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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小清新 禦井烹香 4297 字 3個月前

以,畢竟是西京所在、形勝之地,”蕭傳中道,“這幾年也算是風調雨順,各鄉各村都是蒸蒸日上的樣子,據說已有幾年沒出過人命了。”

若是換做從前的蕭禹,聽了這話也不覺得如何,可他隨表哥一路走來赴任,也不知見識了多少被強盜□□得不成樣子的村莊鄉鎮,即使是風調雨順,也難以飽食果腹的人家,真是數也數不清的那麼多,任意一個顛簸,不論是雨少下了幾日,還是糧食價格跌了那麼十幾文錢,都可能讓一個脆弱的農家家破人亡。不出人命這四個字,說起來簡單,卻又有哪個鄉縣能做得到?

他有些驚異,“這……宜陽縣難道是傳說中的桃源鄉?彆的不說,就是去年,我記得洛陽還報了旱情吧——”

蕭傳中%e5%94%87邊逸出一絲自豪的微笑,他不覺挺了挺%e8%83%b8膛,以士子特有的矜持口%e5%90%bb淡淡地說,“雖說有旱情……可宜陽縣裡卻有先生在!”

言下之意,宜陽縣這幾年的繁華之治,並非是縣官勵精圖治,而是因為有宜陽書院,有宋先生……

蕭禹驚訝之餘,卻也立刻就想到了蕭傳中這個說法的破綻,“——可前日胡三叔不還說,城門吏那邊……”

蕭傳中麵上也掠過了一線陰影,他道,“正是因為此事,我們才一直住在驛館裡。”

兄弟兩人到宜陽縣也快十天了,再怎麼交接,也該盤點完畢可以走馬上任,可蕭傳中看來半點也不著急,反而是篤篤定定的,仿佛要在驛館裡住到天荒地老,蕭禹本就有些疑惑,現在蕭傳中主動提起此事,怎有不問的道理?蕭傳中被他發問不過,隻好歎道,“罷了,就說給你聽也好——隻盼你回了家彆四處學嘴,又給我招惹麻煩。”

蕭禹自然是拍%e8%83%b8脯保證,蕭傳中喝了口茶,用手蘸著壺身滑落的水珠,在桌上描繪了起來,“你還記得建功三年,朝中的那場動蕩吧?也就是因為那一次對壘,朝中才有了南北之分,形成了今日的對壘之勢。”

如今是建功十二年,那都是九年前的事了,九年前的蕭禹不過是個無知童子,怎會關心這些?他茫然地搖了搖頭,蕭傳中歎了口氣,“反正你就記著,南黨冒起,也就是建功三年的事,自那以後到如今,五六年間北黨隻能采取守勢,許多賢能都被排擠出中樞,到地方上任職,有些和先生一般的大能,甚至是辭官還家著書立說,朝中政樞兩地,多為南黨把持,北黨已是寥寥無幾,呈獨木難支之勢。”

“但這樣的局麵,在建功十年時得到緩和,南黨魁首薑相公丁憂回鄉,這之後聖意似乎也有了轉移,隨著戰事逐漸緊張,北黨又有再起之勢,新秀如小王龍圖,耆宿如陳參政,都得到重用。”蕭傳中隨意帶過,“總之北黨這幾年有了再起之意,而許多人,是可以同患難,卻不能共富貴的。”

這說的無疑是茅立了,蕭禹一頭霧水,“眼下北黨局麵大好,茅立不正該是銳意進取之時麼?如何反而剝削縣治,和吏員離心離德,以至於鬨出城門之事來。難道他就不怕宋先生知道了以後——”

“茅立就是要找事。”蕭傳中喝了一口茶水,語調有些森冷,“就是要膈應著先生。”

他如何從北黨局勢大好轉到茅立在找事要膈應宋先生的,蕭禹還有些迷糊,“二十七哥,你意思是,茅明府這是成心故意刮地皮,就是要做給宋先生看?”

