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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草覓天涯 月光船 4377 字 3個月前

回、礞石在屋外,亦隨時待命——這是為防萬一,出現意外,他倆或燒水或煎藥有得忙。

空蕩蕩隻有一張長桌的房間,早就清潔打掃完畢,清水烈酒,嶄新布巾上好的細白絹,瓶瓶罐罐的藥膏藥粉藥湯,小刀剪鑷子針線等應用之物,檢查了至少五遍。

越陌全身隻一條被單,橫蓋臍下三寸之處,就著王謝的手,將藥儘數飲下,口腔縈繞著一絲絲甜味——自然是王謝在藥中特地添了些甘草——微笑點頭,一一望向眾人:“有勞大家。”目光最後定定落在王謝身上。最費心的人是他的阿小,聽阿小說過,平時撒出去一聞就倒的迷[yào],總歸有些小毒,這麻藥改進過,會讓他身體更加舒適。

菲菲上前,點了越陌睡%e7%a9%b4。她不明白少主為何如此有信心,但她支持少主的一切決定。

王謝見越陌雙眼合攏,呼吸悠長,便取金針刺了幾個部位,發現無反應的時候,點頭沉聲道:“開始。”

即使將近花甲,王妃保養得一如未至不惑,那眉眼間依然風姿綽約,不減當年——而手裡的銀槍,亦鋒利不減當年。

王爺一個手抖,筆下辛苦三個時辰的丹青上,滴了好大一串花青色,生生將美人圖變成惡鬼鑒。“哎呦哎呦,這可是我給夫人準備的生辰禮……”王爺還來不及肉痛,王妃一槍就戳在美人兒腮側:“大月亮,我兒子到底怎麼了?”

王爺無奈看著自己五寸厚的花梨木畫案正中多了個指頭深的空洞,忍不住一哆嗦:“小顏兒,有話好說,啊,好說。”

“哼……”老夫老妻互相叫小名兒,平時拿著肉麻當有趣,現在王妃可顧不上,兒子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必須比丈夫重要。

此時越陌身上被劃下了第一刀,刀口筆直,深淺適中,持刀的手乾燥穩定。

鮮血稍微一頓便從刀下流出,菲菲用布巾拭去。

當王妃怒氣衝衝動靜太大,王爺愁眉苦臉安撫不住,以致悄悄送信給皇帝救命,皇帝過來一番先是打哈哈之後%e5%94%87槍%e8%88%8c戰糾纏的時候,王謝正在越陌腰腹之處,截取皮肉。

皇帝被王妃武力“說服”,不得不下令擬旨,宣小世子回洛城的時候,王謝縫合好越陌最後一塊皮膚,打個漂亮結子,菲菲用小剪子剪斷了線尾。

而當這封急詔還在半路上的時候,越陌躺在床上,被勒令不得有半分動作,正在聽菲菲給他念信——繁露山莊一把手,宓王殿下,原主父%e4%ba%b2的%e4%ba%b2筆手書。

縫合傷口用的是上好桑皮線,現在過了五六日,越陌臉上肩上手上身上的線都依次拆過,針腳依然很顯眼,而左手因為皮肉少關節多,還沒有拆線。

王謝拿銅鏡給他照,笑他是蜈蚣精,又用輕薄細絹包紮防止傷口走形,越陌被裹得動彈不得,飛了好幾枚眼刀。

當然到了最後,事情是以王謝自覺把耳朵送到越陌%e5%94%87邊求咬求欺負求蹂1躪而結束的。

宓王殿下。

於公,這是越陌真正上級,於私,這是自己身體的%e4%ba%b2爹。

王爺在信裡肯定了他找神醫治傷的行為,譴責他為什麼不回家,害母%e4%ba%b2擔心,從而自己在家裡的待遇直線下降,引經據典,揮毫如墨,儘顯文士風範,洋洋灑灑寫了十幾張紙。

越陌聽完這封信,叫菲菲將信紙一張張呈給他過目,字裡行間自有二人之間特殊的聯係暗語,那才是他上級兼父%e4%ba%b2的真正意思。

越陌默默看完信,示意菲菲退下。

正好有父王為他遮掩,省得他考慮要不要直接跟他母妃說實話,或者通過皇帝表哥委曲進言。

越陌不敢確定自己對著宓王和王妃,能不能叫出“父%e4%ba%b2”、“母%e4%ba%b2”,尤其母%e4%ba%b2最是關心兒子,即使擁有原主記憶,畢竟不是本人,他擔心露出破綻。

還是如他跟父王所商討的那樣,敵國蠢蠢欲動,再去曆練戍邊罷。

當然,必須帶上王大夫。

作者有話要說:奇奇凡樂扔了一個地雷~~謝謝~~~

作者剛打算要發奮的時候手指受傷了血流成河。。。是老天說表寫的意思麼。。。

第五十五章 越陌解封的前塵往事

不用越陌下死命令,他身邊人都知道小世子為了求傷口迅速痊愈,決定以身試險移植皮膚,這傷雖不危及內腑,但是創麵太大,也是生死攸關。

聽王大夫講,此法如處理得當,痊愈更迅速,且日後加以修整,幾乎連疤都沒有。

因此除了小世子本身安全外,務必保護好王大夫和蔡大夫,不能有任何閃失。

尤其是王大夫,隨叫隨到都嫌慢,小世子的人都明白王謝能時時刻刻守著小世子才是上理。王大夫隻有一個,又要教課,又要打理莊子,還要照顧自家主人,□乏術怎麼辦?

