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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裡的祖宗牌位都少。

“我聽說,汗阿瑪說隻有榮親王才是他兒子。”玄燁低低說,聲音中帶著濃濃的鼻音,說完還抽噎了下。

佟佳見到玄燁難過,對順治就更來氣了。她不知哪個殺千刀的告訴了玄燁這件事,存心讓他不好過。

不過,榮親王豪華的墓地修在那裡,漢白玉墓碑立著,隱瞞是隱瞞不住的,玄燁遲早得知曉。

“得到的才是好的,得不到的.....”佟佳停頓住。

照著她的本意,本該屬於她的東西,得不到的話就毀掉,讓彆人休想占便宜。

想到玄燁不同於尋常人,要是教壞了皇帝,她就成了天下罪人,於是改了口:“就當個屁放掉吧。”

玄燁呃了聲,“額涅真是,淨說些.....”後麵的話,玄燁沒再說下去,抬起小胖手捂住了嘴,咯咯笑。

佟佳見玄燁開始小老頭似的苦瓜臉,重新變成了小屁孩該有的天真無邪,總算鬆了口氣。

隻是小屁孩挺嫌棄她的屎尿屁,想想也是,她是低級趣味,俗不可耐,不能硬按頭讓玄燁接受。佟佳斟酌了下,換了個高雅些的說法:“那就當成濁氣排掉吧。”

玄燁雙眼笑得跟月亮一樣彎,烏溜溜的眼眸,此時亮晶晶的,小大人般歎了口氣,說道:“額涅,我好快活啊,比以前與額涅在一起時都要快活。南苑的夏夜好美,就是沒能吃到新鮮蓮子。”

佟佳捏了捏玄燁肉乎乎的手掌心,笑眯眯說道:“讓蓮子再留一晚上,明天我們一大早再來。”

玄燁驚喜抬頭,佟佳衝著他一笑,“不過要起很早啊,天不亮就要起來,剛好去看日出。你看過日出嗎?”

“我能早起,我每天都在寅時起身。”玄燁急著表示自己行,小腦袋晃得跟撥浪鼓一樣,小臉上滿是遺憾,“可是我卻從沒看過日出。”

以前的佟佳不可能起得比打鳴的公雞都早,來了這裡勉強養成了早睡早起的習慣。剛養好病還沒去請安的時候,她曾晃悠著前去海子邊看過一次日出。

對於看日出的感受,佟佳當時隻感到烈日灼心,她的心都跟著燃燒了,想奮不顧身投入那片如鏡麵般的湖泊裡。

如此美麗又恢弘的景色,佟佳一定要帶玄燁去見識一下,當然她不會傻得再闖瘋子出沒之地。

順治不是住在海子裡的野鴨,他早上要去上朝理政,他不在的話,那片海子就是他們母子的了。

晚上玄燁歇在了佟佳的東暖閣裡,早早就起了床。佟佳還在迷糊中,便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將被褥卷起來蒙住頭,佟佳痛苦麵具臉,這小崽子,實在是太勤快,簡直擾人清夢。

“額涅,額涅快起來呀。”蹬蹬蹬的腳步聲之後,佟佳身上的被褥被人扯開。她眯縫著眼睛看去,玄燁已經洗漱穿戴好,上身掛在床沿,急著催促她。

佟佳嘿嘿一笑,伸手把玄燁拽上床,摁在身前一頓揉搓,搓得玄燁笑得都打嗝,“額涅,衣衫弄亂啦!頭發也亂了!”

切!說到頭發,佟佳白眼兒快翻上了天。

玄燁現在的發型就是四麵剃光,頭頂綁一個小揪揪,好像光禿禿的石山上長著一顆孤零零的樹。遇到有風,或者走動的時候,小揪揪就一顫一顫的。

佟佳不敢多看,看多了會頭暈,堪比催眠的效果。得虧玄燁長得唇紅齒白還挺可愛,要是長得不好看,就是可笑了。

聽說順治長得俊美無雙,佟佳還挺想見識一下,再俊美的男人,頭頂綁著這麼個揪揪,都得是村頭的二傻子。

佟佳欺負過玄燁,變得神清氣爽,一拍玄燁的小屁屁,義正言辭說道:“快起來,不然太陽就飛天上去了。”

鬨了一通,玄燁隻得再去換衣梳頭。佟佳看到淨房門邊先有小揪揪冒出來,隨後是圓溜溜的腦袋,與一張咧嘴笑的臉,她瞪過去,“不許催啊!”

