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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小朋友坐在亭子裡,轉頭朝著那些小玩伴聲音傳來的方向望了望,對上他們像小獸一樣亮晶晶的眼睛。

鬼王看著她的神色,開口道:“不去玩嗎?”

小朋友停下了晃腿,搖了搖頭:“孩兒不去。”

她的時間跟他們又不一樣,過幾天她就長大了,玩不來。

門外,那群孩子見叫不動她,也便散開了,見狀未來小朋友這才歎了一口氣,帶著超越年紀的成熟從椅子上滑了下來,來到鬼王麵前:“爹爹,我出去走走。”

鬼王隨意地朝右邊看了一眼,一個做侍女打扮的高挑女子就跟了上去。

人間歲末,江南微雪,巷子的磚石上都覆了一層薄薄的雪花。

無儘淵鬼物來到陽間也做了偽裝,不再是先前那鬼裡鬼氣的樣子,方便在□□下活動。

任嫣然雖然不怕冷,且人間的寒冷遠不及幽冥萬一,但也不能在穿著厚衣的凡人之中顯得過於突兀。

她身上穿著毛茸茸的鬥篷,仿佛是一個會自己行走的年畫娃娃,身旁的人給她撐著傘,正是無儘淵的四尊主之一——白虎。

白虎尊主來做侍女自是殺雞用牛刀,不過是因為先前犯了個不小的錯,才被鬼王打發來被將功補過。

白虎心裡清楚,如果少主對她有絲毫不滿,那麼就算是大過年的,主上也不會介意用她的血來裝點氣氛,因此十分謹慎,少主要她去哪就去哪,要她做什麼就做什麼。

今日她家少主似是興致缺缺,出來逛了一圈沒看中其他,隻買了盞兔子形狀的防風燈。

天色一暗下,走進巷子裡,她手中的兔子燈就發出了柔和的光芒。

一進巷子,周圍的風就大了起來,吹起從天上飄落下來的雪,有些迷眼。

家家戶戶迎新年,門前都已經掛上了大紅燈籠,為天寒歲暮增添了幾分喜慶。

在深秋掛果的枝乾探過了圍牆,如今無花無葉,隻壓著冰雪,小朋友一邊走一邊仰頭看,走到巷子中間,忽然若有所感地收回目光,看向了巷子儘頭。

巷子儘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身影。

那是一個身著藍色錦袍的青年,手裡撐著一把傘,在紛紛暮雪中站著,猶如一幅畫。

他看她的目光仿佛透過了時間,比雪花更輕地落在她身上,落進她的靈魂裡。

未來停住腳步,靈台一震,眼前浮現出了無限的畫麵——

“快走!”

“你撐著,再給我一些時間——”

“厲霄!厲霄!”

“……我要走了,我走之後你一定要讓他們停下來,不要再打了。”

“……還有告訴我爹他們,是我不孝。”

“嫣然——!!!”

……

怦然之間,記憶如同潮水在這個小小的身體裡席卷了回來,因為信息量過多,衝刷得任嫣然大腦一片空白,隔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

在她身後,白虎驚疑不定地看著巷子儘頭站著的人。

厲霄河入金光大陸是收斂了身上的神光跟氣勢的,真正是悄無聲息。

他的形容雖然跟從前不同,但身上這似曾相識的氣息卻令白虎一下就想起了他。

不好,白虎的神經瞬間繃緊了,那些會妨礙他們的力量都已經被驅逐到天外,再也不可能回來,可是麵前這人……

他是沒有離開過金光大陸,還是在主上如此嚴密的掌控下又混了進來?

此人看似很弱,但卻十分古怪,白虎也沒有十足的把握鎮住他。

顧不得多想,她一閃身就擋到了任嫣然前麵:“少——”

她想讓任嫣然快跑。

如果讓她有了什麼閃失,那自己就是永世不得超生。

可在她警惕地盯著厲霄河,後麵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的時候,她身後那個穿得像個絨毛團子的小蘿莉像炮彈一樣衝了出去!

“——少主!”

白虎臉上露出震驚之色,那盞任嫣然剛剛還喜歡得不行的白兔燈掉在了地上,火舌一下子%e8%88%94到了紙皮,讓整盞燈燃燒了起來。

任嫣然小小的身體裡爆發出了所有的力量,一下子就衝到了厲霄河麵前。

厲霄河被衝了個措手不及。

他本來隻是想來偷偷看上一眼,確定嫣然是不是真的回來了,結果一來就見她變得這麼小,還沒想好該如何應對,就見她朝著自己衝了過來。

地上滑,任嫣然衝得又猛,一撲過來就整個撞在了厲霄河的腿上,把他嚇了一跳。

厲霄河還沒有從她這裡得到過這麼熱情的歡迎,頓時有些受寵若驚。

他低下頭,就見到這抱著自己腿的小蘿莉抬起了頭,從她那毛茸茸的帽子裡露出了臉。

“厲霄!”她一急就用上了從前的名字叫他,抓著他的衣袍迫切地問,“你怎麼來了?我爹他們呢?他們怎麼樣了?天外的大戰停了嗎?”

她被這樣不完全地複活回來,鬼王為了同她深化父女之情,一直沒有讓她取回完整的記憶,但是眼下一見到厲霄河,她就什麼都想起來了。

隻不過記憶恢複了,身體還沒恢複,要這樣仰著頭跟他講話實在是太費勁了。

正想著,厲霄河就手一鬆,讓手裡的傘消失在了空氣中。

但從天上飄落下來的雪花卻像是避開了他們,朝著四周飛去,沒有一片落在他們身上。

兩隻骨節分明的手從小姑娘的手臂底下穿過,略一用力就把她從地上抱了起來。

任嫣然:“——!!!”

