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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有疾 莫采 4346 字 3個月前

了泥土的長衣,本潔白一片而今開出朵朵泥花兒。

花梓聽著那稚嫩的聲音,打量男子麵龐。

微胖,十分白淨,雙眸大而圓,卻不空洞,黑漆漆的眼珠十分明亮,像月光下的白雪,夜幕裡的星子,毫無雜質,乾淨如一汪清泉,似是弱冠之齡,一身墨藍大氅,領口袖口皆織成黑色花紋。

她認得他!

連忙摸摸頭發,才反應過來,頭發一直散著,一片淩亂。

對了,那紅色琉璃發簪她放在脂粉奩中未曾帶在身上。

那夜除夕,也是他的聲音:“醒了,醒了,真好。”而後將一枚血紅琉璃發簪胡亂插到她頭上。

此刻,他撅著嘴巴,嘟囔道:“送你的簪子弄丟了不說,還把彆人衣服弄的這麼臟,真是無禮之極。”

花梓心中無措,保持原先的姿勢,瞪圓了眼睛瞅著他。

忽而一道閃電劃開厚重的雲層,隨之而來一聲乍雷,他驚呼一聲,立時鑽到花梓懷中,緊緊摟著她的腰,將她箍的幾乎窒息。

花梓身子虛弱,微微掙紮之後,未果。

隨之而來的轟隆雷聲讓他抱得更緊,身子微微戰栗,花梓睜圓了眼睛,打起十二分警惕,僵著身子一動不動。

許久,雷聲漸止,他方鬆手起身,花梓也倏然起身,兩人又對視半晌,各懷心事。

花梓正欲開口詢問,卻被眼前之人搶了先。

“不許說出去!”他似乎有些氣急敗壞,摸了摸袖筒,又彎腰拾起油紙傘,卻見傘骨折了一根。

“什麼?”花梓覺著自己思維速度明顯有些跟不上了。

對方卻轉移了話題,嚷嚷著:“你看吧,小黑也被你弄傷了,你這個壞女人!”

花梓嘴角微微抽[dòng],風雅之人予物件以名字,這倒無妨,可一把油紙傘名叫“小黑”可真是標新立異,不落俗套。

她想起剛剛隻手撐地之時確實壓到了什麼東西,聽到一聲脆響,這會兒想來,怕正是壓在了“小黑”的骨頭上。

“骨折了就要接骨,我把它修……”花梓連忙道歉。

“多疼!”

“……”花梓嘴角第二次微微抽[dòng],想對麵這男子是風雅的過了頭,太過入戲。

他擺弄著手中折斷的傘骨,心痛之情溢於言表。

耳畔風聲未減,零星幾片葉子被雨水與冷風吹打而落,新鮮翠綠便委身泥土。

半晌靜默後,他忽而喝道:“不許說出去!”

“什麼?”花梓覺得自己的思維不僅跑的慢,跳躍性更是與他有著雲泥之彆,不敢企及。

“你知道,彆裝!”他雙手抱著“小黑”,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花梓心悸,難不成這“小黑”大有來頭?不然為何不讓說出去?想想也覺得這事兒透著古怪,漸漸的,發現整個院子都透著古怪,尋常人家怎麼會有這樣的參天古樹,又有誰會給紙傘取名“小黑”?

“我……確實不明白你說的話。”花梓一臉無辜,想順勢了解一下這“小黑”的來頭,保不準是什麼遺失記載的上古神器,得之便可得天下之類,茶肆的說書先生總是講這樣的故事,耳熟能詳。

“就是……我怕打雷的事情,不許說出去!”前半句聲如蚊蚋,後半句底氣十足!

花梓嘴角第三次抽搐,他的思維不能用跳躍來形容,簡直橫亙整個穹宇,天馬行空。

雨勢漸歇,花梓坐在地上靠著軟榻,手中擺弄著斷了的傘骨,還是覺著屋裡不夠亮堂。

她起身拾起銀針,挑了挑燈芯,火苗忽而騰起,映在窗棱上的影子輕輕搖曳,久久之後,才歸於寧靜,如一副剪花,精致卻詭異。

屋內一應擺設簡約素雅,透著書香氣,對麵男子淚眼婆娑,圓溜溜的黑眸子泛著水霧落著淚珠,直若梨花帶雨的勾欄花娘,柔情似水地盯著花梓手中的“小黑”微微啜泣。

花梓嘴角不住抽[dòng],急忙找個話題問道:“這是哪裡?我為何在這裡?你又是誰?”

