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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有疾 莫采 4335 字 3個月前

猛然抬頭,圓溜溜的大眼睛裡噙滿了淚水,好似心中的委屈,頃刻就要泛濫。

“不不,我是你的小夥伴兒,就跟……就跟小榕,小黑,小桃一樣,”花梓握著手中的糖人,有些語無倫次:“所以……”

“不一樣!”祁桀霍然打斷她的話,聲音裡帶著輕微的嘶啞和憤怒。

花梓微微一怔,祁桀卻放柔了嗓音,撅著嘴巴輕聲低訴:“我難過的時候,小桃小黑它們不會跟我說話,可你會。我開心的時候能拉著你陪我一起看風景,還能一起玩遊戲,可以鬥草,偷酒,可是它們不會,我可以拉著你給人針灸,你的醫術那麼厲害,它們都不會……”

花梓忙問道:“誰說的,我見你整日裡跟它們說話聊天啊。”

“它們又不會說話,我是假裝它們會說話,也聽得懂我說話,這才跟它們聊天的。”祁桀仰著頭,一臉炫耀的表情,好似在說:我厲害吧?

花梓嘴角抽[dòng],心想他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轉念又一想,衝他這表情,便能斷定,必是真傻。

猶豫片刻,她福至心靈:“莊主說,你要娶個喜歡的姑娘,可……可我是個男人,隻是我好著女裝,故而被你當做女兒身,所以,你趕快打消這個念頭,再不要提起,男人與男人相戀是有悖綱常的!”

祁桀臉色煞白,戚戚然退了幾步,終於掩麵而去,隱隱傳來細微的嗚咽之聲,片刻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花梓這才深深籲了口氣。

她心煩意亂,踏著月色漫步回自己的院落,此時夜色沉沉,桃木門前兩盞大紅燈籠做的十分雅致,散發著朦朧的光,如睡蓮綻放,在水上輕漾。

她推開門,梨花清香凝了山間水霧盈滿了袖子。

“去哪了?”

花梓循聲望去,白玉曦正坐在屋頂,身邊躺著個酒壇子。

星光熠熠,月色泠泠,滿園梨花,一地軟香,白玉曦也不知從哪弄的酒,清冽甘甜的酒香纏著梨花清香繞上枝頭,漫過簷角,攀著月色……很美。

“如果一襲白衣就更雅致了!”她話一出口方覺失言。

然白玉曦恍若未聞,托著酒壇仰頭痛飲。

偶爾,花梓也想不讓須眉。

於是,縱身一躍。

姿勢最重要,她計劃著腳踏青岩,輕如飛燕,伸手抓著簷角翻身躍至屋頂,美麗的衣裙在月光下畫出一輪半月,然後擺個極美的姿態沐著月光,臨風而立。

想法是好的,現實總是殘酷的。

後來她得出結論,這次計劃的失敗,全因自己命途多舛且實力不濟。

在踏上青岩之時,不巧踩著一小石子,導致身子一歪,亂了神,故而好不容易攀上房簷卻扭了手腕,再無法度力翻身,隻得陪著簷鈴一同掛在簷角,吊死鬼一樣隨風蕩漾。

這姿勢,真是有點兒醜啊!

“快拉我一把!”花梓急的冷汗涔涔,若手滑摔下去,不說傷筋動骨,就算%e5%b1%81%e8%82%a1著地也夠她疼上三五日。

如果四仰八叉摔在地上,白玉曦站在屋簷上,居高臨下俯視自己,滿臉譏誚和鄙夷,那該有多難堪,恐怕日後,自己再沒形象可言了。

白玉曦果然上前兩步,居高臨下俯視著她,花梓臉上綻開花一樣的笑,十分討喜:“勞煩公子拉我一把。”

不想,他慢慢悠悠坐了下來,仰頭喝了口酒,這才悠然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姓白名桑,名叫白桑。”花梓心虛歸心虛,害怕歸害怕,答起話來卻毫不含糊,有時她也分不清自己是叫花梓還是叫白桑。

