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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種確實被逼得走投無路之人,顧雙城笑了笑,這些人有事沒事送名醫來隻不過是幌子,這會兒就是沒錢了,奔到言戰這裡來討口糧了!

“報紙上,還有你們家二爺言齊那裡,包括現在在病床上還喘著氣兒的三叔公,可是在那個誰來著,哦,雲磐的葬禮上掀開了,言戰不是言家人。通過多方佐證,這已經是個公認的事實了,你是姓言的,該去找姓言的去。”顧雙城輕描淡寫的說著,老陳一聽這話就知道是善了不得了,他拉著言瓊華,給她使了個眼色,想讓她走,孰料言瓊華又立刻來了一套一哭二鬨三滿地滾的耍賴流程,就是不走,口口聲聲說:“你叫言戰出來!多少年了,情分擺在那裡,豈能一下就不管我們這些%e4%ba%b2的熱的了”

“你這手上的玉鐲子值錢的很,當了吧。也能保你日常開支。有手有腳的,何必天天來這裡要飯要水”顧雙城站起來,善意的給她指點迷津,言瓊華壓根不肯,正要過來扯住顧雙城的袖子,老陳趕緊上前拉開她,“哎喲,彆在這裡鬨了!”

“你彆拉著她,讓她再給我好好演一出潑婦行乞。”顧雙城抱臂,事不關己的冷哼一聲,言瓊華被激怒了,立刻指著她的鼻子罵道:“你這個霸占家產的小妖精!是言家養的你,你現在也敢來反咬言家?言戰不是%e4%ba%b2姑,也對你很不錯了,你一點兒也不懂得回報!你算個什麼東西!”

在言氏家族的內部,無論是年幼時候的顧雙城,還是從白山出獄後繼續留在正宅住著的顧雙城,都隻是一個模糊的符號,因為像顧雙城這種不得寵的女兒,也同樣不會在家族內部得到認同,何況坐過牢。這麼多年來,就連像言瓊華這樣的遠支%e4%ba%b2屬,也是從不拿正眼瞧顧雙城。

被這樣一個比自己小了一兩輪的小姑娘這樣詆毀,言瓊華是真的怒不可遏,一口一個小妖精,一口一個小野種,一口一個白眼狼的罵了起來,顧雙城不讓陳管家堵住她的嘴,就讓她這麼罵著,足足罵了四十分鐘呢,言瓊華才累得%e8%88%8c頭抽筋了,顧雙城毫不介意的掏了掏耳朵,有些得意,又有些故作妖媚色的輕聲歎了一口甜甜膩膩的氣兒,看著言瓊華累得坐倒在地上,她笑著轉過身,開始一下一下的鼓掌,邊鼓掌邊向前走還邊笑出聲,活像是她剛才聽到的不是汙言穢語的謾罵,而是本年度她聽到的最誠懇真摯且具有爆發力的誇獎,看得老陳是後背一寒,也看得言瓊華嚇得沒敢再多吐半個偏旁部首。

一旁一直沒說話的老中醫擦擦頭上的汗,他沒來過這樣大的宅邸,更沒見過這樣心%e8%83%b8寬廣的當家人,這樣的人,一準兒長壽。

顧雙城走回大廳,腳步輕快,麵露微微的喜色,錦繡一看就看了個真真切切,她走上前問:“你從哪兒來,這樣高興?”

“打高興處來,到高興處去。”顧雙城彎起嘴角,她看向錦繡,片刻的笑顏又漸漸由綻放到收斂,她輕聲說:“都當我姑姑是個心善的,也都依仗著她隻曉得賺錢不曉得花錢,三四個阿貓阿狗湊起來就來叼我姑姑的錢袋子,哼嗯,還真以為自己能占一輩子便宜呢”顧雙城對著光,眯了眯眼睛,“這幫米蟲就該死在一粒米不剩的米缸裡才算解氣。”

錦繡一笑,說:“現在他們怎麼能呢,三小姐現在身邊有你了。三小姐什麼事兒也不管,錢袋子還不是由你把著。你說一,三小姐不會說二。”

顧雙城緩緩搖頭,“她呀……”

這兩個字她呀倒是拖了長長的一個音調,顧雙城心裡有五味,卻不想全都混雜在一起,遂轉了話題,“我姑姑呢?”

