般,樸實中透著幾分世外高人的淡然灑脫。

佟佳遙遙頷首見禮,王熙跟著遠遠拱手。

畢竟是順治的臣子,加上先前順治亂來的那一出,佟佳猶豫著站在那裡,一時沒有動。

玄燁跑上前抱拳見禮,“先生可釣到了魚?”

王熙頷首還禮,笑著說道:“有兩隻麻雀在,魚早就嚇跑了。”

麻雀克勤克善咯咯笑,玄燁探頭往桶裡一瞧,果然連隻小蝦米都沒有,笑著說道:“先生真釣了個空,既然釣不到魚,不如我們一起去摘棗子吧。”

王熙眼神從佟佳身上不經意掠過,打趣著說道:“時辰不早,我得回去告知廚房,未曾釣到魚。他們還等著我的魚做菜呢,若是這般等下去,我們午飯就隻得喝水了。”

玄燁被王熙逗得笑個不停,朝他再次見禮:“學生恭送先生。”

王熙叫過克勤克善,領著他們遙遙再次與佟佳一禮,提著水桶領著兩個兒子離開。

佟佳知道王熙肯定認出了她,隻當作什麼都不知道,守著規矩避嫌,帶著兒子離開。

他們若是留下,隻能佟佳避嫌離開,她想到克勤克善的開朗,加上王熙的體貼周到,與順治的狗脾氣相比,真是把他比到了地裡去。

等他們走遠了,佟佳帶著玄燁去打棗子。童嬤嬤帶了跟長竹竿來,朝樹上一敲,成熟了的棗子嘩啦啦直如雨下。

玄燁震驚地看著,等棗子掉完,立刻跑上前蹲著撿起來,來回仔細看過,讚道:“好大好紅呀,等明天回去,我給汗阿瑪帶上一些。”

順治哪配吃這麼新鮮的棗!

佟佳瞥了玄燁一眼,說道:“你汗阿瑪吃的東西,都要經過層層查驗,不能隨便送。再說呢,你汗阿瑪不缺棗子吃,若是你要儘孝心,平安快樂長大就好啦。”

玄燁一想也是,被佟佳忽悠成功,乖乖說好。

快樂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玄燁在李園玩得儘興而歸,下次再來就得半月之後。

佟佳算了下,玄燁下次來,恰好遇到中秋節慶,宮裡筵席慶典多,他肯定來不了。

送走玄燁之後,沒了他的嘰嘰喳喳,佟佳一時不免覺著有些冷清傷感。

到了中秋時,佟佳雖然獨自一人,還是打起精神,儀式感十足,認真張羅起來,過她自由之後的第一個佳節。

園子裡上下收拾得煥然一新,廚房做了各種糕點月餅,佟佳嘗了些,剩餘的全部分發給了伺候的下人。

到了晚上,在庭院裡擺了桌酒席,桌上擺著螃蟹,石榴,梨等各種新鮮果子。

佟佳難得有雅興,還讓童嬤嬤溫了一壺酒,裹著厚外衫,坐著吃酒賞月。

白日天氣晴朗,十五的月亮升上天之後,照樣明亮得很。清灰灑向人間,角落裡的各色菊花怒放。

月色配酒,越吃越有,佟佳覺著腦子輕飄飄起來,好似要如嫦娥般奔著月亮而去。

眼睛發直,盯著影壁那麵白牆好一陣,佟佳突如其來的豪氣衝天雲,吩咐童嬤嬤道:“拿筆墨來,要粗的毛筆!”

童嬤嬤不知其意,照著佟佳的吩咐去拿了筆墨前來擺好。佟佳提筆蘸足墨汁,想在牆上畫個月亮。

佟佳的眼睛有點花,手有點抖,最後在白牆上畫了個不成形的煤餅。她退後欣賞了半天,點頭讚道:“好畫!唔,還得在旁邊留下墨寶。”

佟佳的飛白,比她的畫強上一百倍不止,白牆提飛白,簡直是絕配。

很快,煤餅旁邊,留下龍飛鳳舞的兩行字:“吾比月色美三分,佟佳到此一遊。”

“畫比臉皮遜十分。”身後,有人輕笑出聲。

佟佳手一抖,驚恐地回頭看去。

順治手往後,按住玄燁往前鑽的腦袋,他立在月色下,望著她笑。

第三十章

佟佳酒醒了大半, 跟鬼一樣看著順治,難以置信失聲問道:“皇上怎麼來了?”

不怪佟佳感到驚嚇,中秋時萬家團圓, 宮裡有一堆宴請酒席, 順治是皇帝,哪裡走得開。

順治也想問自己,他怎麼在就不管不顧來了,何況他還滴酒未沾,清醒著站在這裡。

雖說如此,佟佳的嫌棄太過明顯, 順治還是很生氣:“我為何不能在這裡,中秋節慶, 我來與民同樂。”

轉過身, 順治揪住一個勁往前扒拉的玄燁腋下, 把他舉到佟佳麵前:“他一整天都念叨著你這個額涅,想要來看望你,說是一家人團員,就得要在一起。可惜他的一片孝心白費了, 有些人並不領情, 在這裡過得好得很, 又是喝酒又是亂塗抹。”

玄燁的胖臉蛋, 在佟佳麵前笑成了朵花, 她不由得跟著他笑, 聽他響亮叫了聲額涅, “我沒.....嗚嗚嗚。”

順治改成一手抱住玄燁, 一手捂住他的嘴, 轉過身將他塞在了身後, 轉過身瞪著他:“話恁地多!”

