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
這時,黑色商務車後座傳來開門聲和關門聲。
名叫小左的司機回頭,趕緊起身舉著傘走過去:“秦先生,您怎麼下來了?”
男人身形特彆高大,瘦削,小左舉傘動作費力。
那人沒有說話,走到躺著不省人事的顧綿麵前,居高臨下看了眼,問司機:“怎麼回事?”
小左神情也是茫然,搖頭:“她一直哭,情緒好像崩潰了,我和她打商量,說著她就暈過去了,身上有傷。”
小左指著她的手,又撩開女人的頭發,露出滿額頭乾涸的血跡。
沉默的男人蹙了蹙眉,“打120.”
男人說完,一身神色西裝站沾著雨水,走回黑色商務車。
小左聽吩咐打了120,回到車上,黑色商務車壞了一個燈,後退一些距離,然後打彎,繞著顧綿停在馬路中央的車的另一邊,行駛而去。
車廂內寂靜。
行駛了一段距離,後座的男人敲了敲小左駕駛座的椅背。
小左立即停車。
黑暗中男人開腔:“打倒,退回去。”
小左眼睛裡是疑問,不過手腳麻利地,把車倒了回去。
黑色商務車挺穩。
後座車門再度打開,男人修長的雙%e8%85%bf下車,走到肇事地點。
小左緊跟過去。
男人注視地上的女人幾秒,彎腰蹲下,深處瘦削卻結實的臂膀,打橫抱起女人,站直。
“秦先生,您……”小左的目光放到男人修長的左%e8%85%bf上。
“她很輕,不礙事。”依舊是醇厚的聲音,淡淡說完,男人抱著不省人事的女人上車。
後座,男人把女人放到一邊,%e8%84%b1下自己的神色西裝外套裹住女人,坐正身體吩咐:“到最近的醫院。”
小左點頭。
…………
醫院急診。
還是由男人抱著顧綿下車,小左舉著傘,步入急診室。
有醫生過來。
顧綿渾身濕漉漉地被放到病床上,光線明亮,她半邊臉被血跡覆蓋,另外半邊,白慘慘的沒有一丁點血色。
醫生皺著眉頭看一眼距離病床很遠,個子很高背影瘦削的男人,醫生猜測這男人和病床上女人的關係,大概是感受到那份沉靜的氣場,本事要出言責備兩句,到底沒敢這麼做。
小左站在男人身邊,矮半個頭,看著醫生們拉上簾子。
男醫生吩咐護-士給顧綿擦乾淨臉,換上病號服。
另外一個護-士走過來,看一眼神色西裝的男人,麵龐瘦削,但五官非常英俊,沉默的氣場強大,令人不敢輕易靠近說話。
護-士把繳費單交給男人身邊的小左:“你去把費用交了。”
小左看向男人,男人點頭。
…………
小左繳費回來,簾子已經拉開,病床上孤零零的女人,麵上的血已經被清理乾淨。
自家老板佇立在床邊,目光沉靜地注視著床上的女人。
小左走過去,“老板,費用都交了。”
“嗯。”
小左其實想抱怨,又不認識,老板素來不是熱心腸的人,覺得奇怪,目光跟著老板的目光往下看,看到女人柔白小小的臉已及臉邊散落的濕漉漉的像海藻一樣的卷發,縱觀整體,小左怔了一下。
沒控製住聲音:“老板,她……”
說話聲音大了,令床上閉目處在半昏迷又痛的半醒的女人動了動。
男人修長好看的手一擺,示意小左噤聲。
小左捂嘴,壓低聲音看自家老板:“她……”
“嗯。”男人低沉應了聲,目光專注在女人蒼白的臉上片刻,便移開。
這時有醫生端著消毒盤過來,男人紳士衝醫生微微頷首,修長的手指了指床上的人,瘦削的臉表情嚴肅,聲音卻溫和,
“傷口在額頭位置,請你縫合時費點心思,她是個女生。”
醫生被他紳士的關懷舉動感染,望著這個英俊削瘦的成熟男人,微笑點頭。
男人不再看顧綿一眼,轉身,步伐沉穩,走得比一般人要緩慢些。
小左跟上,一邊走一邊回頭,目光緊盯顧綿。
…………
季深行恍恍惚惚地從酒店出來。
上了車,手竟然有些顫唞地,在儀表盤上捯飭很久,才把煙從煙盒裡拿出來根煙,緊急點上,猛吸一口。
沉眉斂目中,腦海裡回蕩的是視訊裡那瘦的不成形的光頭小家夥,輕輕吐出的那個姓。
他沒有聽林妙妙細說,慌亂不已地,心裡惦記著顧綿,趕緊下樓梯。
走到二樓的台階位置,上麵還有她滾落下來時摔碰出的血,觸目驚心,他盯著那些血跡看,看到一個被他傷的體無完膚的顧綿。
他一手抽煙一手打她電話。
回複她的永遠隻有一個冰冷機械的女聲,對不起,不在服-務區,對不起,無人回應……
打到最後,他繃著五官把手機砸向車玻璃窗。
玻璃碎裂的聲音充斥死寂的車廂。
一瞬間,一顆心空空蕩蕩,茫然無措。
去哪裡找她?
還能把她找回來嗎?他錯了,真的錯了,不該向她隱瞞妙妙還活著的事實,也許從求婚那天晚上就坦白,他和她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為什麼隱瞞?