她想過許多可能,可如何都未曾想,白玉曦聽了她的話,微微一笑。

這一笑是未曾有過的溫柔細膩,讓人霎時神清氣爽,可看在花梓眼中,卻從心底往外隱隱透著不安。

事實證明,花梓的危機意識十分靠譜兒。

白玉曦伸出粗糙的手,厚厚的老繭在月光中泛著渾濁的光。

他依舊微微笑著,手卻向花梓伸過去,花梓以為他是要拉她上房,雖然心中忐忑但口中連連道謝,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

下一刻她就愣住了,白玉曦非但沒有半點兒拉她上房的意思,還一點一點用力掰開她抓著房簷的手指,一根一根,用力掰開。

花梓瞪圓了眼睛望著他溫暖的笑容,寒意從心底一絲一絲蔓延開來,終於忍不住喊道:“你乾什麼!”

後來花梓終於明白,若白玉曦笑了,那八成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他停下手,雲淡風輕地瞧了她一眼,餘光掃過她晃晃悠悠掙紮的樣子,眉峰一挑,一本正經重複道:“你叫什麼名字?”他聲音揉進花香不著痕跡。

“小女子姓白名桑,名叫白桑!”花梓瞪著他語速極快,也有點兒生氣了。

他垂下頭,更加用力掰著她的手指。半晌,見花梓已汗津津的,便繼續睨著眼睛溫聲細語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花梓想,或許白玉曦不是什麼商賈,而是專職審問犯人的酷吏吧。

又或許,他也是個神醫,專治啞病。就他這恐怖的樣子,啞巴都能讓他逼得唱小曲兒。

第七十三章 罷了

更新時間2014-6-29 9:34:12 字數:2084

花梓心中惱火,默不作聲,死死抓著房簷,被掰開的手立時又攀了上去,身子也跟著晃了幾晃,懸在這樣美麗的景致裡,既透著詭異,又有些滑稽。

白玉曦見先前被掰開的手指又攀了上去,略皺了皺眉,忽然舉起酒壇,將酒灑在花梓抓住的房簷上,酒水凝成幾股順著瓦片清流如注。

花梓覺的手上濕漉漉的滑膩,指肚不斷下滑,任她再用力的抓攀,依然無以為繼,加之幾股酒水正朝著她的肩膀和臉頰肆意流淌,她再難支撐,本能的閉著眼睛叫道:“拉我一把啊!”

淒厲但透著哀求。

白玉曦向後傾著身子,雙手撐在瓦片上,稍稍收斂了笑容,高揚著頭顱,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厲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欺負人算什麼本事,他驕傲個什麼勁兒?

花梓一咬牙,閉上眼睛拚了命喊道:“我就是叫白桑,白桑,白桑!啊——”

這聲尖叫十分綿長,在她落地一刹那戛然而止。

待她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睜開眼時,心中暗暗歎息自己長了顆七竅玲瓏心,竟能如此精準的揣度世事,白玉曦果然急急忙忙站起了身子,高高在上,俯視著她,低垂的眸子覆在陰影裡倒看不出神色,無外乎也就是譏誚嘲諷和鄙夷了。

“毀了臉就要形同陌路?笑話!你以為你那張臉在我心裡有多重的分量!?要折辱我最好找個好點兒的法子!”他話語裡儘是憤怒的情緒在喧囂,說出口卻一如冷冽的冰泉,刺骨卻平靜無瀾,驕傲的讓人心悸。

他從未說過這樣長的話,花梓默然望著。

高高在上的白玉曦拂袖而去,她頓時心中一片荒蕪。

身下是雪白的梨花遍地,芳香纏繞著衣袖漫過她淚水漣漣。

她想拉住他的手,告訴他不是這樣的,毀了臉有什麼大不了的,她隻是不想她愛的人知道自己被人汙了身子,這有什麼錯!?

她不敢回憶不敢去想,他%e4%ba%b2眼瞧見她在勾欄院做了舞女,又怎會相信她失貞並非自願?

罷了!

淚水順著眼角劃過耳畔滾落花瓣浸入泥土。

罷了!

