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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縮在紙箱裡,一動不動的盯著那些浮動在近處的光圈,看久了這些光圈,就好像能感覺到溫暖。

虛幻的溫暖一旦覆蓋住已經昏昏然的雙眼,就會立刻滲透到四肢百骸,言戰漸漸覺得不冷了,她蹲在紙箱裡,就這麼看著——

直到一雙手拍了拍她的紙箱,有人蹲在紙箱外的小洞外朝裡麵望了一眼,言戰像是被驚醒一樣的向後退,那人的眼睛在箱子裡看了一圈,問:“裡麵有人吧?”

“……”言戰沒有說話,她低下頭去。

“你需要幫忙嗎?孩子?”箱子外說話的聲音很是蒼老,還伴有接連不斷的咳嗽聲,言戰搖頭,“沒人能幫我。”

“你晚上沒地方可去嗎?在這裡會很冷的。今晚非常冷。你在這裡麵會凍死的。”老者又咳嗽了一聲,“聽話吧。這裡後半夜會非常冷。你回家去吧。”

“我沒有家了……再也沒了。”言戰縮起手腳,那老者歎了口氣,杵著拐杖就走了。

等她走遠,言戰便繼續看那燈光,她那專注的神情就像是童話中賣火柴的小女孩,憑借一點近在咫尺卻不可得溫暖,她就要度過今夜。

不成想,那老者去而複返,手裡拎著一點吃的,說:“你一定一天都沒吃東西了,說話都沒什麼人氣。要不是我耳朵尖,還不知道這紙箱裡躲了個人,險些以為裡麵窩了一隻小鬼。你吃吧。唉。”

老者也不勉強,把東西放下之後就走了,這一回,是真走了,腳步聲消失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

溫熱的食物香氣從外麵飄進來,言戰『摸』了『摸』肚子,她輕輕的頂開紙箱,站起來,迅速拎起那個袋子,拿進箱子裡,她打開一次『性』飯盒一瞧,裡頭是包子和饅頭,且都是熱的——她張嘴咬了一口,又立刻吐出來,這麵非常粗,饅頭不像家裡的細軟香滑,而是有些硬,包子餡兒是素的,聞起來可以,吃上去也行。言戰吃了包子,饅頭放在外套口袋裡,等餓了再吃。

“嘿,你有嗎?你有嗎?”一個年輕人拍了一下箱子,剛填飽肚子的言戰嚇了一跳,那年輕人戴著帽子,朝裡頭望了一眼,急切的問:“你有嗎?”

他乾脆掀開了這個紙箱,瞧他流著鼻涕,渾身癢癢,又骨瘦如柴的樣子,言戰就知道他是個吸|毒者,她坐在箱子裡,聳肩道:“我沒有。”

“如果你有,分我一點,我有錢?嗯?”年輕男子是典型的街邊男孩,言戰搖頭,“我沒有。我已經很多年沒碰了。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早就戒掉了。等你再大一點,就會知道那種東西也就那麼回事兒,沒什麼意思。”

那年輕男孩笑了,他擦擦鼻涕,“輪不到你教育我!滾蛋吧,乞丐!”他一腳踢穿了紙箱,又朝前頭走去。

沒了藏身之地的言戰,在原地呆了兩秒,便向那片光走過去。

她站在櫥窗外,看了一會兒這令人溫暖的燈光,她靠在櫥窗上,感覺自己被這些光包圍了,但是卻並不溫暖,反而是遠遠瞧著,才覺得溫暖。

夜越來越深。

出來活動的牛鬼蛇神也越來越多,漸漸的,這條街上的年輕人成群結隊的從暗處走出來……他們笑鬨著從路燈下跑過,他們穿著古怪的從花壇裡鑽出來,他們又大呼小叫拿石子和可樂罐去砸有些商店緊閉的玻璃門,繼而一大群人就發出了十分神經質的笑聲。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那些年輕的麵孔勾肩搭背的一處哄笑,哄笑,再哄笑的時候,言戰也忍不住笑起來,儘管她不知道有什麼可笑的,難道就因為這群孩子用力讓石子穿過商店櫥窗,再拿拳頭錘開玻璃窗,然後再從裡麵拿出薯條和香蕉牛『奶』?

哈哈,她還是忍不住跟著他們一起笑。

“嘿!你!過來~”一個張牙舞爪的女孩招了招手,言戰走過去,那女孩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她『摸』『摸』燙成泡麵一樣的頭發,指了指言戰,“我覺得我在哪裡見過你?你的笑容……我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哈哈……哈哈……哈哈……”言戰捂住肚子,看著一群孩子像一群饑民一樣順著那個比狗洞大不了多少的窟窿鑽進商店裡。

“哈哈……”泡麵頭女孩也回過頭去,一瞧,也差點笑趴下了,同伴們簡直就像是要從洞裡鑽出去的一群蟑螂,她抽出煙盒,給言戰拿了一支,“來一根?”

“……”言戰猶豫了一秒之後拿了那根煙,女孩立刻朋友一般的勾住她的肩,給她點了煙,“你很合我的眼緣,你怎麼大晚上在街上?這個區都是我負責。你被父母趕出家了?”

“我有媽媽。不過我搞不清楚自己的爸爸是誰,哈哈。”言戰重重的吸了一口煙,笑得有點發抖,那女孩點點頭,“你和我一樣,我也搞不清自己爸爸是誰。不過誰在乎呢,誰給錢誰就是我爸爸。我媽隔幾天就給我換一個爸爸,你有幾個爸爸?”

“兩個!”言戰比了個yeah的手勢,“一個是瘋子,一個是植物人。”

“……聽上去……”女孩皺皺眉頭,她的夥伴們終於拿光了那家小店的所有東西,每個人都滿載而歸的從洞裡鑽出來,“我們得逃跑了!一會兒就會有人報警!你要跟著我們嗎?你跑得動嗎?”