於是大家紛紛自動自覺請命——管理於飛莊?沒問題。教小學徒背書認字?沒問題。收藥材賣藥?沒問題。給大夫和學徒們發些補助安排生活?沒問題。

至於敢過來打擾王大夫的?對不起,我們先解決了罷。

比如:秦箏薇。

秦箏薇在於飛莊呆了將近一個月,除了課堂和問診的時候,竟然沒有見到王謝一麵,而當她想去找王謝請教問題的時候……風依涵總是不知從哪兒冒出來。

——於是風依涵就很是“偶遇”了秦箏薇幾十次,%e8%88%8c燦蓮花,大獻殷勤,現在莊子裡幾乎沒有人不知道秦姑娘是風依涵正在追求的“心上人”。

即使秦箏薇沒和風依涵糾纏,也往往會遇上被阿魏引來的裴回或者其他大夫,將她的疑問解決。

秦箏薇毫不氣餒。她既然打定主意要王謝重視自己,必須先在醫術一道上有所斬獲。

懷裡抱著好幾卷醫書,她不僅僅看見大夫有空就見縫插針去問,便是見到大堂有女病人,就主動過去幫忙。王謝授課完畢,第一個衝上去請教的必定是她,而且提問有的雖說淺顯,並非書中生搬硬套胡攪蠻纏,漸漸王謝也高看了她幾眼,說話%e4%ba%b2切許多。秦箏薇得到鼓勵,為求王大夫一笑,鑽研的更歡了。

當然,風依涵才不是對秦姑娘一見鐘情,二見傾心,“不讓秦箏薇打擾到王大夫”這條命令,半是自己主動要求,半是越陌順水推舟的明示。

到不是越陌不相信王謝定力,隻不過,他也想和王謝抓緊時間,多多相處。

現今的王大夫也很知情識趣,除了上課外,能不出去就不出去,能呆在小世子身邊,就拿本雜書連看帶念。喂飯喂水,洗發擦身,將菲菲日常貼身工作搶了大半,且甘之若飴。看著他抱著小康在一邊玩,越陌一點都不覺得鬨。

王謝隻在越陌處理公務時,自覺回避。

今天菲菲給越陌念信的時候,他也有自己的事情——小少年跑來報信,有快馬和篷車過來。

前腳剛剛收到信,後腳小院外頭就響起熱情招呼:“重芳!重芳!我來看你啦!”

——四條%e8%85%bf終歸比兩條%e8%85%bf快了不止一點半點,尤其是林虎峰的坐騎是那匹神駿通人性的寶貝大黑馬。

於飛莊不在春城之內,郊外不用牽著馬走路,他直接打馬飛馳,眨眼就到了莊門口。張伯認得林虎峰,這位跟主人家是登堂入室的交情,不用稟報,林虎峰把馬往門口一拴,輕車熟路自己往王謝院子裡走。

越陌躺在裡屋,聽見林虎峰中氣十足的聲音,忽然不可置信的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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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變成越陌以後,初次聽見林虎峰的聲音。

而腦中一直縈繞的、恍然如夢的零散記憶,忽然就隨著林虎峰的聲音,撤去雲霧繚繞的麵紗,變得清清楚楚。

在變成越陌的頭幾天,他一直在梳理記憶,大量原先越陌留下來的記憶如潮水湧至,倉促間隻能大概濾過一遍。而夾雜其中的,他也不清楚是夢境,是前世,是今生,是未來,或者到底是什麼。

林虎峰的聲音,在他的一個不知真假的場景中,聽到過。

在那個場景裡麵,他依然雙目失明,隻能摸和聽。

摸到的是密密麻麻的灌木枝,大大小小的樹乾,粗糙石頭和冷硬泥土。聽到的是外麵是呼呼風聲,樹木窸窣聲,偶爾有淒厲不知什麼動物的叫聲。

身上隻有兩層單衣,凍得發抖,指尖冰冷麻木,%e8%85%bf骨鈍痛,身體下麵不能啟齒之處非常難受,極其熟悉的難受。

他不曉得身在何處,大概是荒郊野外。他不曉得什麼時候,大概是晚上。

印象裡,他隻是知道,那個時候的少爺不是現在互通心意的少爺,而是一直打罵他嫌棄他的少爺。少爺帶他出門,車子行了很久很久,然後……然後少爺叫他下車,拿了他的盲杖,給了他細細麻繩的一端,讓他往前走,一直走,走到繩子繃緊為止,少爺特地給出解釋,要攔截什麼東西。

他走了又走,一直沒有停下來。

而繩子,從來也沒繃緊過。

如果他站在原地纏一纏,會發現這根麻繩長不過一丈。

甚至,一回頭就能看見繩尾。

他看不見,但是心裡太清楚了,以至於連停下來纏纏繩子都沒有做過。

——繩尾拖在地上,蹭過落葉和土地的時候,怎麼會沒有聲音。

他耳力很好,甚至聽得見遠處軲轆轆的車輪聲。少爺終於不要他了。

他覺得少爺的態度太明顯了,自己之前吃過的苦和現在比起來,就是個笑話。這樣也好,生無可戀,手裡有一根繩子,是用來自己了結自己的麼?

身上漸漸冷起來,如果他自己了結自己,還是找一個偏僻的地方為好,這裡既然有車馬可以到,自己的屍體必然會被發現。他不想死了以後還被翻檢身子,尤其是這樣殘壞的身子。

對不起,少爺,我很笨很沒辦法,伺候不了你了。臉龐濕冷,他知道自己在流淚。

不知過了多久,就這麼摸索著亂走,身邊樹枝越來越稀疏,他凍得哆哆嗦嗦,完全麻木,感覺不到。再後來,就被什麼東西絆倒,從斜坡滾了下去,大概……在昏迷之前,似乎撞到了什麼東西,同時耳邊就聽見一聲驚呼。

他一直想不起來,現在倏然醒悟——那是林虎峰的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