玄燁趴在門框邊,對著佟佳皺鼻子,“額涅,你喜歡賴床。”

佟佳被五歲的小破孩控訴,一點都不覺得丟臉,麵不改色說道:“不是我賴床,是床離不開我。你不懂,等你長大後就明白了。”

玄燁聰明得很,哪會被佟佳忽悠住,蹦蹦跳跳走進屋,抬頭望著她,不服氣說道:“額涅,我現在就長大了。嬤嬤她們說,三阿哥已經是男子漢大丈夫,摔疼了不能哭。”

誰家的孩子不是寶,她那麼大的人了,摔痛了不是考慮到妝會哭花,指定要大哭一場。

玄燁父母雙全,跟孤兒也差不離,痛了病了,哭也沒人心疼,伺候的人隻會趕緊想著如何隱瞞住。哪怕是在兩歲多染上天花時,孤零零躺在寺廟裡,獨自硬生生熬過去。

佟佳的心被蟄了下發酸,一腔母愛爆棚,溫柔地說道:“以後你痛了,難過了,在我這裡,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用掩飾隱藏。哪怕男子漢大丈夫也能哭,哭沒什麼丟臉的。”

玄燁怔怔望著佟佳,眼裡喜悅四濺,小腦袋點得跟雞啄米般,“好,我聽額涅的。”

佟佳摁住玄燁頭上吃醉酒般亂晃的小揪揪,“停!”

玄燁馬上定住不動了。

佟佳樂得哈哈大笑。

洗漱完,佟佳帶著玄燁出門,外麵正是黎明前的黑暗。深青色的天際逐漸變得淡青,再過一陣,就會變成灰色,太陽從地平線升起。

路邊的花草上沾著露珠,空氣清新令人欲醉。佟佳提著一盞八角宮燈,照著兩人腳下的路。

活潑起來的玄燁,從頭到尾安靜跟在佟佳身邊,連走路的腳步都放得極輕,生怕擾了如夢如幻般的晨曦。

“從這裡看日出的角度最好。”佟佳走到荷塘邊停住,指著遠方與天連成一片的海子說道:“等下太陽會從那邊升起來。”

玄燁跟著佟佳,尋了塊大青石並排坐著,托著臉頰興奮等待。

佟佳手撐在身後,仰頭微閉著眼睛,她仿佛能感受到夏日清晨的薄霧,在臉上拂過,帶來溼潤清涼,荷葉荷花的香氣。

玄燁學著佟佳那樣往後撐,隻是他腿太短,整個人懸空在青石上,跟個胖螞蚱般蹬腿試圖不掉下去。

佟佳哈哈笑,伸出手拉了小短腿玄燁一把。玄燁本來還有點兒不好意思,佟佳笑,他跟著嘿嘿傻笑不停。

兩人笑鬨了一陣,天際變幻之後,遠處終於出現了一絲紅光。佟佳噓了聲,“你瞧。”

玄燁隨著佟佳的指點看去,平靜如鏡的海子邊,映出一線紅,灰色的天亦渡上了一層金光。

太陽顫巍巍地,一點點往上冒出頭,天空與海子都像失了火般,絢爛得令人心悸。

佟佳側頭看去,玄燁小臉肅然,靜靜眺望著遠處,眼裡墜入了太陽的光芒,璀璨耀眼。

佟佳收回視線,看向遠處日出時泛著七彩波光的海子水麵。

無論以後世事如何變幻,玄燁肯定忘不了這次看到過的日出。心存的那點美好,興許會讓他變成更溫和,更慈悲的帝王。

太陽爬上了天空,天光大亮。玄燁久久都未做聲,喃喃說道:“額涅,日出真的好美。”

“嗯,是很美。”佟佳托腮笑,一本正經說道:“像不像荷包蛋?”

