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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不離手,應該給他配點下酒菜才對。

可是現在再動作就過於刻意了,不符合他的行事風格,於是厲霄河就隻是斂手站在原地,看著他還穿著無憂城首徒馬甲的師尊。

他聽他壺裡的酒液晃蕩出聲,在喝了兩口酒之後才開口問自己:“這段時間你去哪裡了?”

“也沒去哪裡。”

厲霄河把自己離開無憂城這段時間去了哪裡,做了什麼事挑挑揀揀地同師尊彙報了一遍。

一言概之,不管他做了多少事,身上的馬甲都牢固得很,沒有掉。

無憂城城主抬頭看他一眼,就做了這麼點事,能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現在身上經脈看著也亂七八糟的,還是一蓬精純的陽火在延續他的經脈。

他放下了酒壺:“等回去之後半個月不準出城,去你二師兄那裡,正好給他試試藥。”

厲霄河不敢反抗:“是。”

無憂城城主修長的手指搭在桌麵上,看似隨意地問起了任嫣然:“你跟隔壁那個小朋友是怎麼認識的?”

“是這樣的……”

厲霄河於是又把在十萬大山跟任嫣然認識的經過說了一遍。

他觀察著師尊的神色,見他搭在桌上的手指在邊緣輕輕地敲擊,半垂的眼睫擋住了他的瞳孔。

而來自大師兄的麵具又擋住了他的臉,讓厲霄河看不清他的表情,不過還是感到了他對任嫣然不同尋常的關注。

對事事都不關心,隻有在賭場上才會顯露出幾分興味的人來說,他會過問起自己徒弟的交友,就已經是十分反常了。

厲霄河站在自己的師尊麵前,他沒讓他停,他就要一直說下去。

他聽著自己說任嫣然,也聽見從隔壁傳來的聲音。

大概是任嫣然想起了浮屠城裡還待著應九幽跟小離,把他們放了出來,小離一出來見到重傷昏迷的夜遲衣,就立刻忍不住叫了一聲“穀主”,然後哭得十分大聲。

厲霄河被隔壁的動靜吸引了注意,聽見應九幽凶狠地讓她噤聲,又聽見任嫣然在他們吵起來的時候兩邊勸,不自覺就停了下來。

聽他沒了聲,無憂城城主抬眸看向了他。

察覺到師尊的目光,厲霄河回過神來,說道:“差不多就是這樣了。”

他說完為了掩飾自己一瞬間的走神,抬手指了指自己臉頰的部分,問無憂城城主,“先前在無儘淵的時候弟子就想問了,師尊為何?”

“為什麼裝你大師兄?”無憂城城主給他補完了這個問題,然後在他的注視下抬手摘掉了這遮擋住他上半張臉的麵具。

厲霄河就見到他師尊的臉被麵具遮擋住的部位呈現出一片灼燒的痕跡,裡麵露出的不是血肉,而像是在持續燃燒的光焰。

這部分跟他臉上光潔的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大片灼燒的痕跡在這張俊美得讓人屏息的臉上,猶如在完美的畫卷上落下了毀滅的一筆,叫人看久了覺得那光焰也像是要順著自己的視線落處燃燒過來。

等他看清楚了,無憂城城主才重新將這半截麵具戴上,將這些妖異的痕跡重新擋住。

厲霄河一見這灼燒,就知道他師尊這是身在十八年一次的涅槃中,隻聽他說道:“不用擔心,已經快到尾聲了。”

無憂城城主修習的功法奇異,每十八年都要經曆一次從極弱回到巔峰的循環,就如鳳凰涅槃。

在這個時候他的實力會削弱,而無憂城本來就是靠他一人的強大武力在鎮壓,若是被關在裡麵的窮凶極惡之輩知道他正在涅槃尾聲,實力不比從前,生出反意,就算不會讓他們逃脫,但也難免要讓無憂城亂上一陣,於是他就乾脆直接從城中出來,戴上了麵具去無儘淵。

厲霄河點頭,臉上露出一點可惜的神色來:“那這樣一來,師尊的身份也暫時不能告訴嫣然他們了。”

聽見他這樣喚身在隔壁的任嫣然,無憂城城主伸手去拿酒壺的動作一頓,才“唔”了一聲,然後低聲道:“左右隻是半日時間,以後再告訴她也是一樣的。”

隔壁,任嫣然把剛從浮屠城出來就差點掐起來的應九幽跟小離按下了。

經過這麼一鬨,小離也忘了要再哭,瞪了斷魂宗少主一眼就轉回床榻邊,努力用自己的法術為夜遲衣療傷,不過效果聊勝於無。

應九幽在浮屠城裡,自任嫣然離去之後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現在聽到他們已經從無儘淵出來了,而且是身在無憂城的龍駕上,卻不見了厲霄,隻神色一變,問道:“厲霄呢?”