蕭傳中冷冷一笑,“枉你們家人素日誇你聰明……你倒是想想,茅立是誰的得意門生?”

“呃……陳參政?”蕭禹不確定地說,見從兄白了他一眼,又趕忙思索道,“噢噢,宋先生是小王龍圖的恩師。若是因為茅立刮地皮的事和他對上了,這段公案傳到京城,北黨的兩大赤幟頓時要起齟齬,好容易扳回來的大好局麵又要出變數了。茅立這是仗著局勢,算準了宋先生不好輕易壞了朝堂大局,所以嘔他呢?”

“倒還算是有些腦子。”蕭傳中話中不免也帶了些讚許,他點頭道,“你在東京城長大,沒有去過地方,不知道時人對家鄉的看重。先生以宜陽為號,這裡是他的鄉土……鄉郡人物,有誰不回護故裡的?之所以把書院放在宜陽,也是要帶動鄉中文氣。打從先生回鄉到現在,六年間宜陽縣人口多了兩成,商稅都多繳三成,一片大治景象,幾任知縣都沒有敢在任上伸手的,便是都明白先生看重父老福祉的性子。茅立要和先生置氣,便是借勢壓人、隔山打牛,從縣治百姓開刀了。”

這……蕭禹幾乎瞠目結%e8%88%8c,萬沒想到國朝官員竟能如此草菅人命,以壓迫那些在溫飽線上掙紮的小民來為自己出氣——他口中也改換了稱呼,“這茅立又是為什麼要和先生過不去呢?”

“我當日也是想不明白此點,所以才連幾日都等不得,當天就要求見先生。”蕭傳中也算是解釋了一下自己當日的行事理由,“若是私人恩怨,倒都無妨,就怕是茅立年前上京詣闕時,從他老師那裡聽到了什麼口風……又或是收了誰的信,才鬨騰出這般動靜。”

蕭禹也明白他的意思:蕭傳中是怕這等小事,埋伏的是北黨分裂的大勢。他迫不及待地追問,“那,可查明白了,到底是為了什麼?”

“哈!說出來你都不信!”蕭傳中一雙眼亮得怕人,死死地咬著牙關,話是一字一字地往外蹦,“茅立是今年三月和先生交惡的……他癡心妄想,代他們家那個不學無術的胖兒子向宋家求%e4%ba%b2,想要求娶宋二娘,遭拒後又要求三娘,又被回絕,據說茅立當時就勃然大怒,揚言一定要報複先生……”

“——啊?”蕭禹都快暈過去了,“這——這——就這德行,還是陳參政的得意門生呢?這陳參政也太沒眼光了吧!”

“誰說不是呢?”蕭傳中嘿了一聲,“此事該如何了局,就看陳參政的態度了,若是他一意回護茅立,我看日後北黨還有誰服他!”

蕭禹道,“啊,宋先生給小王龍圖寫信了麼?”

“沒有。”蕭傳中輕蔑地道,“先生是何等人物,豈會被區區一個茅立為難?這一陣子文案操勞,難免有所疏忽,並不知道茅立中飽私囊盤剝百姓之事——他畢竟還做得隱秘,隻怕是想要等到我和他交接完了再揭開包袱……待知道此事以後,先生便給趙文朗寫了一封信。”

趙文朗乃是趙元貞之父,前度宰相趙茂公之子,也是洛陽名流,蕭禹眼睛一亮,他明白了。“這陳參政也是趙家女婿,正是趙衙內的連襟。”

“從西京到東京,快馬來回也就是四五日。”蕭傳中淡淡地說,“算上文書來往送信的邊角時間,這一兩日內,也該有個結果了。”

“所以二十七哥你也就是磨刀不誤砍柴工,一麵由幕僚出麵緩緩交接著拖時間,一麵去鄉鎮巡視,吃透宜陽的底子。”蕭禹笑著說,“掐準了時間回來,卻是等趙家回信的。”

蕭傳中沒有誇獎蕭禹的善解人意,反而說,“以後這些你懂我也懂的事情,就不必說穿了,說話要留點分寸,彆人才覺得你含蓄雅重。”

蕭禹麵上低頭受教,心裡卻有些不以為然:你也含蓄我也含蓄,彼此不都和打啞謎一般了?要是人人都這麼說話,萬一有個人傻些會錯了意,那不是誤事了嗎?