玄燁呆住了。

佟佳笑著站起身,順手拉過玄燁:“走,我們摘些蓮蓬,回去與荷包蛋一起當早飯吃。”

玄燁輕快跳躍,屁顛顛跟著佟佳來到了荷塘邊,一路找尋著成熟的蓮蓬。

荷塘深處,一葉小舟掩映在蓮蓮荷葉中。小舟上,仰躺著一個穿著灰色寬袖大炮,年輕清雋的男人。

男人麵色蒼白,頭發剃得極短,隻在頭皮上冒出一層青色,像是剛還俗的和尚。他眼底一圈淡青,看上去說不出的疲憊,睜眼望著頭頂的天,那雙眼,沉寂如枯井。

荷塘外麵的笑鬨聲,令男子修長的眉毛微蹙,波瀾不驚的眼裡,終於有了些活力,戾氣橫生。

男人緩緩坐起身,搖櫓往荷塘外滑去,驚起水鳥四下撲騰逃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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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佟佳與玄燁兩人手上抱著蓮蓬荷花,頭上頂著荷葉,眼睛嘴都張成老大的圓,看著從荷塘深處冒出來的小舟群。

其他小舟上的人穿著打扮佟佳很熟悉,還穿著昨晚的黑衣,在一片花粉葉綠中很顯眼。

最顯眼的,莫過於被拱圍在中間小舟上的男人。

男人盤腿坐在小舟上,薄唇緊閉,一雙眼睛微微凹陷進去,看上去深不可測。尤其是他此時麵色很不耐煩,一幅愛誰誰的厭世感。

最令佟佳心怦怦跳體溫升高的,還不是他的漂亮與遺世獨立的氣質,而是他頭頂的青色短發茬,隨風輕揚的衣擺。

佟佳以為是遇到了下凡的聖僧,禁忌背德的筷感,她恨不得匍匐下來,請求他超度。

這時,身邊的玄燁跪下請安:“見過汗阿瑪。”

佟佳的一腔熱血霎時冷卻,想法立刻變了。

六歲登基的傀儡皇帝,究竟受了多大的刺激,才變成眼前這幅模樣啊?

順治神出鬼沒也不是不行,整晚在水裡跟野鴨同眠她也尊重。

隻是他跟剛從獄中放出來的一般造型出現在麵前,就超過了佟佳能理解的範圍。

好像前世時有傳言順治出了家,他平時信佛,說不定他已看破紅塵準備遁入空門,這樣一想,佟佳就釋然了。

不管順治是何種方式出現,哪怕他在坐在蓮葉上就地坐化,佟佳連舍利子都不會去撿,隻管低調做人。當即低眉斂目,規規矩矩請了安。

久久,佟佳都沒聽到順治的回應。

佟佳心中開始打鼓,常人無法猜測非正常人類的想法,她實在是不知道,順治究竟想做什麼。

順治冷眼望去,岸邊跪著的兩人。佟佳低垂著頭看不清臉,以前對這個小格格不熟悉,隻略微停留之後,便將目光轉向旁邊的玄燁,在他頭頂停留住。

玄燁頭上頂著片嫩荷葉,小揪揪從荷葉中伸出來,上麵還綁著片粉色的荷花,看上去尤為可笑,順治亦微不可查笑了。

笑容轉瞬即逝,順治打量著陌生的兒子,以前將皇位傳給了他。不知他小小年紀登基,麵對大權在握的幾大旗主,他可曾將大清江山敗掉?

就是敗掉又如何?

順治自嘲輕嗮,他有時都恨不得將一切毀得稀爛爛,遠離喧囂塵世,遠離那些令人憎惡的嘴臉。

太陽愈發炎熱,倦意陣陣襲來,順治輕柔眉心,借著寬袖掩飾,打了個小小的嗬欠。

自從回來後,與上輩子一樣,晚上輾轉反側,始終無法安睡。

在荷塘裡,他聞著水氣與荷葉的氣息,感到自己像魚兒般自由自在,內心能得到片刻安寧。

順治躺在小舟上,看了整晚月亮,到了黎明時分,方才合上眼,卻被這對母子嘰嘰喳喳的聲音吵醒。

難得有了困意,順治先前的怒火消失,隻想躺下來好生睡一覺,抬起手隨意揮了揮,“回屋好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