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用身體溫暖我那冰凍已久的心。
陸瑾言把我抱在懷裡,低聲說了一句:“祝嘉,彆哭。”
那語氣低沉溫柔,似是大提琴悠揚動聽的聲音,在我的心弦上奏出令人顫動的樂章。
牆上的鐘滴答滴答地走著。
我的麵頰貼在陸瑾言的懷裡,視線卻停留在那隻鐘上,這才察覺到現在已經是淩晨一點過了。當下一驚,微微離開他的身體,有些局促地說了句:“太晚了,你趕緊回家睡覺吧!”
他定定地低頭看著我,頓了頓,才應了一聲:“嗯。”
我猜他一定看出了我的忐忑與不自在,不然不會這麼從善如流地拿起床頭櫃上的車鑰匙,往門外走去。
我甚至覺得他一定有些不開心,認為我不知好歹,在他安靜地聽我傾訴這麼久,並且無聲地安慰了我以後,居然還被我趕走了。
而我呆呆地坐在病床上,聽他輕聲說了一句:“晚安。”
離開病房以前,他把房間裡的燈關了。
我的視線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他甚至沒有叮囑我什麼,沒有說過還會再來,就這麼無聲地消失在我的世界裡。
我忽然間有些恐慌。
他會不會就這麼走了,再也不出現在我麵前了?
我在黑暗裡坐了好一會兒,想起了剛才跟他講的那個故事。
我打開手機,對著通訊錄裡的“媽媽”二字發呆,刺眼的白光把我的眼睛都晃得有些睜不開。
天知道我有多想撥通這個電話。
天知道我有多想在受傷的那一刻見到她。
我懷念兒時摔倒的那些瞬間,在我哇哇大哭的時候,她會第一時間扶起我,一邊小聲安慰我,一邊露出心疼的目光。
假如時間能夠倒流,哪怕每一天都要重複摔跤,我也甘之如飴。
然而時間終究還是走到這一刻,我們誰都回不去了。
%e8%85%bf上的藥膏滲入傷口,火辣辣的疼痛一路蔓延到心裡。
而我終於在這樣寂靜的夜裡情緒失控,慢慢地把頭埋在膝蓋上哭了。
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傷春悲秋的人,也不愛哭,可是在我身心俱憊的那一刻,在我被開水燙傷了,還以為自己的%e8%85%bf就要廢了的那一刻,我忽然意識到我居然無依無靠到不敢給自己的%e4%ba%b2媽打電話的地步。
我可以欺騙彆人,就說我是怕她擔心。
可是隻有我自己明白,我的確害怕,可害怕的不是她會擔心,而是當她看見我時,是否會露出和從前一樣的眼神……恐懼,厭惡,憎恨,逃避。
因為我長著一張和我爸太過相似的臉,而她走不出我爸的魔障,隻好把部分情緒都轉移到我的身上。
我孤零零地活了十個年頭,不愁吃穿,衣食無憂。
我在眾人的羨慕眼神裡一路走到今天,可我一點也沒有優越感。
因為我明白:我有的,很多人同樣擁有;可大多數人擁有的,我卻夢寐以求。
淩晨一點三十七分,我埋頭啜泣,像個矯情到無藥可救的小姑娘,找不到人生的方向。
哪怕我知道那個方向也許會在明天早上我醒來以後又再次清晰明了起來,可今晚,我就是難以抑製這種情緒。
哢嚓,有人轉動了門把。
在我淚眼婆娑地抬起頭來的同時,看見那個去而複返的人就這樣站在門口,深深地凝望著我。
又或者,其實他從未離去。
他的背後是走廊上一夜不滅的白色燈光,鮮明而耀眼。
那樣的光芒在他整個人的輪廓邊緣都染上了一層模糊的光暈,像是來自童話裡的仙人。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我忽然注意到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大雨,劈裡啪啦的雨點打在雨棚上,發出了連續不斷的嘈雜聲。
在這樣擲地有聲的大雨裡,我聽見陸瑾言從容不迫地開口對我說:“外麵在下雨,我回不去了。”
他陳述了一個事實。
他走進了病房,重新合上了門。
那一地細碎的燈光被他關在了門外,而我先前的那些惶惶不安也在頃刻間被隔絕在外麵的世界裡。
黑暗裡,我怔怔地望著他,而他步伐沉穩地走到了病床旁邊。
一步,兩步,三步,三步半……他停在了我身旁。
我的呼吸驟然停止,心跳莫名地快了半拍。
而他就這樣俯下`身來,於一室寂靜裡,以指尖觸到了我的下巴。
他微微用力,我的頭也就朝著他微微揚起,頓時望進了那雙漆黑透亮的眼眸裡。
和從前任何時候一樣,在這樣坦蕩且毫無保留的注視下,我總是有些驚慌,有些想逃。
他歎口氣,叫了一聲我的名字:“祝嘉。”
我隻能下意識地從喉嚨裡發出一個單音。
而這樣安靜的環境裡,這樣朦朧的黑夜裡,我隱隱覺得空氣裡似乎有些不一樣的東西在流動,就好像我那明明簡單明朗的未來在這一瞬間忽然變得不可預知起來。
他抬起另一隻手,以指尖慢慢地拂去我麵頰上的熱淚。
那觸覺像是有蝴蝶落在我的臉上,稍縱即逝,不留蹤影。
我呆呆地坐在那裡,連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這一刻的我會源源不斷地流淌出更多的熱淚。
我很想抱住他。
很想緊緊抓住他。
很想叫他不要走。
在我人生的前十一個年頭裡,我擁有了一切;爾後的十年裡,我痛失所有。
那一天起,我逐漸明白了一個道理,如果你想要永遠不因為失去什麼而悲痛萬分,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得到。
我猜我之所以迷戀陳寒如斯,也是因為我得不到他。
對於得不到的東西,我很放心,也敢於追求。
可是陸瑾言不一樣。
他在短短的時間裡走進我的人生,給予我源源不斷的勇氣和力量,甚至陪伴我渡過了我最迷茫的時光,比如演講前的一個月,比如燙傷後的這一夜。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隻能忽然間抓住他的手,不讓他再幫我擦眼淚。
半晌,我慢慢地吐出一口氣,“陸瑾言,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窗外曬進來的陽光給弄醒的。
我撐著身子坐起來,看見陸瑾言坐在牆角的單人沙發裡熟睡著,睡姿極其彆扭,長%e8%85%bf委屈地縮在那裡,眉頭也微微皺著,顯然很不舒服。
我出神地望著他,看見陽光下有些細小的塵埃在他的麵龐之上飄飄蕩蕩,透明而美麗。
我想,這樣好看的一個人,怎麼會平白無故地闖入我的生命裡呢?
