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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後 顏昭晗 4200 字 3個月前

起來,又讓她在椅子上坐好,甚至不知從哪弄了塊沾了水的布巾,%e4%ba%b2自為她擦去臉上的灰塵和淚痕,又耐心將她垂在臉側的頭發撥到耳後去。動作輕柔,與方才判若兩人。凰帝捧著墨雨樞的臉,過了許久,輕歎了一口氣。

墨雨樞不明白凰帝為什麼而歎息,也不明白剛才還凶神惡煞的凰帝此刻是不是換了一個人,她什麼都看不見。

一個人走進來,墨雨樞聽見她跪拜時衣物簌簌之聲,隨後她平靜道:“見過凰帝。”

“起來吧,有什麼事?”凰帝懶懶問道。

甘晴說:“是與凰帝來談皇後的事情。”

“哦。”凰帝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訝異,“是朕娶皇後,你又要來同朕談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紅線

墨雨樞坐在椅子上,一動不敢動,連大氣也不敢出。隻輕輕晃一下手臂,都會後背傷處痛上一陣,她隻好僵硬地坐著。

從聲音來判斷,甘晴距她有十來步。儘管看不見,墨雨樞還是感覺甘晴的目光凝在她的身上,簡直如芒在背,遑論她的背本來就火辣辣疼著。

“立後是大事,皇後的人選不可不慎重,望凰帝三思。”

“這件事,朕已決定。”凰帝淡淡說,也聽不出喜怒。

“這樣的姑娘,王畿城裡一抓就是一把,凰帝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凰帝若喜歡這樣的人物,下臣倒還有主意。”甘晴道。墨雨樞暗想,能這麼直白地和凰帝說話,她和凰帝的關係隻怕比傳言中更要好。

“你有什麼想法,願聞其詳。”凰帝語氣沒有絲毫慍色,聽起來反而還是來了興致。

“她是豳王的人,區區一個使者,也不是什麼顯貴千金,凰帝卻要以她為皇後,萬一出了什麼差錯,也是麻煩事。”甘晴說著,走到墨雨樞麵前,手指輕輕挑起墨雨樞的下巴,“隨便找個理由,對外就說殺了她,然後養在宮裡。怕她跑,就把她的%e8%85%bf弄斷。將來玩膩了,往井裡一扔,也不會有人知曉。”

窸窸窣窣的衣物掃動,甘晴蹲下`身來,隔著墨雨樞的裙裾攥住她的腳踝,手指在其上比劃著:“腳筋挑斷,很簡單。”

凰帝笑道:“如此,豈不是教她恨我一輩子。阿晴,你的這個法子,用在彆人身上還行;用在她身上,不行。”

“這又如何由得她。”甘晴乾笑了一聲,語氣有些訕訕的。凰帝雖未直接駁斥,卻也反對她的提議,甘晴隻得作罷。

“盲藥和啞藥都隻是暫時的,三五日後藥性自除。”凰帝說道,“這是為了防出亂子。其餘之事,待大婚之後再說。”

甘晴沉默了好一陣,低聲問道:“凰帝為何要這樣做?為她一個小小官吏,下這麼大的工夫?”

凰帝卻沒有答話,隻說:“朕累了,你退下吧。”

不知為何,上午天還晴了兩個時辰,到下午鵝毛大雪又飄起來。此時離凰帝大婚還有不到兩天的時間,各個諸侯王藩王紛紛送來賀禮,與凰帝道賀,一時王畿皇宮內熱鬨非凡。

小宮娥剛端著澡具毛巾從內務府裡出來,就被候在外麵年紀稍長的宮娥一通劈頭蓋臉的痛罵:“真是笨手笨腳,連領這些東西都慢騰騰的!這可是娘娘濯身要用的,你耽擱得起嗎?”

小宮娥嘴一癟:“是奴婢錯了,阿素姑姑莫怪。”

阿素也不多說,領著小宮娥冒著雪往宮室走去了。小宮娥到底年紀小,好奇心管也管不住,忍不住問道:“姑姑,皇後娘娘是何等人物?奴婢竟從來都未曾聽聞過。”

阿素往她的頭上拍了一下:“管這麼多乾什麼!皇後娘娘是天上神仙下凡,怎麼會讓你這種丫頭聽聞?”