“你讓三個小女傭喂她吃飯……她不吃。去園子裡散步了。”錦繡說。

剛才那情景顧雙城是沒看見,新女傭剛要給她喂一口飯,言戰就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恰好是另外一個新女傭扶著她,沒料想,這一扶言戰更是如同被電了一記,立刻就鯉魚打挺的坐起來,說:“收了吧,我不吃了。”

見言戰那樣子,顧雙城找這些小姑娘過來,好像是在為難言戰,錦繡不曉得這是好還是不好,但她很慶幸,能看到言戰的一切反應,這幾日,自打從警局回來後,她雖然還是有些寡言,但總體而言,比以前好了太多太多。

“去園子裡了”顧雙城伸手抓了一把微藍色的陽光,放在鼻端輕輕嗅著,錦繡難得見她露出如此溫柔的神色,就問:“你聞什麼呢?”

於是也學著她的樣子伸手在空氣裡抓了一把,錦繡什麼也沒聞出來,顧雙城輕輕鬆開手,讓那些陽光從她手心裡逃竄出去,她望向天空,輕輕的說:“我小時候很喜歡年底的言宅,因為她會放假,會有更多的時間陪著我。……隻陪著我。哪兒也不去。而其餘時候的言宅,我都不喜歡。”

錦繡靜靜的聽著,顧雙城的語氣徐徐的,如同這泛著微藍色的陽光一般,煦煦而談,“我喜歡她抱起我,對著陽光,不停的看著我,她的眼神,她手掌的溫度,她懷抱的龍%e8%88%8c蘭香味……我當時很瘦,她一用力,就能舉起我來,那時候,我總覺得她那樣像個大人……她看著我,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顧雙城說著說著又停頓下來,喉嚨口好像被什麼東西哽住了,好像那樣的眼神隻存在於往昔的回憶中,成了一顆掛在荊棘枝頭的一隻無法摘取的果子,閃著那樣惹人的光澤,卻無法被摘取下來一口吃掉。

“那樣的眼神……”顧雙城輕輕的吸了一下鼻子,“很深邃,像個開滿了五彩的鮮花,長滿了繾綣滕蔓的深淵,日出日落,花開花落,雲卷雲舒,雨落重樓,風拂弱柳,雷驚七月,彎月如勾,海潮深湧……在這個眼神裡,我能更清晰的感受到萬事萬物在我身邊的大起大落。然而,我不必害怕和驚慌,因為她在我身邊,永遠在我身邊。”

顧雙城彎起嘴角,衝錦繡笑了一下,笑得也不勝歡愉,那笑臉裡飽含懷疑和失落,顧雙城眨了眨眼睛,“那樣的眼神,和現在的眼神,不太一樣。”

錦繡仿佛能聽明白些什麼,但也不大明白,正想說些安慰話,又聽見園子裡傳來了一陣陣笑聲,剛才學園藝的新女傭們個個在園子的假山裡亂竄。

“她們的笑聲,是不是很好聽?”顧雙城問。

假山裡究竟在玩什麼,錦繡也看得不清楚,顧雙城這麼一問,錦繡立刻就忽回答道:“哪裡好聽了!一群黃毛丫頭,毛都沒長全呢,聲音咋咋呼呼的,聽得人真是頭疼。”

“她們的笑聲不悅耳嗎?肯定比我的笑聲悅耳。”顧雙城自問自答。

錦繡立刻挽住她的胳膊,“你乾嘛跟她們比,一群小女孩,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曉得,很幼稚,很膚淺的。”

顧雙城搖搖頭,“我多想像她們一樣,那麼無知,那麼懵懂,那麼活潑生動,那麼天真無邪,那麼弱小而易於獵捕。”

☆、186懸命 四 (一)

