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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她的親生父親是誰,都不會再有機會和她相認。”

“他傷害過我妹妹一次,我不會讓他再傷害我妹妹第二次。”

夜遲衣看著好友隱含痛楚的神色,見他在自己麵前飲下那杯酒,終於還是將坦白咽下了。

他說得沒錯,自己已經傷害過阿緣一次,在她離去之後,自然不能傷害她第二次。

這是當日種下的因,如今結出的果,他應當承受,即便女兒就在身邊,他也隻能默默守候。

這麼多年他一直屈居在義父這個位置上,他可以一輩子不認回女兒,漫漫這個名字可以一輩子是他給女兒起的小名,除了他以外沒有人會再用這個名字喚她……

可是十六年後,軒轅奪從天魔窟一出來就自認是他女兒的爹!

夜遲衣握著手中的剪子,閉了閉眼。

木架上原本沐浴月華,嘻嘻哈哈的草木娃娃察覺到從他身上輻射出來的怒氣,全都停下了嬉鬨,在花盆裡瑟瑟發抖。

幸好,很快外麵傳來了腳步聲,有少女的聲音叫道:“義父?”

夜遲衣恢複了平靜,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眼中已經是一片淡然:“進來。”

任嫣然推門進來。

可能真的是功法不合的緣故,她一睡著沒多久又醒來了,因為心裡還在意方才夜遲衣跟軒轅奪的爭吵,便在院子裡順著義父的氣息找了過來。

一進屋,她就看到夜遲衣背對著自己站在房間一角,手中拿著剪子。

剛才在院子裡她光顧著躲起來聽他們說話,沒有注意到夜遲衣今日換了衣飾。

她先前在十萬大山中見他時,他穿的應該是戰鬥裝束,如今不在外麵,他身上的衣袍樣式就變得更繁複了些。

這身低調而華麗的穀主衣飾穿在他身上十分合適。

任嫣然想,這世上或許沒有人比他更適合這樣一身衣袍了。

她正在想著,就看見背對自己站著的人放下了手中的剪刀,拿起了旁邊的壺,開始為這些盆栽澆水。

從那壺中流出來的不是水,而是密密的靈氣,這靈氣一接觸到這些花盆,裡麵那些因為有人到來而變回原形的草木就再一次變成了胖乎乎的小娃娃,個個都咯咯地笑起來。

任嫣然被擊中了——這未免也太可愛了吧?

而在給它們修剪過枝椏又給它們澆過水之後,夜遲衣才放下了手中的工具,站在那角落前轉過了身。

隻見在這黑暗中,他身上鍍著一層清輝,越發顯出他的俊美來。

他看著任嫣然,而在他身後,那些草木化形的小娃娃也個個都扒著花盆,探出頭來看她。

“咳。”有些看呆了的人回過神來,乾咳了一聲,從門邊走了過來,說道,“我睡不著。”

夜遲衣向她伸手一招:“過來。”

見他沒有生氣,任嫣然心中一鬆,腳步也變得輕快了起來。

剛一走到他身邊,就聽他說道:“玄天劍派的長老明日就過來,你的師兄師姐明日就可以啟程回去。”

他在十萬大山中把他們帶出來,讓他們在沉睡中恢複一日,再讓玄天劍派過來接人。

任嫣然“哦”了一聲,在他麵前一時間想不出什麼可說的,於是問道:“那天我就想問了,義父為什麼會知道我在黑風村?”

夜遲衣看著她,道:“是你爹來了劍訊。他知道我要去十萬大山,讓我有時間的話,給你看看先前受的傷。”

結果現在她卻傷上加傷。

任嫣然想起自己在下麵見到他的時候,完全是見到陌生人的樣子,於是又把頭上是怎麼受了傷同他說了一遍,算是解釋自己為什麼對他叫“漫漫”沒有反應。

“這是神魂的問題。”夜遲衣聽她說完,目光落在少女光潔無暇的額頭上,抬手在她之前的傷處輕輕撫過,“要慢慢才會好起來,不記得也沒關係。”

這哪裡會沒關係?

任嫣然倒是真的想能記得這些,可惜她不是原本的任嫣然。

夜遲衣放下了手,問起她當日在地下的細節。

她既然睡不著,那他便陪她說話。

要問旁的,記憶受損的女兒也都不記得了,要說也就隻能說黑風村的事。

任嫣然想他來得遲,不知過程,於是也將自己的視角下當日發生了什麼事情同他詳細地說了一遍。

她回想起這些事情來已經像是隔了許久,完全不像是兩日之前發生的,說著的時候已經不再覺得驚心動魄,可是夜遲衣卻是越聽就越是後怕。

不過這些在他臉上看不出來,任嫣然隻聽夜遲衣問道:“怎麼最後就剩下你一個人?”

任嫣然回答道:“師兄師姐們都護著我,受了重傷,最後就隻剩下我一個。”

當時她是已經沒有退路,所以隻能硬著頭皮上,夜遲衣聽她說,“何況李何說,再拖得一段時間,就會有人來救我們了。”

這是夜遲衣第二次從她口中聽到“李何”這個名字,他問:“李何就是那日你說的那個人?”

“對。”任嫣然點了點頭,然後問他,“義父,這世間可有什麼法術是用了以後,會讓人像是要從此方乾坤中消失的?”