月貫中天,四下一片寧靜,隻餘簷角的酒水,一滴一滴,落在她耳畔,浸入發絲,觸及肌膚一陣清涼。

她有些恍惚,仿佛已經睡著了。

似乎睡了很久,也不知是多久,夜色慢慢淡開,似清水泠泠浸透濃墨重染,悄然間便走過一個輪回。④思④兔④網④

她在一地梨花之上躺了一夜,他倚在遠處枝乾上望了一夜。

直到天邊泛白,淡淡的山霧凝成滾滾露珠。

“吱呀”一聲桃門響,祁桀分花而至,見花梓那副模樣,立刻蹲下`身來想搖醒她。

不想,她滿麵驚惶,緊閉雙目微微顫唞,口中喃喃輕呼:“不要碰我,不要過來……不要……不要……”

祁桀攔腰將花梓抱回屋子裡。

白玉曦遙遙望見,忽然握住手中劍柄,意欲起身,然靜默片刻卻轉身離去,貌似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做,需抓緊時間。

片刻之後,祁桀在千針娘那定做的月白大氅不翼而飛。

祁桀小心翼翼將花梓置於榻上,愧疚與難過在眼底蔓延開來,眨巴眨巴眼睛又要哭了。

“我去找胡大夫!”

“彆!”花梓死死抓著他衣袖,喃喃道:“胡大夫會把砒霜當白糖衝水給我喝的。”

她微微一笑,剛巧瞥見銅鏡中映著自己的臉,慘白如紙,嘴%e5%94%87血色儘失,臉龐兩道傷疤醜陋猙獰,淩亂的青絲被霧氣和酒水打濕,黏在耳畔,當真是狼狽不堪。

祁桀蹲坐在榻前,忽然紅了臉,眼中波光流轉又滿含愧疚,聲音低迷卻溫柔:“我昨日曉得你是男兒身就哭著跑了,你一定很傷心,才會這樣折磨自己,這都是我的錯,你可不可以原諒我?”

花梓吃力的笑了笑,覺得頭昏腦漲,她輕聲說:“並不是因為你,不是你的錯。”

祁桀又忽然笑了,胖乎乎的臉竟如著了火似的一直燒到耳畔:“即便小姐姐是男兒身,我也喜歡小姐姐,桀以為,可以跨越任何羈絆的喜歡才是真的喜歡,故而,桀還是要娶小姐姐做媳婦。”

花梓聽完這一席話,瞬間病情加重,暈了過去。

祁桀正欲嚎啕,忽然伏在床邊的雪球呲著牙怒視門口。

他回過頭,卻見大黑站在晨曦裡,很憂傷的模樣。

“大黑!”

“不要叫我!”少年堅毅的麵龐透著失落和落寞,他望著床上的花梓和床畔的祁桀,眼裡竟泛起水霧,粗嘎的嗓音透著喑啞:“你當真要娶她?”

祁桀欣喜又疑惑地點點頭。

大黑暈倒狀向後打了個趔趄,聲音幽幽如泣如訴:“你若娶了她,我便離開山莊,找個僻靜的寺廟,與青燈古佛為伴,了此殘生。”

祁桀大驚,這話聽著很耳熟,那些茶肆裡的說書先生講到女子被男子辜負又難以忘情時,大多會說出這樣一段戲詞,聽著冷冷清清讓人心疼。

“你怎古古怪怪的,小姐姐都要死了,你就不要鬨了,我去隔壁找胡大夫。”祁桀匆匆說完便奪門而出,大黑望著他的背影深深吸了口氣,怒視著床上的花梓忿然離去。

……

不知過了多久,花梓覺得口乾%e8%88%8c燥。她慢慢轉醒,睜開眼,看見長空萬裡,一片澄澈。

她稍稍動一動,就覺著整個身子都在搖,四周的日光也跟著搖,攜著綠葉的清新,讓人神清氣爽,十分舒適。

柔柔的陽光籠罩萬物,她側過頭來打量四周,無遮無擋,除了幾棵古樹和山間的尋常花草,再無其他。

身下是柔軟的藤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