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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微妙的氣氛中,她不自覺地開口道:“義父為什麼叫我漫漫?這是我的小名嗎?”

“是我給你起的小名。”夜遲衣說,像是知道任嫣然不記得了,所以將舊事與她慢慢道來,“你被送到雲天宗來,是因為總是生病。那時候你還那麼小,還在繈褓裡,不會說話,你爹要出門遠行,就把你留在了我身邊。

“而你像是知道他走了,十分地不安,整夜整夜地啼哭,我就整夜整夜地抱著你在穀中行走,希望走到某一處,你就安心了,不會再哭了。

“那樣的夜晚太漫長了,所以我給你起了個小名,叫漫漫。”

任嫣然聽著嫣然妹妹這個名字由來,想著那時候抱著嬰兒的夜遲衣在星月之下於穀中行走,長夜漫漫,就隻有他跟小嬰兒兩個人,忍不住說道:“真希望我能記得這個。”

夜遲衣像是被她逗笑了。

這是今夜他第一次露出這樣純然,不帶憂傷與回憶的笑容。

他說:“就算是你沒有受傷,也不會記得這個的。”

繈褓中的嬰兒,如何能夠記事?

與他在這裡交談一番,聽了這些舊事,任嫣然已經充滿了對雲天宗的期待。

現在兩個爹在外麵,也不知什麼時候回來,自己身上的問題也沒有解決,回到玄天劍派也沒個清靜,倒不如趁這個機會到雲天宗去休養休養,起碼可以在義父那裡見到娘親的影像,還可以問更多關於她的事情。

也許多見幾次她就能搞清楚,為什麼這個本來不應該讓自己有印象的女子,會讓自己感到那樣的熟悉了。

第32章 蘭因絮果(二)

翌日天一亮, 幾道疾馳而來的劍光就落在了十萬大山邊上的小鎮上。

接到雲天宗的傳訊,押後一天來接引的玄天劍派長老果然依時抵達了。

一行五人,帶隊的白發老道不是旁人, 正是在昭明峰講過禦劍之道的樊長老。

他身後跟著四個年輕弟子, 按下劍光以後走得飛快,不多時就來到鎮上的客棧門外。

在小鎮上, 晝夜都有修仙者出入,所以見到早早就到來的玄天劍派長老, 客棧掌櫃也習以為常, 放下算盤道:“是玄天劍派的仙長吧?”

得了樊長老的點頭, 他這就引了他們往雲天宗下榻的院子去。

院中, 幾乎所有人都已經醒了。

除了重傷陷入混沌的應追之外,其他九人經過一日一夜的深眠, 傷勢都已經恢複不少。

而昨夜因為睡不著,所以來找夜遲衣說話的任嫣然在義父的房間裡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 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

“……”

她占了義父的床,那義父睡哪兒?

她一下子坐起來, 見到房間裡沒人, 昨夜草木化形的木架也恢複了安靜。

而外麵天光已亮, 還有說話的聲音, 任嫣然猜到是來接師兄師姐回去的宗門師長來了, 於是連忙穿上鞋子, 推門出去。

院子裡, 來接人的樊長老先是對雲天宗出手相救表達了感激。

一重是代表門派,一重則是代表他自己。

他有故人之後拜在他門下,也在這次去黑風村的任務之中, 如果不是夜遲衣及時趕到,他故人的這一棵獨苗就要折在十萬大山裡了。

晨光中,夜遲衣與他在院中對坐。

他俊美的臉仿佛被晨光鍍上了一層光華,靜靜聽過了樊長老的拳拳感激之意才開口道:“八大仙宗同氣連枝,昨日也不是本座一人前去救人,不過是走快一步罷了。”

樊長老歎息一聲:“那也是遇上穀主你,他們才能活下來。”

誰能想到這不過就是出來做個丙級任務,能這麼倒黴遇上分神中期的凶物,換了是旁人去救,也少不得死傷幾人。

院子後方,聽來接引他們回去的宗門師長已經到了,玄天劍派眾人也從各自的房間裡出來。

走過回廊的時候,正好見到任嫣然過來,丁宇於是喚了她一聲:“師妹。”

“師姐!”

任嫣然見了他們,眼睛一亮,朝著眾人跑了過來。

她看過丁宇,又再看其他人,先前為了讓他們傷勢恢複,過去一日一夜,夜遲衣一直讓他們處在沉眠當中,任嫣然都沒有見到人。

現在看他們,傷勢一下子就好了七八成,果然同義父說的一樣,任嫣然就鬆了一口氣。

丁宇見她抓了自己的手,難掩歡喜地道:“義父說你們沉眠一日就能好許多,果然是真的,這下我便放心了。”

“任師妹。”鶴發雞皮的高盛在丁宇旁邊看著她,忍不住道,“你怎麼……”

她是在夜穀主身邊由他親自照料的,理論上來說應該好得比他們都快,可是現在眾人看她彆說是好轉了,看著反而比先前更差了些,怎麼回事?