夜遲衣的修為和見識都比她要高太多,任嫣然指望能夠從他口中知道有什麼樣的法術會造成這樣的後果,起碼讓她知道人消失了可以上哪裡去找。

然而夜遲衣沉默了片刻,卻說道:“世界之大,法術萬千,在大派之中有逆天禁術,而在與世隔絕的隱世門派中也有許多不為人知的術法,哪怕是義父也回答不了你這個問題。”

他看到任嫣然臉上失望的神色,又道,“但是世間自有緣法,他既救了你,就與你有因果糾纏,隻要是有緣,你們總會再見的。”

任嫣然歎了一口氣,是這樣就好了。

她目光一轉,見到自己的青霜劍在床邊靠著。

這是在夜遲衣趕到的時候,由他握住朝晉堯發出了最後一擊,後來雖然回到了她手上,但因為赤陽精髓對她養傷會有影響的緣故,所以夜遲衣剛剛把劍拿到了自己的房中來。

任嫣然先前都在昏睡當中,現在徹底清醒了,一見到自己的劍就想起在夜遲衣未來之前,自己發出的那一劍和在劍光中見到的人影。

她於是過去拿了青霜劍,回到夜遲衣麵前,捧著置於劍鞘中的青霜劍抬頭望他,然後說道:“在義父來之前,我與晉堯硬拚一記,幾乎以為自己要死了。可就在那時,我發出了一劍,在劍光中見到了一個青衫女子,她用的劍招極其玄妙,在晉堯的%e8%83%b8口破了一個大洞——義父,她是誰?為何我見她會有種熟悉的感覺?”

夜遲衣的眸光微微一顫。

於劍光中出現的青衫女子,這超出了少女實力的一擊……不需要女兒再對她所見的身影多加描述,夜遲衣就已經知道在劍光中出現的是誰了。

他朝任嫣然伸出了右手,任嫣然把自己手中的青霜劍遞了過去。

她見夜遲衣接過青霜劍,把它從劍鞘中抽了出來,修長的手指在上麵撫過,輕聲道:“她雖走了,但是卻把劍留給了你。”

“她是誰?”任嫣然問。2021-03-01

她心中雖然已經有了答案,但卻還是期待著從夜遲衣口中說出那個名字。

就見她義父神色複雜難明地抬起頭來,說道:“她是你母親。”

她母親?

任嫣然回想著自己在劍光中見到那個女子的樣子,隻可惜當時的情況太緊急,她沒能看清她究竟長什麼樣。

隻是現在憑借模糊的印象想起來,也覺得那果然是美人,眉眼間依稀跟自己的爹有幾分相似,一樣帶著傲氣,但是卻更加柔和。Ψ思Ψ兔Ψ文Ψ檔Ψ共Ψ享Ψ與Ψ線Ψ上Ψ閱Ψ讀Ψ

夜遲衣看著她陷入回憶,隻問道:“她看著是什麼樣子的?”

任嫣然憑著模糊的印象道:“她看著好年輕,像是跟我差不多大。”

她嘴上說著,心裡卻知道就算是看著跟自己現在差不多大,兩人的年紀也肯定不一樣。

修士的外貌不是判斷年齡的標準,就像現在坐在自己麵前的義父,他看上去還不到三十,但他成名已經是在三百年前。

“跟你差不多大?”夜遲衣看著她,像是在透過她回憶起另一個人,然後唇邊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任嫣然見到他這一笑,仿佛滿室的月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一樣,讓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暗淡了。

他說:“那應該是她快要進階分神的時候。”

任嫣然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夜遲衣向女兒解釋道:“你母親進階元嬰之後,之後每突破一境,她都會將自己最強的一擊封在這把青霜劍中。”

他們兄妹都是如此,對自己能夠飛升天外這件事情毫不懷疑,而且也已經做好了準備,要在飛升之後把自己的劍留在世間,讓他們創出的劍術隨這把劍一直流傳下去。

那時候她大概是沒有想到,來日她會有這樣一個女兒,而在青霜劍中封下的劍招會在絕境中救女兒一命。

瀕危之時,他們的女兒血濺青霜,她封在劍中的劍招就自動觸發。

任心緣在元嬰巔峰的一劍雖然不能夠殺死被煉成屍煞的晉堯,但卻重創了它,才給任嫣然爭到了時間,讓她撐到了夜遲衣來。

任嫣然聽著義父的話,想到在元嬰之後還有那麼多個境界,每一個境界她娘都在裡麵封下了一擊——

她低頭看著這把劍,見到劍身上映出自己的臉,忍不住說道:“那我想要再見娘,是不是就隻能……”

她真的十分想再見一見任心緣。

不知道為什麼,這明明隻是嫣然妹妹的娘親,跟她沒有特彆大的關係,可隻是在那劍影中一見她,任嫣然就有十分親切的感覺。

如果她有娘親,那應該就是她這樣的。

就算隻是虛影也好,她也想再見她一麵。

聽出她話裡的意思,夜遲衣眸光一沉,對著女兒告誡道:“不準如此。”

任嫣然抬頭,見到義父肅然地看著自己,似是怕自己為了再見到母親封印在劍中的影子就再去探險,連忙說道:“不會的,我不會沒事把自己置身於險境中的。”

她隻是想再見見她,並不想讓三個爹擔心。

任心緣失蹤不過十幾年,玄天劍派當中就沒有人再提起她來,任星野從前為了隱瞞女兒的身世,也一直沒有跟任嫣然說過。

而剛從天魔窟裡出來的軒轅奪更是為了躲避這段感情,一躲就是一甲子,與任心緣更是沒有多少可以同女兒說的往事。

隻有夜遲衣,見女兒這般失落,便開口道:“漫漫若是想見她,就來雲天宗。”

任嫣然抬頭看他,見他眸光深沉,對自己說道,“你母親從前很喜歡雲天宗的兩棵扶桑,所以時常來,穀內的影壁上還留有她的影像,漫漫若是想見她,義父就帶你去看。”

任嫣然這下真切地感到麵前的人有在透過自己看自己的母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