他不願和蕭傳中爭執,便岔開話題笑道,“哎呀,不過這茅立也實在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他們家衙內的名聲如何,在茶館裡坐了半日,誰都能聽得明白。就是這麼個樣還想和宋家結%e4%ba%b2,這不是自找沒趣嗎?”

“也是天下父母心吧。”在此事上,蕭傳中倒不那麼苛刻,歎了一口氣,也道,“宋家女兒,誰家不想娶呢?”

蕭禹沒見過宋二娘,或者說見了也不知道那是她,對於宋二娘是否值得茅立如此狂熱地求娶,他無法評論,但有一人的婚事他是想評論的——他撇了撇嘴,多少有些刻薄地想:反正,起碼這宋三娘,感覺上就沒有特彆到爭相求娶的地步,至少我就不想娶……◢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仿佛是為了讓他的想法更加堅定,蕭禹的腦海中又浮現出了宋粵娘的鬼臉——還有她那不疾不徐甜甜軟軟的話聲,‘先生,先未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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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巧不巧,就是這麼同一個縣城,同一個時刻,蕭禹在想著宋粵娘的時候,其實,宋竹也正坐在自己的屋子裡,想著這個輕浮討厭的登徒子——她對蕭禹的不喜,在這幾日又深了一層。

畢竟,這幾天,宋竹在家的日子可也不好過。

一開始答應顏欽若為她問問家裡,宋竹其實真沒想太多,反正蕭禹做了這樣的事,又是蕭正言的從弟,家裡肯定會談起他的,宋先生又寵愛她,且性子慈和,對於這些小兒女的事並不反感。顏欽若自己看上了蕭禹,小姑娘家慎重,不願先和家裡說,通過友人知道他的確沒定%e4%ba%b2,再和家裡要求提%e4%ba%b2,雖然傳揚出去不體麵,但說到底也在情理之中……

——她是看到趙元貞以後,才忽然意識到這件事壞就壞在了不體麵上。

果然,宋竹去找小張氏老實交代的時候,她母%e4%ba%b2才聽到趙元貞也在,眉頭頓時就擰起來了,聽女兒說完,稍事沉%e5%90%9f,便問了一句話,“顏姑娘和趙姑娘平日裡可%e4%ba%b2善?”

“……挺%e4%ba%b2善的。”宋竹老老實實地回答,她不可能當著母%e4%ba%b2的麵扯謊。

小張氏的臉頓時就沉下來了,伸手就去拿戒尺,宋竹足足挨了三下,手心裡當時就起來了老高的紅道道,她也絲毫都不敢為自己叫屈、反駁,隻能咬著牙硬受了母%e4%ba%b2的管教。

“女兒知道錯在何處了。”還得認錯,“請娘責罰。”

“你知道便好。”母%e4%ba%b2的眼睛幾乎能看到她心底,“從今日起,十日內,每天多練半個時辰的字,就抄《論語.慎獨》那章。”

宋竹自小被母%e4%ba%b2耳提麵命,君子慎獨,常懷戒慎恐懼之心——這句話在書院裡被解釋出了種種含義,作為士子修身的法門,但在小張氏口中又被翻出了一種新意思,起碼宋竹是這麼理解的。君子戒慎恐懼,不單是因為要修身養性,也是因為外部環境,有時實在十分險惡,不能不處處小心。

以顏欽若此事為例,其實合情合理合法,就是不合大戶人家自我標榜的體麵,不過宋家並不介意這個,大姐宋苓的夫婿還是自己挑的呢,小張氏之所以不快,乃是因為顏欽若明知顏家和趙家是昔日政敵,多年交惡的老冤家,卻還和趙元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