假山裡的洞幽深而潮濕,微藍色的陽光在這裡被吞噬了,陷入更深的晦暗中。在洞裡看不到陽光,隻能感覺的一絲絲的冷肅滲到四肢百骸,讓人變得非常清醒和些微的恐懼。

言宅的假山與假山中的孔洞大大小小也有九、十個之多,怪石嶙峋毫無方向可循,黑黢黢的一片,從遠處看上去根本不遜色於是一個摸不著出口的小迷宮。園中的傭人們如果不是走過的次數很多也容易迷路,通常宅內的都隻走那條最短的小路,其餘的路幾乎沒人走,故而愈加顯得冷寂和駭人,尤其是一些老幾十年前修成後再也沒動過的古洞,更是處處透著陰森。置身在這樣的洞中,就仿若是與外界隔離了,耳畔聽到的都是無儘的回聲……那些新女傭們在假山裡嬉笑著穿行,稚嫩而歡快的聲音從四麵八方襲來,一刻也不歇的回音像溶溶切切的波浪,一縷一縷的在言戰心頭滾動,劃過,帶出了一圈圈曖昧不明的波痕。

言戰就那麼徒手站在那裡。她的眼睛被一條淺粉色的綢巾給蒙上了,那個為她係綢巾的小女傭還打了個十分好看的蝴蝶結,因著這個好看的蝴蝶結,她的背影看上去,才沒有那樣單薄,反倒是俏皮好動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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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略站了站,就似是在聽風聲的蝴蝶那般,聽著風聲了,辨到方位了,便起步開始蹁躚而馳。

言戰閉著眼睛,緩步朝前走著,間或是撫著岩石和路過的石堆,一步,二步,三步,四步,她在和女傭們玩捉迷藏。

五、四、三、二、一!走到第六步的時候,她忽然回過頭來,她的臉上沒有什麼生動的表情,隻是鼻翼翕動著,好似是聞到了什麼味道,她雙手輕輕的垂下來,微微仰起頭來,重重的呼吸了一下。

她嗅到了什麼?誰知道呢~隻見她立刻邁出不疾不徐的步伐,開始反其道而行走,一步,二步,三、四步,就像是沒被蒙上眼睛一樣,她靠鼻子肆意尋找著。

小女傭們有的為了混淆視聽,從四麵八方笑著喊道:“言戰,我在這裡!我們都在這裡!”

不,不,不,不在那裡。是在東南西北哪個方向呢?言戰向前滑了一大步,差點被洞中的苔蘚給害得摔了一跤,瞧見情形的小女傭嚇了一跳!正要過去扶她呢,其他人擠眼的把她拉回來,孰料想她們沒有看見鼎鼎有名的言戰摔個嘴啃泥,隻看見她像個滑冰皇後那樣保持著出奇的平衡,輕鬆自在的滑了一大步,又翩翩地站穩了。

“哦,她是怎麼做到的?居然沒有摔倒咧。”一個小女傭稀奇的問。

其他人紛紛抬起稚嫩的好奇臉龐,嘖嘖稱奇得咿咿呀呀。

“糟了,她發現我們了!快跑啊!”

一群小女傭察覺言戰正向她們這邊走過來,不由得四散而逃,個個嚇得哈哈大笑,她們進園子這麼久,還真是沒怎麼見到過言戰本人,更做夢也想不到今天能和她一起玩捉迷藏。小女傭們個個興奮如同亂跳的粉紅色小兔子,而言戰則如同是提著獵槍要獵捕她們的蒙麵大盜。

她們跑得太快,言戰剛剛快步挪動到一個洞口旁的時候,已經撲了個空!

小女傭們這下學乖了,分彆跑到能藏人的隱秘位置,待到四周都安靜下來的時候,才偷偷露出頭來,屏息凝神的盯著一個人在洞裡摸摸索索的言戰,有小姑娘害怕的自己捂住自己的嘴巴,隻露出她們那兩隻天真無邪填滿興奮的眼睛,有小姑娘膽大,踮著腳尖,悄無聲息的繞到言戰身後去,還輕輕的拽了一下她的衣角,言戰立刻回過頭去要抓住她!

抓住她!抓住她!撲了兩下,還是沒有撲到。言戰那樣子真是太好玩了,這時候有小姑娘忍不住了,噗嗤一聲大笑起來,這一笑真是如同春日裡的第一簇薔薇欣然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