儘管這段時間做小孩子時常被鬼王抱來抱去,但是這跟被厲霄河抱起來不一樣!

她不由得伸出了手,摁在厲霄河肩上想讓他放開自己,卻迎上了他的目光。

“嫣然?”厲霄河像是要確定她的存在一般地喚她的名字,得到任嫣然的反應之後,他的臉上才露出了一個放下心頭大石的笑容。

“好了。”任嫣然有些不自在,抬起手來推了推他的臉,“快回答我的問題啦。”

厲霄河將她往上托了托,這才把她補天之後發生的事同她講了一遍。

聽到那一仗沒有打起來,如今盤古神族也都被召喚回了神域,要永遠待在極寒之境,而人族也接受了這個結果,任嫣然就圓滿了。

這件事能夠和平解決,她當初就沒有白死。

見她可愛得過分的小臉上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厲霄河才移開目光,看向還站在原地的白虎。

白虎隻感到自己被禁錮在靜止的時空中,連念頭的轉動都變得遲滯起來。

這樣一來,她就無法發出預警引起鬼王的注意,也不會打擾他們的重聚。

確認她不能做什麼以後,厲霄河重新低頭看向幼兒版的任嫣然,見她皺著小小的眉頭,像在思考什麼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她坐在厲霄河的手臂上,伸出小小的手掌,看著自己的掌心自言自語道:“我不是應該已經變成天地的一部分了嗎?為什麼還會活過來?”

如果是鬼王做的,那她活過來會不會再次對天地產生什麼影響?

“不會。”

厲霄河同她解釋了一番她的轉生之謎,“本來你踏上祭壇之後,我也以為你不會再回來,於是就請了你爹他們到神域來。”

任嫣然聽他說著自己的幾個爹去了神域,聽到自己死去的消息都十分傷心,又聽他說鬼王是猜到她還有歸來的機會,提早出手把祭壇中凝聚出來的那一點精魂搶走。

“鬼王做事從來不會無的放矢,所以很快我們就確定你是真的回來了,他們幾個也就忘了傷心,隻想著怎麼把你搶回去。”

任嫣然一聽到“搶回去”三個字,頓時感到自己的頭要禿了。

她在踏上祭壇之前所經曆的不過是些小型修羅場,最多的時候也就是六個爹聚在一起,而且加起來還不夠鬼王爹打。

可是現在不同了,大家都已經飛升天外,實力暴漲,一旦重聚回金光大陸,那就是個超大型修羅場。

不說把這個世界打得一瞬覆滅,但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總是難免的。

她再次低頭看向自己的手。

就算她在全盛時期,都不可能攔得下他們,現在這樣是要怎麼擋呢?//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厲霄河見她抬起頭來看向自己:“你是來搶我回去的嗎?”

“不是。”厲霄河像是被這話給驚到了,忙解釋道,“我隻是過來看你一眼。”

聽他不是奉命來把她從這裡偷渡出去的,任嫣然稍稍放下了心。

這就意味著她那幾個爹還沒有過來。

她一手抓著厲霄河的衣襟,腦子高速地轉動起來。

還有時間,她不能坐以待斃,要解決問題,首先要搞明白鬼王爹把她帶回來的目的。

他當初去神域,利用了信息的不對等趕在其他人之前把她帶了回來,為什麼不肯讓她留在神域?

是身為父親的獨占欲?是他們之間的父女情?

任嫣然覺得這或許是一部分原因,但肯定不是全部動機。

她腦子裡想著,臉上的神色變來變去。

厲霄河看著她,她是少女模樣時臉上的神色就挺豐富了,現在變成小孩子更是一點都藏不住,簡直把所有想法都寫在臉上了。

任嫣然思考了半天,覺得自己也缺少信息,於是抬起頭來問厲霄河:“你還有什麼沒告訴我的嗎?”

厲霄河:“……比如你恢複過來以後,就可以開始複活你的族人?”

任嫣然:“……”

她要是不問,他就想不起來要說了是嗎?

她意識到了什麼,不敢置信地指著自己道,“你是說,我可以複活我娘親?”

厲霄河點頭。

複活青鴻仙子任心緣,這才是鬼王的目的。

一想明白這一點,任嫣然心中就陡然生出“父母是真愛,女兒是意外”的感覺。

事情牽涉到她娘親,那她就知道為什麼她鬼王爹要這麼急著把她從神域帶回來了。

等等,那她不就隻要在修羅場之前把她娘親複活回來就好了?

這樣一來她就不再是修羅場中心,要怎麼去阻止她的七個爹打起來,是她娘親的事。

就憑她娘當年一口氣給她整了六個爹,還令她所有的爹都對她念念不忘的本事,這樣的修羅場交給她一定沒問題。

任嫣然隻感到眼前霍然開朗,人生有光。

她既然要複活她娘,那肯定要當著所有爹的麵前這麼做,畢竟論深情,她確信他們當中沒有一個會少於鬼王。

而且複活回來以後要跟誰在一起,這個選擇不是由她來做的,該由她娘親來做。

她要給他們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

這樣想著,她轉頭朝著被定在原地白虎看去,然後在白虎驚疑不定的目光中重新轉向厲霄河:“你可以封鎖她的記憶嗎?”

第138章

天色漸晚,天上飄下來的雪花越來越大,陪同任嫣然出門的白虎神色如常地撐著傘,和她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