昨夜的雨已經停了,窗外又是一個豔陽天。
我在床上玩了一會兒手機,聽到沙發上傳來響動,於是朝他看去。
他已經醒了。
“%e8%85%bf還疼麼?”他站起身來望著我。
“還好,沒有昨晚疼了。”
其實我猜應該是疼到麻木,就沒什麼太大感受了。
他點頭,走到床邊倒了杯水給我,看著我小口小口地喝掉,然後又替我把杯子放回床頭櫃。§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我去給你買早餐,你——”他頓了頓,忽然沒了下文。
我問他:“怎麼了?”
“沒什麼。”他推開門走了出去。
大約五分鐘之後,有護士急匆匆地推門進來,“是不是你要上廁所?”
還不等我答話,她就雷厲風行地走到我身旁,準備伸手扶我。
“我沒——”話未說完,我忽然間反應過來了剛才陸瑾言沒有說出口的話,於是點點頭,“麻煩你了。”
他想問我是否想要上廁所,但是又怕我會不好意思,所以直接麻煩護士小姐幫忙了。
想到這裡,我的臉上火辣辣的。
可是心裡某個角落傳來些許細微的響動。
潮濕而柔軟。
在護士小姐的幫忙下,我慢慢地撐著這雙裹了厚重紗布的%e8%85%bf,從廁所凱旋。
說實話,坐著不動倒是不怎麼痛,但是一旦走動起來,嗬嗬嗬,那可不是一個痛字就能概括的。
而走動其實還不算什麼,要命的是從你在茅坑上站定,到緩緩蹲下去的那個瞬間,小%e8%85%bf用力、肌肉擴張……我想我的臉色一定五彩繽紛到了一種可與日月朝霞媲美的地步。
生平第一次,我感受到了來自命運的惡意,本次小便的過程簡直有如生孩子一般慘烈。
可怕的是這麼痛了一場之後,我還沒能生出個孩子凸(艸皿艸) 。
護士小姐一邊把我重新扶上床,一邊好奇地問我:“剛才那個先生是你什麼人啊?長得可帥了呢!”
我想了想,不確定地說了一句:“我……小叔叔?”
“你是他侄女?”護士小姐很詫異,“他看起來好年輕呀,像是你哥哥。”
“誒?”
其實我也在斟酌該用什麼稱呼比較合適,畢竟要說我倆沒什麼血緣關係的話,孤男寡女整整一夜都共處一室,似乎也不大好。
然而還沒等我琢磨出來,就聽見陸瑾言推門而入的聲音,心裡頓時一緊,硬著頭皮抬起頭看他。
他麵無表情地盯著我,揚了揚手裡的塑料袋,“給你買了粥和湯包。”
我猜他大概沒聽見我和護士的對話,於是咧嘴一笑,“謝謝。”
他也對我微微一笑,“不用謝,大侄女。”
“……”我腳下一軟,差點沒又滾下床去。
偏偏護士小姐走之前,還火上澆油地來了一句:“你們叔侄倆關係真好,你這個當叔叔的居然在這兒照顧了她一夜。”
我趕緊低頭玩手指,聽見陸瑾言輕描淡寫地應了一句。
護士小姐又恭維了幾句,終於把門關了。
我迅速裝作沒事兒人一樣,抬頭笑眯眯地望著他,“這麼快就買好早餐啦?一起吃一起吃!”
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遞了雙筷子給我,在我接過來的同時,不緊不慢地說:“給自己的侄女買早餐,當然要抓緊時間了。”
“……”我咬了一口他夾給我的灌湯包,卻因為這句話差點沒嗆住。
陸瑾言一邊伸手拍我的背,一邊“溫柔”地數落我:“怎麼這麼不小心?吃個湯包也能嗆住,這麼大個人了,還這麼離不開你小叔叔?”
本來沒嗆住的我,在聽到這一句以後,也憋得麵紅耳赤,徹底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