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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等等我 容光 4060 字 3個月前

十七章

這個冬天是我從小到大度過的最冷的一個寒冬。

我把自己埋進書和論文裡,沒日沒夜地當學霸,私以為這樣就能遠離過去。而事實證明這樣的方法在白天是很有效的,唯獨一個人的夜裡,縮在被子裡總會想起那個人。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很感謝他,因為他把我從自怨自艾的深淵裡拖了出來,掙%e8%84%b1了陳寒帶給我的困擾,讓我嘗到了從未體會過的兩情相悅。

可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很恨他,恨他把我拉出一個深淵,卻又推入更深的地獄裡。

我平生最恨為了愛情要死要活的人,因為我媽帶給我的童年記憶,我無比憎恨這種依附愛情的行為。人生是自己的,沒有人值得你為了他失去自我,哪怕一時難過,但日子總要過。

所以哪怕想念他,我也不允許自己過得頹廢荒蕪。

陸瑾言教會我一件事情——要勇敢。而離開了他,我也一樣不會忘記。

我發誓我從來沒有這麼奮發圖強過,學霸模式一旦開啟,簡直九頭牛都拉不住。

我開始參與各種各樣的社團,成日泡在圖書館裡寫論文、讀教育學書籍,課上課下瘋狂學習,為了教授的一個問題做幾個小時的功課。

我甚至報名參加了一個中國留學生的社團,放假的時候會義務地去中小學裡教授法國人中文。

台下一張張孩童的麵龐望著我,興致勃勃地和我一起重複那些熟悉的字眼,每當這時候,我都會覺得眼眶酸澀。

從前身在國內的時候並沒覺得祖國對我而言是如此的不可分割,可是如今身在異國,才真真切切明白了那一切對我來說是多麼重要。

我開始學會了獨立,一個人騎著自行車穿梭在裡昂的大街小巷,一個人去廣場上喂鴿子、聽流浪歌手彈唱歌曲,一個人去咖啡店裡買早餐、嘗一嘗不同店裡的羊角麵包。

其實一個人的生活也沒那麼可怕,相反,在這樣的過程裡才有可能學會自己麵對很多事情,為自己的人生負責。

我還學會了在麵對流浪漢的打擾時,惡狠狠地朝他□踢去,然後飛奔著跑掉,大口大口地在轉角處喘氣,一邊心怦怦跳,一邊大聲地狂笑。

今日的祝嘉哪怕不是最棒的,也一定一直在進步著。

可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前後一共有兩次,我都覺得自己見到了陸瑾言。

第一次是和呂克在我住的公寓樓下,匆匆忙忙瞥見一個人影,結果等我心潮澎湃地撲上去,卻撲了個空。

第二次是在我騎車從咖啡店回學校的路上,遠遠地看見學校大門口似乎有他的身影,可當我抵達那裡時,四周湧來入校的人群,熙熙攘攘,卻沒有一個是他。

我暗笑自己真是瘋了,竟然妄想在法國見到那個人。

傍晚從學校出來之後,已是夕陽西下,落日把一地積雪都染成了橘紅色,可這點暖色調也沒讓我好過半點。

我搓了搓手,最後放棄了騎車去超級市場的打算,走向了地鐵站。

這時候能遇見最囧的事情是什麼?一不留神遇上了高峰期,地鐵擁堵?發現自己沒帶錢,沒法坐地鐵?

不,最囧的事情是,當我好不容易坐下來以後,還沒到半分鐘,身邊的老人就不知道什麼病發作,忽然間大口大口地喘起氣來,%e8%83%b8口起伏得厲害,一副立馬就要斷氣的模樣。

我震驚地望著他,用法語磕磕巴巴地問了句:“您,您怎麼樣了?”

他一手捂著%e8%83%b8口,一手扶著座位,麵色蒼白得簡直叫我六神無主,我隻能急急忙忙地站起身來,俯下腰去幫他不斷地抹%e8%83%b8口,妄圖平複他的情緒。

不知哪裡來的一隻手忽然拽住了我的手腕,然後是一道果斷利落、毫不遲疑的聲音。

“麻煩請讓一讓。”

我還未來得及轉身去看,就已經被這道聲音震得魂飛魄散。

他說的是中文。

聲音很熟悉。

乾淨的音色,從容的語調,不高不低恰到好處的微揚尾音。

所有的一切都叫我以為自己在做夢,而當我姿態僵硬地回過身去,卻看見陸瑾言站在我眼前,一如既往的寧靜神色,眉頭微微蹙起,眼神……眼神卻是看都沒有看我,隻是定定地停留在老人身上。

見我呆著沒動,他很快拉住我的手腕將我拉至一旁,然後俯□去用英文囑咐老人:“Breath slowly. Listen to me. Owo, good! Owo, slowly!”

他專注地俯身安撫著老人,既有節奏地控製老人的呼吸,不時地囑咐些彆的什麼。

而我隻是震驚地站在原地,大腦瞬間停止了思考。

他穿著黑色的大衣,身材修長挺拔,漆黑的發尾與衣領微微摩挲著。

他的側臉一如既往的溫柔好看,薄%e5%94%87一開一合,吐出低沉而朦朧的音符,宛若大提琴的聲音。

他用修長的手指握住老人的手,從容不迫地與他交談,模樣認真而慎重,從側麵看去,濃密的睫毛在眼瞼處投下溫柔的陰影。

一瞬間,全世界的喧囂就此落幕,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心臟都不由自主緊縮起來。

是他。

怎麼會是他?