任嫣然還沒回答,他們熟悉的聲音就從門外傳了過來,說道:“我在這兒。”

兩人朝著他看過去,見到他跟無憂城首徒一起過來了。

應九幽愛穿紅衣,一向覺得自己紅衣穿得出眾,可是等見到那走在厲霄身旁的人之後,少年就不由自主地低頭看向自己身上的紅衣,竟生出了幾分自慚形穢。

“……”這就離譜。

“小離快來。”任嫣然朝還蹲在床榻邊的小離招了招手,“快過來見過無憂城的師兄,這次就是他救了我們。”

任嫣然算了算,自己跟厲霄平輩論交,那他的師兄自己當然也是跟著喚一聲師兄了。

聽她叫自己師兄,無憂城城主的眸光閃動了一下,才踏了進來,對她說道:“再過半日就能到雲天宗了。”

“太好了!”任嫣然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表情,然後真心實意地道,“多謝師兄。”

厲霄河在旁露出古怪的臉,而應九幽瞪他的目光十分凶狠。

自他們重逢以來,厲霄河就沒有提過他後來拜進了無憂城的事,雖說這後麵的一連串意外讓他們沒有多少餘裕坐下來敘舊,但斷魂宗少主還是感到不爽。

無憂城城主開口喚了一聲“蕭和”,任嫣然他們幾個都沒反應過來他這是在叫誰,直到聽厲霄河應了一聲“是”。

任嫣然:“……”

應九幽:“……”

然後聽他說道,“等送夜穀主回了雲天宗之後,你就隨我回無憂城。”

“是,師兄。”厲霄河應了,然後對著任嫣然跟應九幽露出一點尷尬的神色,誠懇地道,“我的真名叫霄河,這次真的是真的。”

遲了,任嫣然跟應九幽用表情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他們不會再信他了。

……

半日時間倏然而過,金龍所拉的車駕很快就來到了雲天宗。

這四條金龍拉著的車架一落下來,就在雲天宗的山門外引起了極大的動靜。

不少來這裡求醫的人見到這四條金龍,在看到車駕上的無憂城標誌,都忍不住站起了身:“無憂城……禦龍在天?”

無憂城的人到來,雲天宗的山門大陣打開,有身著玄裳、幽紫為襯的雲天宗弟子朝著這邊迎了過來。

見他們過來,無憂城城主收回目光,看向任嫣然,說道:“去吧。”

她跟小離要帶重傷的夜遲衣回雲天宗,而應九幽則受邀跟厲霄河去無憂城做客。

任嫣然再一次向無憂城城主道了謝,想要跟小離一起帶著義父離開,卻被他從身後叫住。

一轉身,見他拋了一塊遍體通紅的玉佩過來,一雙眼眸在金色的麵具後望著自己:“這是無憂城的信物,彆忘了來……做客。”

第58章 修羅二場(一)

人境, 酆都。

白骨與荊棘鋪就的王座上,仍舊隻有鬼王一人的身影,在棋盤上獨自下棋。

黑暗中傳來了腳步聲。

不多時, 長階儘頭多了一個身穿勁裝的高大身影。

他的臉上戴著一張純黑的麵具, 整個人如同隱沒在夜色之中,他單膝跪了下來:“主上, 小姐已經平安出去了。”

麵孔隱藏在深淵的薄霧後,以天外星辰為燈照亮棋盤的鬼王落下一子, 淡然地道:“好。”

任嫣然在幽冥一圈, 無論是落在泉鄉、尋回浮屠城, 又或者後麵闖過幽冥、來到無儘淵, 都如這盤中的棋子一樣,每一步都在鬼王的掌控之中。

她的幽冥之行可以有波折, 但鬼王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到她,若是先前白虎傷到她分毫,現在無儘淵就隻剩三位尊主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玄武彙報過之後, 沒有起身離去,而是在下方沉默著。

他一貫是安靜的, 所以這沉默並不突兀。

他陪在鬼王身邊這麼多年, 鬼王可以讀出他沉默中的不同, 安靜的空間裡隻有玉質的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音。

黑白兩色的棋子擺出的是先前他跟夜遲衣下的那一局棋, 兩人下成了平局, 他放了夜遲衣下去。

鬼王的聲音響起, 對著自己的下屬道:“你想說什麼?”

玄武抬起了頭, 在麵具之後望向他:“屬下是想問主上,為何不與小姐相認。”

人已經下來了,他卻甚至沒有去見她一麵。

鬼王沒有立刻回答, 他在複盤先前的棋局,一步一步還原深淵上的棋盤殺局,隻不過來到最關鍵的那一步時,他換了一處落子。

棋盤上頓時局勢一變,十幾步之後,白子將會被黑子殺得片甲不留。

他這才停了下來,說道:“不急於一時。”

他要的是一個永遠的團聚,是一個永恒的未來,女兒回到自己的身邊,不需要有彆的人在。

……

禦龍在天,瀟灑而去,卷起的狂風吹動雲天宗外的草葉。

而見著這些雲天宗弟子從裡麵迎出來,來求醫的人紛紛起身,心裡想著這從無憂城的車上下來的是什麼人。

任嫣然見到迎麵來的雲天宗師兄,見他的目光落在義父身上,神色微變,立刻對身後的人說道:“是首座,快去通知幾位穀主。”

在注意著這個方向,聽聞這身受重傷的竟是雲天宗首座,這些修士人人大驚——

是什麼人把雲天宗首座傷成了這樣?

可是並沒有給他們太多窺探的機會,迎出來的雲天宗弟子就已經對任嫣然說:“任師妹,把首座交給我們吧。”

任嫣然立刻道:“有勞師兄。”

雲天宗弟子接過了重傷昏迷的夜遲衣,讓他躺在變化出來的竹榻上,然後就引著竹榻進去。

“走。”

任嫣然叫上小離,一起跟了上去。

“首座如何?”

一進雲天宗之後,那日她在寒潭邊見過的幾位穀主都匆匆迎了上來,任嫣然還未說話,就在其中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爹?!”

同那幾位穀主一起過來的俊美劍修不是旁人,正是與軒轅奪一起去探虛空裂縫的任星野。

“嫣兒!”

任星野本來在二穀主處,聽她說有一件要事要同自己說,隻不過二穀主還未開口,夜遲衣重傷歸來的消息就傳到了她這裡。

於是,任星野立刻和她一起過來,不想卻見到女兒。

一見女兒,他的心神立刻就從重傷的好友身上移開了,任嫣然隻見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