“我沒事,就是靈力出了點岔子,之後要跟我義父回雲天宗去休養一段時日。”

任嫣然本來不想說,可是見不止高盛一人,其他幾位師兄也在擔憂地看著自己,於是才解釋了一番,然後說道,“我聽見門中長老已經來了,我們快過去吧。”

靈力出了岔子,這問題可大可小,不過既然是夜穀主要帶她回雲天宗休養,那肯定是不會有問題了。

丁宇這才舒展了眉宇,挽起任嫣然的手道:“走。”

樊長老與夜遲衣聊了幾句,弄明白了黑風村底下是什麼狀況,聽見從後麵傳來的腳步聲,轉頭一看,見到是自己要來接的那些弟子來了。

他目光在他們身上掃過,意料中的沒有見到受傷最重的應追,然後第一個認真去看的就是任嫣然。

樊長老見到走在人群正中,看上去完好無損、隨時可以活蹦亂跳的任嫣然,隱隱地鬆了一口氣。

任星野去外門選任務的時候,這個任務是他打包票推薦的,說著隊裡的應追等人可靠,任務又簡單,放他的寶貝女兒去,肯定沒問題。

結果聽到一出事,他都是放下了其他事務,搶了這個接引的位置趕過來,來親自看一眼這小丫頭是不是真的好。

“師父。”

他正要放下心來,再轉頭去同夜遲衣說話,就聽見一把蒼老的聲音喚了自己一聲“師父”。

任嫣然看到樊長老轉頭的動作頓住,目光落在高師兄身上,而高師兄嘿嘿笑著從人群中往前走了一步,來到他麵前,又再叫了一聲:“師父。”

樊長老:“……”

他不敢置信地朝著高盛看去,在那張比自己還蒼老的臉上勉強辨認了半天,才認出徒弟的影子,“高盛?”

高師兄搓了搓手,這個動作在他用這副道骨仙風的老神仙殼子做來,可以說是違和感十足。

迎著他師父的目光,他又乾笑了兩聲,說道:“是弟子。”

樊長老:“……”

雲天宗發來的訊息裡,隻說應追重傷昏迷,沒提到其他人的傷勢,他當時默認高盛這小子沒有事,現在才知道是自己放心得太早了。

一看高盛這個樣子,不用想他都知道這小子是吃了“雷隕丹”,透支壽元去拚命,現在這樣就算活下來,剩下來給他突破境界的時間也不多了。

他的資質還不怎麼高,這能在他的壽元走到儘頭之前突破嗎?

樊長老一下子就急了起來,所有人見他從石桌旁站起了身,而高盛一見他急眼了,立刻便伸出了兩手說道:“師父!我可以解釋!”

“解釋什麼?!”Θ思Θ兔Θ文Θ檔Θ共Θ享Θ與Θ線Θ上Θ閱Θ讀Θ

樊長老簡直要瘋,這一個任務,讓他無顏麵對三撥人。

一個是高盛,壽元將了,讓他無顏麵對故友;一個是任嫣然,身陷險境,讓他無顏麵對任星野;還有一個是應追,應追……

就在這時,後方又來了人。

見到這兩名雲天宗弟子,站在前麵的任嫣然他們都朝著旁邊讓了開來,讓這兩個雲天宗弟子把陷入混沌的應追抬了出來。

樊長老看向所有人都站著,就隻有他一個躺著的應追,都忘了要訓自己那不要命的徒弟了。

在這些弟子當中,境界最高、資質最好的應追重傷不醒,這才是最麻煩的事。

這小子是他們那一峰的支柱,是他師父最出色的弟子,被本就苦寒的一峰視為希望,現在回去自己都不知怎麼跟他師父交代才好。

等回到門中,把人交回給他師父,又不知該如何想辦法來救一救他。

最好的辦法當然是雲天宗願意出手相救,如果是夜遲衣的話……同自己的徒弟一樣,樊長老也很快揮去了這個念頭。

這不是他們求了就有用的,不然他絕對願意豁出這張老臉,跪下來求他。

正想著,他就聽夜遲衣說道:“樊長老帶他們幾位回去,嫣然要跟本座回雲天宗。”

“啊。”樊長老聽到這話,反應過來點了點頭,說道,“好。”

他看向任嫣然,見這丫頭已經知道她義父準備帶她回雲天宗的事了,而夜遲衣這是要讓自己給掌門陸衡捎去一句口信,好叫他知道任嫣然去了哪裡。

樊長老看著她,她義父這麼疼她,若是她願意開口相求,那說不定應追就有救了。

隻可惜現在他們所有人都在這裡,自己不能直接跟這丫頭說,更不能在夜遲衣麵前用密音入耳之法,否則就算得上是對他的冒犯了。

正在他想著怎樣能讓任嫣然為了應追開口的時候,一直在看著應追的任嫣然就像是在心理掙紮了一番,然後轉過來對著夜遲衣說道:“義父,可不可以讓應追師兄跟我們一起回去?”

一聽這話,知道應追情況不好的高盛他們都一下子抬起了頭。

任師妹開口了,她開口求夜穀主把應追帶回雲天宗,求他想辦法救他了,在他們這麼多人當中,就隻有她才有這個底氣開口,不會被夜穀主拒絕。

任嫣然一開口,就知道自己這個請求提得過分。

她又不是沒有聽高師兄說過義父的事,又不是不知道他不出手救人已經很多年,但是她實在沒有辦法看著應追師兄如此,什麼也不做。

應追師兄的情況不容樂觀,回到宗門也可能救不醒他,她看樊長老的表情都看出來了,自己這麼一開口,他臉上頓時都放出光芒來,更彆提是她身旁的同門。

夜遲衣的神色看不出是要答應還是要拒絕,隻是問她:“漫漫想救他?”

他沒有立刻拒絕,落在旁人眼中就已經是希望。

“是。”哪怕當了多年社畜,也不擅長求人幫忙的任嫣然都快要窒息了,然而她堅強地挺住了,說道,“在南園裡,如果沒有師兄的話,我已經死了。應追師兄是為了保護我們才強行破境,又越級與晉堯相抗的,女兒欠他一條命。”

丁宇和高盛屏住了呼吸,若不是他們開口沒用,兩人也要附和一句——

任師妹隻是欠應追一條命,他們卻是欠了他很多條命。

任嫣然吊著一顆心,目光落在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