小宮娥扁了扁嘴,低頭不再說話。她伺候皇後入浴更衣,當然隻為皇後%e8%84%b1了衣服就被年長的宮女趕出去去取澡具,她瞥到皇後的後背滿是縱橫交錯的傷痕,雖隻有一眼,也看不真切,她卻覺得模樣倒挺像是拿藤鞭打出來了,因為她自己也挨過打……莫非皇後是在天上犯了錯,被責打之後趕下凡的?

夜裡,凰後宴飲前來道賀的各處使者,直到二更過了才返還長樂宮,帶些微醺醉意,隨手拔去頭上簪著的花,將阿素叫了過來。

“皇後呢?”

“回凰帝,娘娘在次間裡歇息著。”見凰帝口中稱皇後,阿素也改口叫娘娘了。

凰帝一點頭,就走進次間去。碧紗櫥夏天時才剛讓匠人用漆重新抹過,如今聞來還是有些淡淡的樹漆香味。她撩起幾重妃色帳幔,低頭去看,墨雨樞正在床褥間沉睡。

即使在夢中,墨雨樞的神情也不太安詳,好像夢見了可怕的事情。凰帝在床沿坐下,紅燭的光透過紗簾,朦朧搖曳。凰帝側身望著墨雨樞的睡顏,過了許久,伸手在她的頭發上撫摸。墨雨樞才沐浴過,發間帶著香料的味道。凰帝傾下`身,深嗅了幾口。然後她伸手到被子裡,捉出墨雨樞的手腕來。

五六年過去了,比之十四五歲,她的手腕似是顯得纖瘦結實了些,在一點燭光下看,帶些光澤,也顯得蒼白。凰帝側頭,輕輕勾起嘴角。那年墨雨樞將牡丹花遞到她麵前時,桃紅色的花襯得她手腕極白,似是被白綢子裹了一層。

她從袖中取出一條紅繩,係在墨雨樞的手腕上,不鬆不緊,既不會從手腕上滑下去,也不會因為讓墨雨樞察覺到它的存在。

凰帝隻睡了不到三個時辰就起來,叫人去準備車輦。瑤國慣例,迎娶皇後,是頭一日半夜去皇後府上接人,墨雨樞在王畿並無住處,凰帝便派人將她送去豳王舊日住所暫時安頓,隻待到時候接入宮中,完成大婚。

天還沒亮,墨雨樞便被人催起來,睡眼惺忪地任由宮人為她穿衣打扮,雙眼無神,似失了魂魄一般。凰帝進來看了她兩回,見墨雨樞並無異狀,隻囑咐宮人兩句便離開了。

聽得凰帝的腳步聲逐漸走遠,墨雨樞慢慢攥緊了衣袖。她做了一夜噩夢,夢裡俞靈犀還是溫柔地同她講話,凰帝那張美豔卻跋扈的臉突然橫亙在兩人之間,後背的傷仍有些疼痛,正如她口不能言,目不能視的絕望。

一切都被凰帝布置好了,天羅地網,墨雨樞無處可逃,連掙紮都沒有餘地。

她坐到車上時,已經不指望自己能活著離開王畿了,但至少要讓豳王知曉自己在王畿內遭遇了什麼,隻要想個辦法給豳王傳信……

墨雨樞一路上都在琢磨這件事情,也不知車輦將自己帶到了哪裡。有人為她打起車簾,然後有人摻扶她下車,一個老嫗的聲音說道“娘娘萬福”。

娘娘個鬼。

老嫗攙扶著墨雨樞走到一處房間中,讓她坐下來,然後附在她耳邊說道:“墨大人,老身乃是豳王派來的,特來救你出去。”

墨雨樞精神一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豳王是怎麼知曉王畿城發生的事情的?莫非是同行的隨從有逃出來的,給豳王報了信?墨雨樞來不及想這麼多,摸索著抓住老嫗的手,在她手心寫了幾個字。

她寫道:“我已啞言,願回稟王上,無以為報。”

