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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草覓天涯 月光船 4238 字 3個月前

其他人如何與小康相處,一成是大夫有什麼異常舉動。

細細密報上去,很快便有回函,風依涵和阿魏看到新的批示,你瞅我我瞅你,三息過後忽同時大叫又同時伸手捂住對方的嘴:“少主也要來?!”

——不僅口頭說說,而且已在半路。

小世子讀到新密報,二者側重不同但有樁事寫得很是一致——王大夫對前鄰居家懷孕的少夫人極為關注,投入非比尋常的熱情。他不僅時常去看平安脈,還常常送些時鮮果品過去,甚至這少夫人還沒顯懷,王大夫已經買了好些孩子喜歡的玩意兒,小人偶,小荷包,撥浪鼓,陶響球等等,每次上門必隨手帶一兩件相送。

阿魏長於觀察,而風依涵擅畫,他們都在密報裡強調,王謝送給未出世小孩兒的禮物上麵,往往或畫或刻一個青色小小標記,似乎是花瓣,又像柳葉兒,還像剪刀……圖樣附後。

小世子隻對著鸚鵡念了密報前九成,到後頭這一成,聲音越來越低,漸漸沒聲兒了。合攏雙眼,指尖完好的右手輕輕在圖樣上摩挲。

雖說大小不同,但是這形狀幾乎纖毫不差。

“王謝!王謝!”鸚鵡在籠中跳來跳去,撞來撞去,又掉落一地羽毛。

第三十七章 借屍還魂這點子事兒

“灰衣,等不及啦?”小世子把密報看了又看,扭扭腰,試著動動手臂,想想邊城已然平靜,再想想千裡路程的顛簸……揚聲叫菲菲:“去喚書記官來。”

菲菲應聲去了,小世子微微闔眼,想著得給軍醫老一找點事情做,省的見天兒的把他當成瓷娃娃,然後他就好離開。

次日,不知他跟守將說了些什麼,上麵便下令,第二天派遣老一為首的一眾軍醫到大營去,給之前受傷的將士重新檢查身體有無暗疾。老一前腳走,小世子後腳在菲菲攙扶下,命人將鸚鵡籠子搬上了馬車,帶著二十四名護衛,很是不顯眼的離開了邊城。

老一一聽命令就猜到小世子想支開他啟程,昨天吹胡子瞪眼睛也沒把人留住,暗中歎息世子不愧是天家風範,事務繁多,竟然連身體都沒時間保養,這可怎麼是好?

“誒?師父你怎麼知道將軍走了?”他小徒弟憨憨地問,礞石也算老兵,可生了一雙大眼睛,大圓臉盤兒,整個人肉墩墩的,看著老實鬼點子不少,軍營裡私下叫他小胖墩兒,公開不敢叫,因為他敢給你飯食裡下巴豆。

礞石起初是“瞧不起風流世子”大軍中一員。自打世子出主意領著小隊奇襲,大部隊後續圍攻全殲馬賊,還來了一把火海救人之後,雖然救出的人其實當場就死了——礞石不知道那是細作,必須要處決的——但是這樣高貴的人能如此奮不顧身,礞石迅速改立場為“將軍威武”。

加上小世子這麼重的傷,在清醒時換藥竟不喊疼,明知破相也若無其事……林林總總事跡,令礞石簡直崇拜得五體投地。

“廢話,他傷還沒好,不支開我我能讓他走?”

“將軍的傷那麼嚴重,就這麼走……”礞石眨眨眼,“師父,似乎將軍沒帶隨身大夫。”

“所以我給你這一大包藥,還有一匹好馬,這兒沒你的事,趕緊去追,不算你逃兵!”

“好嘞!”

“這野小子!”老一罵了一句,自己偷摸樂了。他彆的不敢保,以礞石的脾性,大概會死乞白賴留在世子身邊。這小徒弟醫術還拿得出手,最多了也就會滿地打滾丟師父的臉而已。

軍醫軍醫,前麵是軍後麵才是醫。邊城戍衛軍,就算不是騎兵隊的,也都會兩下騎術,礞石翻身上馬,鞭花一甩,白蹄子大棕馬撒開歡兒往下追去。

奔馬速度極快,小世子馬車行得慢,不一刻礞石就瞧見二十幾騎眾星拱月般圍著兩輛車,他揚手大聲招呼,拍馬趕上,小世子坐在第一輛車,簾子微微掀開,疑惑問:“礞石?”

“將、將軍!”礞石滾鞍下馬,拜伏於地,“師父派我來送藥!照顧將軍換藥!”心道師父可沒說讓我送藥換藥以後立刻回營,無論怎麼死纏爛打,我能幫上將軍的忙就好。

靜了一陣,聽世子道:“上來罷。”

“是!”

菲菲將車簾掀起一半,礞石立刻站起來拍拍身上塵土,低頭彎腰鑽進車裡:“將軍。”

“稱世子罷,本公子離開邊城之前,已經交了軍權。”小世子的聲音很和善。

“是,世子。”礞石說著話,悄悄抬頭,小世子倚著馬車壁半臥在墊子上,披著青蓮色菱紋鶴氅,腰%e8%85%bf處半搭一條淡金色錦被,上身左袒,依然纏著繃帶,從%e8%83%b8膛一直到左臉,菱%e5%94%87微微彎起,繃帶縫隙之間透出又黑又精神又好看的眼睛,帶著笑意看著他。他身前矮桌上擺著整齊的一遝公文,因是怕馬車顛簸,並沒擺上文房四寶,僅僅左手三指捏了支炭筆,想是剛剛在處理事務。

礞石一眼就盯住炭筆,以及小世子被包紮著的半個左手掌,立刻急了:“世子這筆拿不得!石炭味甘辛溫有毒。入手太陰足厥陰經,治金瘡以毒攻毒,可是不治火灼傷!您傷口還沒合攏,沾染上便誤事了!”