四年的變故讓他感到害怕,天知道她答應複婚那一刻,他有多高興。害怕再發生任何一點變故,所以他下意識就選擇隱瞞。
季深行沒有考慮到,即使複婚之後,顧綿知道這些事,他們照樣會分崩離析。
黑色賓利在雨夜裡疾馳。
季深行先回了他們居住的小區。
上到四樓,門開著,裡麵透出橘色的溫暖光線,他眼睛亮了亮,推開門進去。
開門的聲音驚動了裡麵的人,傭人從衛生間拿著拖把走出來,看到他:“季先生,您回來了。”
季深行抓住傭人的手,著急詢問,“顧綿呢?她回來過嗎?”
傭人搖頭,提溜著拖把往他的臥室走,邊走邊說:“季先生,家裡可能遭遇搶劫了,您看看這……”
季深行跟著走進臥室,裡麵的狼藉全部納入眼底,床上淩亂,被子在地上,床頭櫃他上鎖的那個櫃子大開著,。
他珍藏的那本關於她和皺皺那些照片的冊子扔在了地上,裡麵的照片散落出來,掉了一地。
季深行走過去,一張一張撿起來,心隨著撿起來的照片而變得越發不安。
他翻過抽屜,果然,高中那張合照和妙妙的背影照不見了。
內心衍生出猜測,他打開壁櫥式大衣櫃,找到那件黑色西褲,往褲兜裡掏,找了半天,裡麵是空的,求婚那晚妙妙留下來的便簽不見了。
季深行頹唐地坐到床上,伸出雙手捂住臉。
民政局門口,她拿了這四樓的鑰匙,是找錢夾,卻沒想到找出來這些東西。
原來她昨天就發現了,這二十四小時裡,她獨自一個人戳穿這些謊言,一個人在信任他和懷疑他直到最後確定他撒謊這之間煎熬著。③思③兔③在③線③閱③讀③
季深行想起從鄰市回來的路上,他給她打電話,她佯裝做無異的語氣,他說明天去領證,她輕笑著說嗯。
現在想來,她一定是在冷笑。
傭人不明白地看著麵色蒼白神情很不對勁的男人,“季先生,要不要報警?”
季深行疲憊地搖頭,“不是搶劫,你先回去吧,這裡不用你管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傭人有些擔心他現在的狀態,但還是出去了,收拾了一下,走了。
關門聲響起,季深行整個人往床上倒去,臥室暖色的燈光打在他那張英俊深邃的麵孔上,已是模糊成一片。
四周靜靜的,可以聽見洗手間嘀嗒的水聲,房子空落落的,跟他的心一樣,空落落的。
到了這一刻,他恍惚才明白,他究竟失去了什麼。
…………
顧綿覺得自己一直在遭受極刑。
身體好痛,像被萬斤石磨碾碎了擱在鐵板上烤,渾身都著了火一樣,滾燙得她不能承受,那種從骨頭裡發出來的酸痛噝噝的往外冒。
並且,這種痛一直沒有減輕的跡象。
可她睜不開眼睛,沒有一點力氣睜開眼,去看看這個世界。
朦朦朧朧中耳邊時而安靜時而嘈雜,有人說話的聲音,說什麼聽不清,也有人在擺弄她的身體,她想叫他們不要碰她,喉嚨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呢。
感覺到自己被移動過來移動過去,不變的是,身子下麵那張冰冷的硬硬的床。
有滾燙的熱乎乎的液體打在她的臉上,一滴兩滴,慢慢的,變得很洶湧,不斷擊打著她的臉。
耳邊傳出模糊的哭聲,很大的聲音。
她的手被一雙手緊攥著,攥得實在痛得她受不了了,顧綿在這種情況下費力地一點一點睜開了眼。
鼻尖充斥著消毒水味,刺鼻的,冷冷的。
入眼看到的世界,很白,蒼白。
“綿綿……綿綿!”藍雙哭啞了嗓子,看到人醒了,半個身體趴打顧綿身上,崩潰地大哭。
顧綿被她壓得痛,還有點搞不清狀況。
衛川在後麵拉藍雙,根本拉不住。
直到身上的被子濕了一大-片,藍雙通紅著雙眼捧住她的臉,鼻涕眼淚一起掉,“綿綿,你嚇死我了,真的嚇死我了,一直四十一二度,醫生說你再燒下去就得傻了你知不知道?”
顧綿聽她哭,內心酸楚交加,也哭。
衛川為難死了,著急地勸藍雙,“她剛醒,你控製一下,彆惹得她跟著哭,再說了,你這一哭,奶-水又要狂湧,媳婦兒,彆哭了!”
顧綿不哭了,衝藍雙特彆難看地笑了笑。
“你彆笑!嚇人!”藍雙反身從包裡拿出鏡子,對著她,“你自己看看你現在什麼醜樣!”
顧綿看著鏡子裡頭發淩亂,額頭腫的像個包子捆著厚厚紗布,眼睛紅腫得隻剩一條縫,根本看不見裡麵眼珠子的自己,真是一副典型的棄婦麵孔。
她看著看著,就忍不住笑出來。
“綿綿?!”藍雙看她這樣子,又嚇了一跳,彆是腦袋壞了?
顧綿此刻心緒從未有過的平靜,內心已經是一潭死水,怎麼能不平靜?
她做了好長的一場夢,夢裡麵在鬼門關裡走了一遭,身心俱疲,全是痛,好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