老嫗說:“大人請放心。這回一定是能救大人出去的,大人隻需按照老身所說來做就是了。先稍安勿躁,等到接應的人來了,老身就帶著大人逃出王畿。”

老嫗出去了,墨雨樞獨自坐著,心裡七上八下,種種問題鬱結。就算快馬加鞭回稟豳王,從豳地到王畿往返最快也要有七八天,豳王怎會如此神速就安排了來救她的人?更何況,此處是王畿,冒著這麼大的風險,隻為救她墨雨樞一個小小使者,豳王怎會估算不出其中利害。╩思╩兔╩在╩線╩閱╩讀╩

墨雨樞越想越覺得事情蹊蹺,不過這幾天碰到蹊蹺的事情太多了,她覺得自己已經沒什麼接受不了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

☆、傀儡

墨雨樞不知道時間幾何,隻記得自己吃了兩頓飯,風吹得窗戶紙嘩嘩地響。她就一直坐在椅子上等待。空等,苦等,也不曉得是在等死期或者生機。

於是她也在想,自己和凰帝的過往。自己究竟有什麼驚世駭俗的特質,能讓凰帝做出如今這等事情。

她並非美得無與倫比,也沒有什麼才華。她隻是諸侯王身邊的一個官吏,就算稍微得勢些,卻不抵家中落魄。

凰帝到底是為什麼,圖什麼……

墨雨樞的思緒又飄回幾年之前。小時候她就有些畏懼凰帝。凰帝比自己大三四歲,在她未至十八歲,還是長公主的時候,在後宮一乾女子中就鶴立%e9%b8%a1群。且不說越發美麗的容貌,那般氣勢就已經淩然眾人,站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注意到她。有時長公主來看望豳王,墨雨樞都是規規矩矩地道一聲“長公主萬福”,躲在一邊,大氣也不敢出。

長公主似乎是向豳王問過墨雨樞的名字和籍貫,但是時間久遠,墨雨樞也記不清楚了。那時候她就天天惦記著廣儲司的俞靈犀,長公主同她又沒什麼關係,她自然未放在心上。

這樣沉思了不知多久,墨雨樞聽見有人談話,聲音很低,聽不太清楚內容,隻隱隱聽到“帶她逃走”“車馬都備好了”“手腳利落些”“切莫留下痕跡”的語句,談話人之一是個女子,墨雨樞聽她的聲音有些熟。失明不過兩日多,她辨聲的能為倒是提升了不少,想起來那是甘晴的聲音。

豳王派人來帶墨雨樞離開,甘晴怎會摻和進來?以豳王的能為,不像是會買通甘晴的。墨雨樞越想心越往下沉。她茫然站起身,想要逃,卻不知往哪個方向去。一個瞎子又是啞巴的,連腰牌都不知何時遺失掉了,自己能逃到哪去?

自稱是豳王派來的老嫗進屋,手忙腳亂地扒下墨雨樞的外衣,又另外替她披了件衣服,攙扶起她:“姑娘,我們快些走,有人來接你了。等把你帶出城去,自會有人接應,送你回豳地。你可千萬保重啊。”

墨雨樞想要推拒,不對勁,整個事情都不對勁。豳王不可能知道王畿中所發生的事情,就算知道了,也不會花這大工夫來帶她走。但她說不出話,無法問出自己的疑惑,那老嫗力氣又極大,幾乎是扯著墨雨樞往外走著。走了約有一盞茶的時間,墨雨樞聽到馬的響鼻聲,老嫗說:“行了。”

她扶著墨雨樞登車,卻沒有跟著上車。

車內似乎很寬敞,而且已經坐了好幾人。墨雨樞尋得空位坐下時,嗅到空氣中脂粉的味道,這幾個人可能都是女子,但是她們隻坐著,緘口不言,氣氛古怪之極。

車輪碌碌響了起來,馬車不知向何處而去。墨雨樞坐的這個地方十分不好,北風從不知哪個縫隙中灌進來,吹得她難受;偏巧她這件衣服的袖子還短了一截,風直往袖籠裡灌。

“天色晚了。”車中的一名女子忽然說,“快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