在他幫助老人平複心情的幾分鐘裡,我卻覺得宇宙洪荒悄然停息,仿佛過去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的時光。

而當他在老人的道謝聲裡直起腰來,溫柔地說完“You are wele”之後,我整顆心撲通撲通狂跳著抬頭看向他。

他是來找我的嗎?

他並沒有放棄我,對嗎?

他會要我和他一起回國嗎?會解釋清楚當初為什麼放棄我嗎?

就在我千回百轉地想著那些由來已久的念頭時,熱切地盼望著那些期待已久的事情即將發生時,卻隻看見他很快從我身邊走過,大衣的衣角與我的手臂輕輕擦過,有細微的毛料摩攃的聲音。

我僵在原地,幾秒鐘之後才猛地回過身去,卻隻看見他從容不迫地往靠近車廂門的地方走去。

他停在門前,伸手扶住了鐵杆,身姿筆直地立在那裡,再也沒有看我一眼。

他的大衣因他伸手的動作而有了一絲皺褶,但那絲毫不影響他的英俊美好,他麵容如玉、神情淡雅,仿佛從油畫裡走出來的貴族騎士。

可他完完全全沒有與我發生一絲交集。

就好像他壓根不認識我。

就好像我們素未謀麵。

這一刻,對他的想念並沒有因為夢想成真而激發出滾燙的熱淚,相反,在我內心深處有什麼東西轟然崩塌。隻聽見一聲輕微的動靜,我的%e8%83%b8腔裡似乎發生了驚天動地的雪崩或者洪災,巨大的衝擊令我幾乎站不住腳,險些在平穩行駛的地鐵裡向後倒去。

他真的變了。

他變得叫我難以置信,無法接受。

張愛玲曾經說過:“說好永遠的,不知怎麼就散了。最後自己想來想去竟然也搞不清當初是什麼原因分開彼此的。然後,你忽然醒悟,感情原來是這麼脆弱的。經得起風雨,卻經不起平凡;風雨同船,天晴便各自散了。也許隻是賭氣,也許隻是因為小小的事。幻想著和好的甜蜜,或重逢時的擁抱,那個時候會是邊流淚邊捶打對方,還傻笑著。該是多美的畫麵。”

我不是沒有幻想過有朝一日會與他重逢,可無論如何也沒有想過,原來重逢來得這麼快,卻又這麼驚心動魄。

沒有和好的甜蜜,沒有重逢時的擁抱,沒有我邊流淚邊捶打他的場景,更沒有所謂的傻笑。

我們像是陌生人一樣站在同一節車廂裡,我遠遠地望著他,而他目不斜視,仿佛從來都不曾見過我。

我的眼眶忽然間被**辣的液體充斥著,而我努力仰起頭,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在這樣的場合痛哭失聲。?思?兔?網?

我一直忍得好好的。

我一直過得比誰都要忙碌。

我一直把他埋在內心深處,就像那隻裝著草莓大福的罐子一樣,隻是靜靜地待在屬於它的地方,從來不去觸碰。

可是老天不憐我,偏要讓我接受這種堪比淩遲的場麵。

地鐵終於停下來了,我看也沒看是哪個站,就匆匆地從與陸瑾言所站的地方相反的門下去了。

我像幽靈一樣迅速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出了地鐵口。刺骨的冷風襲來的同時,我終於忍不住蹲在地上,不顧一切地任由眼淚肆意狂奔。

不應該是這樣的。

我們可以吵架,可以怨恨彼此,可以惡狠狠地思念對方,可以不顧一切地爭執著當初的種種緣由……不論如何都不應該像現在這樣。

我最不願意看見的場景就是這樣,就好像我們從來不曾相愛過。

不應該的。

我哭得昏天暗地,哭得日月無光,哭得天崩地裂,哭得肝腸寸斷。

而就在這時,有人拉住了我的手腕,力道不輕不重地將我拉起身來,那位置與先前在地鐵裡時陸瑾言握住的地方一模一樣。

我就這樣狼狽地對上那人的目光,心跳霎時停止。

我甚至忘記了去擦眼淚,忘記了掙%e8%84%b1出來,忘記了對他又打又罵,然後轉身離開。

因為陸瑾言就這樣站在我麵前,牢牢地握住我的手,安安靜靜地問我:“祝嘉,你在哭什麼?”

他的眼神寂靜幽深得像是冬日灰蒙蒙的大海,有細小的雪花落在他的肩頭,久久不化,以黑色大衣為背景,變成了一副星光璀璨的夜空油畫。

他沒有忘了我,他沒有喝下什麼可笑的忘情水失去記憶,他沒有任我跑掉,終於還是追了上來。

我越哭越厲害,卻完全沒動,隻是任由他握著手,眼淚嘩啦啦地掉。

他又說了一句:“我問你在哭什麼。”

我啞著聲音朝他吼道:“我傷心!我傷心得都要死了!你管我在哭什麼?”

這一刻,我終於甩開了他的手,大步朝前跑去。

我跑得踉踉蹌蹌、極其不穩,滾燙的熱淚從眼眶滑落出來,卻又被刺骨的晚風變得像寒冰一樣冷。

天都快黑了,陰沉沉的天空不斷灑下紛紛揚揚的大雪,而路燈還未亮起,整個世界都昏暗下來,給人一種世界末日來了的錯覺。

而他很快追了上來,再一次重重地抓住我的手腕,迫使我停了下來。

陸瑾言將我拽過身去,加大音量一字一句地冷聲道:“你傷心?祝嘉,原來你也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