“我叫祁桀,我每次看見你,你都是睡著的,”他揉揉眼睛,擦掉臉上的淚水,疑惑又膽怯地瞧著玉花梓:“我兩日前下山,見你就躺在山腳,渾身濕漉漉的,白裙子都破的不成樣子,我搖你的胳膊,你怎麼都不醒。我怕你凍著了,就%e8%84%b1了衣服給你穿上了,就是你現在穿的這件,讓你弄得這麼臟。”

他又撅著嘴巴,滿心不悅的樣子繼續道:“我把你背回來,累的我掉了二斤肉,你得給我買好吃的補回來。”

“然後呢?”花梓垂著眼眸,手指僵在綠竹傘骨之間,一滴眼淚滴在手背上,隨後兩滴三滴,竟是越落越急。

祁桀見她哭了,慌了神,伸手去擦她臉上的淚珠,花梓頭一偏,便躲了過去。

“我不用你賠了就是了,我也沒責怪你,你不要哭了,你看,小黑骨折了,我都忍著不哭,你也不要動不動哭鼻子了,我真不是故意說你的。”祁桀眨巴眨巴大眼睛,似乎忘了剛剛是誰哭的梨花帶雨涕淚橫流。

祁桀見花梓不說話也不哭了,心想,可真是壞心眼兒,為了不賠錢哭的跟個淚人似的,這會兒不用她賠錢了就一滴眼淚也不掉了。

於是繼續道:“我把你背回來,找大夫給你扶了脈,喂你吃了藥,”他頓了頓:“你也沒有醒,今天藥沒了,我去拿藥,回來就見你醒了坐在樹下。你整整睡了兩天呢,可真懶。”

說罷,他忽然想到什麼似的,伸手探入袖筒,取出兩包藥材,半點兒沒有淋到雨水。

她還是不說話,盯著傘骨,忽然抬起雙手捂住臉痛哭失聲,啞著嗓子嗚咽道:“為什麼不早點兒下山!為什麼!”

她本以為那是個噩夢,卻不想竟是真的,為什麼她一再的失去,失去記憶,失去%e4%ba%b2人,失去容貌,如今連乾淨的身子也失去了。

大片大片的水澤漫過指縫,一片狼藉。

第六十五章 噩夢

更新時間2014-6-21 9:01:00 字數:2304

祁桀這下徹底慌了,手足無措,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你在那,對不起,你彆哭了,不要哭了……”