小世子見他焦急模樣,似乎自己不鬆手就要上來奪筆一般,不由啞然失笑:“這非石炭,乃是木炭。”

“木炭啊……木炭到是可以。”礞石訥訥地撓撓後腦勺,圓圓的臉蛋漂上一層紅色。

小世子看著他尷尬神情,不由帶動絲絲回憶,一時間車廂內安靜無言。

放在車廂一角的鸚鵡籠突然發出呱噪,打破了安靜:“阿小!阿小!”

小世子回神,忽然問道:“礞石,若本公子的傷勢加重,該如何形容?”

“什麼?傷勢加重了?”礞石大吃一驚,“怎麼會加重?昨天不是還好好的?”

見他又是吃驚又是著急,小世子笑道:“莫驚莫驚,傷勢自然沒重,本公子隻是問問,如傷重難愈,該如何形容?還有這醫案……”

是了,他等不及,要先做試探了。

這傷已經拖了兩個月,而王謝竟然和一名年輕孕婦過往甚密,他實在不能再忍下去。再晚幾月,難道要等到嬰兒出世,王謝抱著那小娃娃,把那“似花瓣似柳葉似剪刀”的標記從頭標到腳麼?

那是他的記號,他不會認錯。

當初他摸索著給王謝做脈枕當生日賀禮時,繡下的標記。

那個未出世的孩子不是你的燕華,你的燕華在千裡之外,在另一個人的身體裡。

雖然他占據了彆人的身體,但是無常大人明明白白告訴他,這個人命中便有一劫,挺不過去隻有橫死,死後屍首便歸他所有。而這人倒也硬氣,被無常勾走魂魄時,不僅沒有依依不舍,反而鬆了口氣的樣子。

他清楚記得,自己死時的模樣,還不算難看。在麵對來者不善的幾人,混亂中感到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楚過後,他發現自己忽然變得輕飄飄,眼睛也看得見了手腳也好了。低頭,地上那個人實在眼熟,雖說他失明好幾年沒見過自己長相,但自己的相貌身體不會錯認。

原來他已經死了?真快,真可惜。

死後他唯一的願望就是見王謝最後一麵,這麼想著身體就不由自主被牽動著往門外去,穿過誰家的門,穿過哪戶的牆,眨眼間見到滿身狼狽的王謝正對著一個一臉邪氣的人。①思①兔①網①

雖然狼狽,比記憶中的樣子更精神了呢。

他想著,飄過去輕輕抱了王謝一下,手臂穿過對方身體,對方打了個冷戰,他便不再動作了。

身邊一切也如春雪消融一般,街道和人物轉瞬變得一片混沌,前方隻有一條發著微光的路。他沿著路走下去,路的儘頭有間官衙,門戶大開。他不由自主的走了進去。

大堂有小吏,身著青白二色衣,手捧卷宗來來往往,麵上都是平淡神色,正中一人,身穿官服高踞而坐,相貌堂堂不怒自威,見他到來之後卻很是和藹,自稱姓陸,拿著一卷賬冊,告訴他,此處乃陰曹地府,他確實已經死了。

想不到是這樣的結局。他便很自然的跪下,聽候發落,並且準備問問判官大人,自己能不能不喝前塵儘忘的孟婆湯,如果不能,他在黃泉路上能呆多久——如果轉世會忘記王謝,他如何忍心,寧願滯留此間等上幾十年。

這位自稱姓陸的判官也沒多說什麼,叫他起來,跟著一黑一白兩名自稱無常的皂隸走。

沒得著準信兒,他自然不願走,然而隻是霎眼功夫,忽然就到了火場,圍著一具昏迷的身體,無常大人從身體裡拉出一個年青人,又一把將他推進那身體裡去,還往他心口扔進一個小小的青色光團……他在周身火燒火燎疼痛刺骨的時候,勉強聽到零零散散隨風飄散的隻言片語:“壽終……記憶……歸還……功德……”

然後他就昏迷過去,再次醒來時,視野一片清明,%e8%83%b8口心臟跳動砰砰有力,枕頭被褥都不是自己慣用的那些,他剛剛動彈了一下立刻有人過來查看問安,說他已經昏迷十幾天了,接著一連串請大夫端藥準備熱湯的命令就傳下去。

腦中多出大量記憶,不是他的,是被帶走那人的,另外還有一些很奇怪的……他覺得,還是不要多琢磨的好。

子不語怪力亂神。

他知道這身體的主人已經真正死掉了,但是周圍人都不知道,隻是為了他能夠醒來而歡欣鼓舞。而這個人留下的後事……還真是多。

至少目前在做的,就是涉及大局安定的事。

他再有私心,也不敢危及國家。況且本身傷勢嚴重,沒辦法一走了之,隻好先承擔下這身體的擔子。

隻是,這樣的他,即使瞞天過海,所有人都不知道身體內魂魄這番變故,可王謝還會認麼?

——無論如何也要跟王謝麵對麵說明一切,雖然借屍還魂太過詭異,他本身並沒有什麼把握,但一想到王謝不知怎麼,就認定孕婦肚子裡是自己的轉世,想來對鬼神之說也是相信的罷。

至於這身傷,隻要王謝還肯認他,哪怕他剩下最後一口氣,也是能治好的罷。

若是王謝認不出他,他重傷不治也沒什麼關係。

第三十八章 似曾相識燕歸來

“小世子也要來?”王謝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