其他同伴開始拚了命的向前跑,女孩伸出手去,邀請言戰——言戰看著那女孩耳朵上的劣質銀耳環閃爍著奇異的光,她眼睛一花,手已經搭上的她的手,她拽著她,言戰哈哈的笑道:“我可以像一陣風!”

她越跑越快,看得那女孩一陣意外——言戰夾雜在這群年輕人中間,剛開始還落後於幾個身強力壯的男孩,後來就一口氣猛地超越了所有人,跑在了這群年輕人前頭,她大吼道:“我可以像一陣風!你們跟不上我!永遠跟不上我!”

這句話響徹這個小街,有人問那個女孩道:“你從哪裡找來這麼個瘋子!她一定是逃犯!”

“你們永遠彆想抓住我!”言戰跑在前頭笑得開始咳嗽,以言戰為首的年輕人穿過街道之後,言戰直接輕車熟路的推開了一家地下pub的門,小年輕們猶豫了一下,還是猶豫著跟進去——開門一進,裡頭的人和螞蟻一樣,而剛才那個跑在他們前頭的人不知道去哪兒了……

“哈哈……”言戰再吸三口,這支煙就到儘頭了,她坐在吧台前,看著舞池中的眾人,看著看著,眼睛又開始發花,她喘著氣,酒保問:“你想來點什麼?”

“我有很多年沒在這種地方喝過酒了……我不知道,你有什麼推薦的嗎?”言戰快速的吸了三口,便把煙蒂抵在煙灰缸上,狠狠的碾滅。

“龍%e8%88%8c蘭酒。”酒保說。

“好的。”很快龍%e8%88%8c蘭酒滑過來,言戰一把接住,輕輕抿了一口之後就一飲而儘,酒保見她臉生,就問:“味道如何?”

“嗝!”言戰打了個酒嗝,擺手道:“不怎麼樣……”

隨即又哈哈大笑,酒保臉上不大好看,瞧她的穿著,又問:“你有錢喝酒嗎?”

“我當然……沒有!”言戰衝著酒保做了個大大的鬼臉,隨即轉身跑進舞池!這個超大的舞池成了言戰最佳的藏匿場所,她笑著從一隻腳下鑽到另外一隻腳下,音樂狂『亂』,人們的舞步更『亂』,偶爾她還會被踩到,就在她要被踩得要吐血的時候,言戰發現自己從人們的腳底下鑽出來了……不知道鑽到的pub的哪裡,但是這裡人煙稀少,在這條走廊的儘頭,寫著vip三個燙金英文字母,言戰剛走兩步,就有兩個保鏢攔住了她,說:“小姐,你不能來這裡。請從那邊走?”

“哈哈……我是言戰!你認識我嗎?”言戰的臉上掛著紅暈,保鏢們一瞧就知道這位小主是嘴了,“小姐,請從那邊走!”┆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不,我是言戰。讓我進去吧。我想知道裡麵還有什麼,最裡麵,最裡麵,還有什麼……”

兩個保鏢對看一眼,直接架起言戰,把她從走廊上直接拖到後門口,打開門,將她扔出了pub,動作還算輕柔,言戰輕輕的跌倒在冰冷的地麵上,隻見保鏢們關上門,翻起牌子——禁止行騙。

言戰笑著坐在地上,沒有了身後的保鏢,沒有了價值不菲的衣服和首飾,她就是個行騙者。她跌跌倒倒的站起來,從pub後繞出來,外麵的街道比剛才更加冷了……走了幾步,就瞧見剛才那群被她甩在身後的年輕人,她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孩子氣的『揉』了『揉』鼻子。

“你也被趕出來了?”那個女孩走過來問,言戰點點頭。

“嘿,我們不想和這個‘逃犯’呆在一起,我們得儘快找個地方。好冷。”

“我們得快離開這裡,我聽見警車的聲音了。”

“我們得找個地方去,你要和我們一起嗎?”女孩仍舊勾住言戰的肩膀,邀請道。

言戰笑著點點頭,“我還在裡麵喝了一杯呢,你們就這麼直接被趕出來了嗎?”

“是的,那裡不準未成年人進入。走吧。”女孩看向同伴,“她和我一樣,搞不清自己爸爸是誰,讓她加入我們吧?”

“切,走吧,走吧!”

言戰跟在這群年輕人身後,稀稀落落的從巷子裡往前跑,很快,她和這群孩子一起融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裡,這條巷子仿若沒有儘頭,她不停的向前不停的向前,連眼睛都懶得睜開了……跑著跑著快睡著的言戰,%e8%85%bf一軟跌倒在地上,那女孩立馬拖著她向前走,她詢問夥伴們道:“還有多遠,我也走不動了!”

“在前麵,在前麵,在前麵!你放開她吧,她就像一灘爛泥!”

“到了,大家快進去,這是個廢棄廠房,走吧,走吧……噓噓——不要說話,安靜,安靜。”一群人趁著黑『摸』了進去,腳下時不時的就會有東西被踢飛,言戰被那女孩攙扶著,一步一步拖著自己沉重的雙%e8%85%bf向前走,偶爾她睜開眼睛,都看到前麵的人影在晃動……終於一行人坐下來,言戰就靠在水泥牆上,其他人則開始分食搶來的吃的。

“喂,你要吃嗎?”女孩把一根紅薯條塞到言戰嘴裡,言戰嚼了兩下又吐出來,女孩作嘔的捂住嘴巴,“你喝了很多酒嗎?你不會是要吐吧?”

她向後退了退,言戰歪過頭去。

那杯濃烈的龍%e8%88%8c蘭酒開始往上湧,言戰頓時覺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