佟佳看向順治身後撅著嘴氣鼓鼓的玄燁,福了福身說道:“皇上請便,我先去洗漱一下。”

順治上下打量著佟佳,涼涼說道:“想去醒酒嗎?都已經看到你的糗樣了,大可不必。”

佟佳:“.....”

大過節的,要淡定,不宜生氣。

順治放開玄燁,背著手站在牆壁前,盯著牆上的字畫,唔了聲,“這畫的是什麼,你可是想畫一個胡麻燒餅?”

佟佳咬牙,板著臉說道:“這是月亮。”

“哦,月亮啊。”順治忽地笑了笑,說道:“你還少畫了一個東西。”

佟佳不解,愣了下問道:“少畫了什麼?”

順治一本正經說道:“天狗。天狗吃月,被天狗咬了的月亮才能這般醜。”

佟佳再次安慰自己,算了,大過節的,不宜動怒。◥思◥兔◥網◥

玄燁湊上前看熱鬨,仰著小腦袋看了半天,哇哇直讚歎:“額涅的字寫得真好看。”他跑到佟佳麵前,笑嘻嘻小聲嘀咕道:“比汗阿瑪的字寫得好看。”

佟佳的心瞬間得到了治愈,揉了揉玄燁的臉,笑著誇他:“真乖。”

順治耳朵尖,聽到玄燁的話,再見到母子倆自吹自擂,冷笑一聲,對玄燁說道:“你懂個屁!”

玄燁嗖地往佟佳身後閃,不敢去麵對順治。

順治尤為不解氣,眼神如刀,寒意四射,對佟佳一字一頓說道:“寫得再好,還不是因為我這個先生教得好。”

“是是是,多靠皇上這個先生。”佟佳暗中白眼都快翻上了天,敷衍了句。

不想搭理順治,她牽著玄燁的手往案桌邊走去,“你餓了吧,我們去吃點心賞月。”

玄燁蹦蹦跳跳跟著佟佳,看到案桌上的一大堆點心吃食,驚歎不已:“額涅這裡好多好吃的呀,栗子糕,月餅,螃蟹...,我要吃螃蟹!”

順治慢悠悠跟在身後,童嬤嬤領著菊香荷香已經端來椅子,打了熱水托著帕子肅立在旁。幾人淨手淨臉之後,各自落座。

佟佳給玄燁拆螃蟹,說道:“你少吃些,隻能吃一隻啊。”

玄燁捧著杯子喝果汁,乖巧地點頭,“好,一隻已經夠了,在宮裡我都沒有螃蟹吃。”

順治倒了杯酒,視線在案桌上掃過,然後停留在佟佳的手上,譏諷地說道:“就剩下了最後一隻螃蟹,你想多吃也沒有。怎地,湖裡的螃蟹近日都出走了嗎?”

原本蒸了兩對螃蟹,佟佳吃了三隻,這一隻不是她吃不下,而是還沒來得及吃而已。

佟佳忍了忍,問道:“皇上可要吃螃蟹,我去讓廚房再整幾隻來。”

“不用。”順治輕嗮,靠在椅背裡,凝視著佟佳,問道:“石榴都是你親手摘來的嗎?”

佟佳不解,抬眼看去,迎上順治冰涼的目光,一時楞在了那裡。

“螃蟹都是你親手抓的嗎?”

“棗子都是你親手敲下,撿回來的嗎?”

“我不缺的棗子,為何要呈上來?呈上來的,都是我缺的嗎?”

“經過層層查驗了嗎?”

順治的幾連問,如當頭棒喝。

都怪玄燁這個碎嘴子小混蛋,佟佳猛地轉頭怒視過去,見到他心虛地埋著腦袋躲閃,隻看得到頭頂的小揪揪,怒氣啞了火。

她的好大兒,親生的,她能如何,受著吧。

順治打量著佟佳與玄燁,愉快地說道:“你不用威脅玄燁,我比你的威脅厲害。我告訴他,若是他不實話實說,我就揍他。”

玄燁抬起頭,可憐兮兮地看向佟佳求饒。

順治對玄燁幸災樂禍說道:“如果你敢欺君,會挨揍,如果你背叛了你額涅,你一樣得吃掛落。喏,快吃,這隻螃蟹就當補償你了。”

佟佳斜了眼順治,他衝著她冷笑。

算了,大過節的。

玄燁吃完了螃蟹,美滋滋地說道:“好吃,蟹黃好香。額涅,明日還蒸螃蟹好不好,我還想吃蟹黃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