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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有疾 莫采 4309 字 3個月前

那時憎惡的眼神,此刻卻平添了許多無可奈何。

一道閃電劃破長空,她看到他眼中隱隱含著淚水,卻半點兒都沒有落下的意思。

他不是個會哭的人,他也斷不是為她難過。

他是被自己氣哭了吧?

花梓不知如何是好,手中的傘倏然落地,一聲輕響,淹在滾滾而來的響雷之中。

“我哭,因我思念沐冷塵。”她語調十分平靜,靜的仿佛秋水無瀾,細雨無聲。確實誅心之言,她知道,所以,她說了出來。

他放手了,他終於鬆手了。

她逃也似得回到房中,反手扣上房門,再沒有一滴眼淚。

這場雨,停也罷,不停也罷。這輩子,開心也罷,痛苦也罷,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

他離去的腳步聲很沉重,她聽得清楚。

之後,大雨連續三日未停。

這天,柔兒坐在床上啃饅頭,花梓托腮望著遠處一片迷蒙雨霧,忽而覺得總該做些什麼,即便白玉曦永遠不來見自己,也不該整日渾渾噩噩耗下去。

她瞧了眼柔兒,湊過去問道:“你可知攝靈殿的人都住在哪裡?”

“後殿啊,”柔兒咬了口饅頭,支吾道:“他們很少到前殿來,少主也不允許他們過來。你萬不要去後殿,保不準就被哪個瘋子給殺了。”

“那思茗呢?也在後殿嗎?我許多日子沒見她了。”她三日未見白玉曦,心中擔憂。懷疑他是否將攝靈殿這個爛攤子丟給自己,攜著思茗私奔了。

“她啊?近日也未見過她,不曉得去了哪裡。”柔兒說話間已開始吃第五個饅頭了。

花梓一把搶過柔兒手中的饅頭,神秘兮兮道:“你帶我去後殿瞧瞧吧。”

柔兒瞪圓了眼睛,繼而饅頭卡住了喉嚨,不住咳嗽。

花梓嚇得忙將茶壺遞給她,她舉著茶壺一飲而儘,頓覺頭腦清明,氣血順暢,這才撫著%e8%83%b8口唏噓感歎:“帶你去後殿,少主定會剮了我!不可不可!古人雲,不作死就不會死,你如何就是不懂?”

結果,一炷香後,二人已站在通往後殿的入口。

花梓望著柔兒偷笑,發現自己似乎有了個心腹。

第一百二十九章 融合

穹頂是枯木盤旋,顯得神神秘秘。

雨水透過粗細錯節的枝乾落下來,滴滴答答如岩洞裡的無根水。

花梓想,若白玉曦撐著一把油紙傘站在眼前,她緩緩走到傘下,依在他肩上,多美的一幅畫,然想到自己毀了容,又無法與其終老,便立時沒了情致。

“這後殿……我都不敢常去,您……您確定要去?”柔兒怯生生站在花梓身旁,拉著她的手,仿佛眼前是地獄一般讓她望而卻步。

花梓拍拍她的手輕聲問道:“怎麼了?”

“他們每次都笑我是肥婆。”柔兒聲音壓得極低,垂頭喪氣。

花梓踏著木屐,向前走了幾步,輕巧一笑:“有我這個醜婆娘陪著,你怕什麼?”

“掌門~”柔兒竟有些難過似的緊了緊拉著她的手:“你不要這樣說自己。”

二人行至拐角,柔兒攔住花梓,示意她偷偷窺視,花梓卻渾不在意,安撫似的拍拍她的肩,輕聲道:“放心。”說話間已大步走過拐角向後殿行去。

天地間雨線相連,屋簷下,熙熙攘攘。

最讓她訝然,是傳入耳中一聲嬰兒啼哭。

空曠的屋子,一地的草席,那聲音就從角落傳來。

她高高在上,俯視著簷下這淒惶的一幕,忽而說不出心中是怎樣的滋味,隻覺得有情緒堵在嗓子眼兒,如何都止不住酸澀上湧。

“掌門~”柔兒在耳畔低喃。

花梓微微一動,自己是掌門,這簷下許多吃不飽穿不暖的人,都要喚自己一聲掌門。

樓下許多的人,仰頭望著她,目光裡沒有絲毫善意和敬重,隻有痛恨嘲諷和些微畏懼。

花梓一襲白紗斑駁著點點雨漬,冷風輕撩,長發揚起。她猛地轉身,卻忽然聽到冷尋在樓下喊:“掌門,掌門……”

她隻當沒聽到,逃也似的跑到前殿。頭也不回,踩得雨花四濺,濕了裙角,濕了衣袂,眼裡透著無儘惶恐。

柔兒隨在後頭,將地板踩得咯吱咯吱響。

花梓徑直跑到臥房,之後三日,這扇門再未開啟過。

柔兒日日來送飯,最後都進了她自己的肚子。

狼女、冷尋都來勸過,可花梓就是不出門。也不多話,每每隻說一句:“你們走罷。”

白玉曦卻一直未曾露麵,然花梓沒空在意這個了。

直到第四天,柔兒來送飯時,竟瞧見房門大敞。地上的飯菜已擺在桌上,碗裡盤裡空空如也,她看著空碗心中有些失落。

片刻之後,忽然歡呼雀躍,掌門竟然吃飯了。

花梓正癱在檀木椅上打著飽嗝,見到柔兒,急忙道:“快。茶,茶,撐死我了。”