她一直哭,他一直道歉,直到天邊泛著雨霽雲歇的晨色,她還在哭,他……睡著了。

晨光扯開雲層,天空一片晴好。

一縷山風拂過,成片的榕樹葉子迎風曼舞,如綠色的海浪,一層疊著一層排闥追逐。葉片上掛著雨珠,忽急忽緩如琉璃珠簾紛紛滑落。

山間的清晨四處透著清澈,隱隱能聽到不遠處山泉汩汩,幾隻晨起的繡眼鳥在樹枝間雀躍,尋覓著紅珍珠般的榕樹果子。啁啾的鳥鳴在山間回蕩,清涼婉轉,喚醒了清晨第一縷晨曦。

花梓推開桃木院門,紅腫的眼睛,淩亂的長發,蒼白的臉,駭人的傷疤,還有失了血色的薄%e5%94%87,她顧不得形狀,隻想出去透透氣,分分神。

門外果然是一片滴翠竹塢,曲幽小徑直通天際。

這景致,美極了,她縱然心中鬱結催生,此情此景豁然呈現卻也抑製不住的心生向往。

她忽然憶起,曾幾何時,她日日晨起為白玉曦采藥,想他醒來,定要拉著他的手一起看迷蒙山色,晨霜暮雪。

她不敢再想下去,如今,連歎息的氣力都沒了。

沒有記憶的人是無根水,不知來時路。

沒了記憶便是一張潔白的宣紙,潦草幾筆塗滿的都是關於白玉曦的回憶。

可這墨太濃,太重,命運是壓在白紙上的狼嚎,絲毫沒有一絲憐惜,隻盼著如何將紙浸透甚至劃破。

她看不懂世人,仿佛自己不是世人,是鬼魅。Ψ思Ψ兔Ψ在Ψ線Ψ閱Ψ讀Ψ

世人是個迷,當她對你笑的時候,你卻不曉得何時她便翻臉視你為仇敵。白玉曦如此,思茗如此,悅靈也如此。

凡事都有因果,她想,自己失憶前,定是做了大奸大惡之事,故而這些人都要怨自己、恨自己、害自己。

竹塢儘頭視野廣闊,她瞧見山路如細長的小蛇蜿蜒而下,腳下所在,正是半山腰。

山間雲霧寥寥,已被天光散去大半。

兩日前,她撇下白玉曦,沿著湖畔一路跌跌撞撞卻不知該去何處,終於累的坐在山腳處大口喘氣,見四周杳然無聲,想來白玉曦並未追過來。

靠著一塊山石閉目凝神,身上不住打著寒顫,嘩然聽到不遠處的林間發出窸窣響聲,她立時起身卻沒站穩,跌倒在雜草中,腳下已滿目蒼夷,傷口密布。

她盯著不遠處的林子,隻怕跳出個什麼豺狼虎豹,將自己生吞了,想到這裡,心跳幾乎都靜止了,屏氣凝神,絲毫不敢妄動。

事情沒有想的那麼壞,反而比想象中更壞,她卻不知。

見到悅靈,她臉上霎時綻出笑容來,白紙一般的臉龐竟也能現出一點光彩。

悅靈卻並不急著過來,遙遙幾步她卻停了下來,怔怔看著花梓笑,即便冰冷徹骨,那笑容也依舊美麗。

花梓定睛凝視,瞧見她身後跟著兩個男人,一個她認得,是悅靈的情郎肖澤,另一個卻麵生的緊,從未見過。

她心中隱隱泛起不詳的預感卻不願相信,笑著喚道:“悅靈,你怎麼找到我的?”

聲音嘶啞卻喜悅。

“因為,我一直跟著你呢。”四周靜如死水,夜色格外濃重。悅靈的聲音婉轉卻突兀,帶著幾分笑意卻冷得刺骨。

“你還惦記著我……”花梓有些受寵若驚。

“不,是他惦記。”悅靈打斷她的話,將身邊陌生男人拉至眼前。

借著稀薄的月光,花梓瞧見那雙貪婪的眼神正上下打量著自己,忽然盯住自己臉上的傷疤皺了皺眉,目光順勢往下看去卻又展眉笑道:“這臉,不礙事,反正,”他頓了頓,伸出手去撫上花梓的臉:“天這麼黑,也看不清,這身段倒是誘人的很。”

花梓這才覺出不對勁兒,起身要跑,%e8%85%bf上一軟,重重跌了一跤。

她是害怕了,想抽出腰間的鞭子,才想起並未帶著,身上隻著了一襲淡薄的白色長裙。

眼見那目露%e6%b7%ab光的男人就要撲上來,她存著僥幸,嗓音喑啞呼喊道:“悅靈,悅靈姐……”

“人是我帶來的,我會攔著嗎?喊也沒用,這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你就好好享受吧。”悅靈嗬嗬一笑,臉上也不知是痛苦還是痛快,十分扭曲。

肖澤霍然抓住她的手,輕輕搖搖頭。

她不予理會。

花梓不死心的問:“為什麼?為什麼?我哪裡對不起你?”那男人力氣極大,按著她的手,壓住她的%e8%85%bf,她無力抗爭,轉頭死死咬上他的胳膊,男人悶哼一聲調笑道:“我就喜歡這烈性子!”

悅靈歪著頭,好似欣賞折子戲似的:“毀了你,我還是花魁,毀了你,你就不會鄙夷我。”這一席話雲淡風輕,卻比湖水還要冷。

花梓聽得並不真切,她忙著苦苦掙紮,四肢百骸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