她喝了茶,柔兒方定睛瞧了眼她身上的衣服,簡單的半臂,麻布長裙。腰帶紮的結結實實,一身裝束輕便簡潔。

“跟我來。”花梓拉著柔兒匆匆朝後殿跑去。

柔兒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緊隨其後,口中嚷嚷著:“掌門,慢點兒。慢點兒,我跑不動了。”

花梓忽而停步,柔兒收不住腳,整個人撞了上去,花梓身子一歪,沒站穩,一%e5%b1%81/股坐到地上。

這下可把柔兒嚇壞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又是道歉又是詢問是否傷到哪裡。

花梓咯咯笑了出來,神神秘秘望著她,聲音爽朗:“三個月後,我要讓你撞不倒我。”

柔兒撓撓頭,不曉得她話中之意。花梓卻打定了主意要幫她減減肥了,當然,主要是為了剝削她的勞動力。

此時連綿數日的大雨初霽,花梓坐在地上抬眼望見一道彩虹斜斜懸在天邊,煞是好看。

潮濕的空氣蘊著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天地間充盈著乾淨而明媚的氣息。

有古藤繞著藤架,遮出一片陰涼,那疏離間落的藤葉還掛著未乾的雨水,在陽光下閃著耀目的光斑。

花梓拍拍%e5%b1%81%e8%82%a1站起身來,順勢將柔兒拉起來:“走,隨我去後殿。”

柔兒有千百個不願意,花梓視若無睹。

然行至入口枯木處,冷尋卻抄手站在那裡,也不知在賞木還是賞虹,難得紫陶沒在左右,花梓便隨口喊道:“冷尋,你也隨我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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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尋轉身瞧見她,立即垂下雙手,沒有絲毫訝異,好似等在那裡許久了似的。

花梓欲從他身側走過,卻被他一把攔下。

“不可!”冷尋沉著臉,那模樣十分嚴肅:“少主吩咐,您絕不可再去後殿。”

花梓沉%e5%90%9f片刻,心想,若那女煞神回來,自己就再不敢跟冷尋大呼小喝了,趁著她不在,可要做足了氣勢,及早過了這道門。

於是,她沉聲嗬斥道:“哪裡是我不能去的?誰是掌門?這整個攝靈殿我最大,你敢管我?”

冷尋忽的跪在地上,悶聲道:“屬下不敢!”

花梓也未瞧他,目不斜視,趾高氣昂地徑直從他身邊走過。

剛走幾步便瞧見紫陶迎麵走來,花梓一個巧妙轉身,輕盈盈款步走向冷尋,滿臉堆笑,彎腰將他扶起:“您快起來,快起來,地上涼,又儘是雨水,寒氣入侵是這節氣最要不得的。”

紫陶此時已走到眼前,花梓見冷尋也已站起身,深深出了口氣,訝異道:“紫陶姑娘何時來的?你沒事兒說說冷尋,彆動不動就下跪,多傷感情。”言罷,她瞧見紫陶麵無表情地點點頭,這才安下心來。

紫陶跟白玉曦屬同一品種,甚至比白玉曦更加正統,對他們這種人而言,沒有表情便是最好的表情。

俗話說的好,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

花梓想,如此說來,行走江湖的最高境界便是,在江湖飄著還不挨刀。

故而,隻要不挨刀,麵子這東西,能拋之則拋之。

本著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原則,花梓匆匆向後殿走去,決定鍛煉鍛煉筋骨的同時為日後永不挨刀做準備。

當一個人有了美好的念想,並決定為之努力時,她足下濺起的泥漿都會覺得是世上最美的浪花。

於是,她踏著一路浪花到了後殿,順著樓梯飛奔下去時,諸人眼中除了憎惡,多了許多驚訝,幾日前還穿著荼白長裙高高在上,俯瞰眾生如睥睨螻蟻的掌門,今日怎麼這般邋遢模樣。

她眼中的光,清涼涼如泉水映月,當真美極了。

“我叫玉花梓,白玉曦的玉,玉蘭花的花,桑梓的梓。”她白色軟緞鞋上沾滿了汙泥,長發挽起,咧嘴一笑,日光將整個青石路鋪上一層暖黃。

對麵許多人,皆在屋簷下,有耄耋老漢,有正值壯年的漢子,有抱著孩子的女人,或站,或立,或臥,或倚,總之無人行禮。

對此,花梓十分欣慰,對於冷尋動不動便下跪的習慣,她委實消受不起。

所以,眾人默默的抗議竟讓花梓心情舒暢,更加方便待會兒做個自來熟。

走近一些,能聞到一股*的氣息,透著絲絲惡臭。難以想象,曾經大殿之上公然反對自己的人們是過著這樣的日子,還不如桑國大牢呢。

她把手伸到袖口,掏出兩錠銀子送到冷尋手中:“出去買些吃的,買些新的被褥,買些新衣服,”她見冷尋接了銀子應諾,又忽然拉住他的袖子:“還有,買些農具,再買個撥浪鼓回來。”

冷尋眼中透著怪異,然依舊點頭稱是。沒想到啊,竟能從玉花梓的兜裡掏出錢來,這真是破天荒。

花梓挽起袖子,對麵二十幾雙眼睛齊刷刷望著她,透著警惕,更有許多人手已按上了腰間的武器。

她不以為意,挽好了袖子叉著腰,朗聲道:“今兒來打掃屋子,”她笑眯著眼睛,毫不嫌隙地向前湊了湊,轉了個身:“我不大會武功,隻會甩兩下鞭子,也未帶在身上。曾經許多事我已記不得了。日子總要過下去,以後過得好不好,要看我們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