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工程的主體並不算得太大,但除開避開農忙時節,林林總總,也花了六年多,更不談前期勘察地形,籌算默運的時日了。
在岷江江心修填“魚嘴”,將其分為為內外二河,外河為泄洪所用,內河則用來引水灌溉。而玉壘山下那一處,則是鑿開山崖,將內河的水引入各處已經挖掘好的通渠,灌溉川中田地。
此渠若成,川中千萬畝旱地,皆成良田!
想到這裡,李冰臉上也不禁露出了笑容,他自詡能吏,川中年年多洪水,能一次徹底解決,自然是有利於國計民生的大事。
忽然,繞山道路上飛奔來三五個軍士,上氣不接下氣,李冰下意識地站了起來,“何事驚慌!”
他第一反應便是那邊出了亂子,但這幾個軍士滿臉通紅的急切樣子,又並不太像。
“主公!”幾個軍漢都激動得語無倫次,“適才開渠,江中跳出一頭蛟龍!公子殺之!”
“是!惡蛟傷二人,公子拔劍刺傷其尾,又下水斬蛟頭而返回!”
這幾個都是李冰從秦地帶來上任的%e4%ba%b2兵,個個都是武藝出眾的彪悍漢子,此時卻一個個激動得臉色通紅。
幾個屬官也都目瞪口呆,有一個反應特彆靈敏的,急忙向李冰深深一躬,“使君有子如此,可喜可賀!”
其餘人也反應過來,紛紛道賀,“此乃天意嘉獎也!”“大吉之兆!”
李冰的臉色也從一開始的不知所措,變得漸漸微笑起來,“諸公言過了!哈哈,咱們也去看一看,。”
……
天色已經暗沉下來,河工紛紛回去,那被李冰次子斬殺的江蛟約有五六丈長,蛟頭被割下祭祀,而蛟肉則分給了在場眾人,此時隻剩下岸邊上點點暗色的血跡,還未被江水衝刷乾淨。
岷江西岸上,一個頭頂鬥笠、身材魁梧的大漢,注視了白天發生的一切,目露奇光,撫掌讚歎,“好一個灌江口李二郎!好一個清源妙道真君!我老朱蹉跎了這些年,隻是尋不著一個機會!良禽擇木須趁早,莫待火熄灶冷時!先去探一探他的深淺,再做主張。”
是夜,楊戩還未睡,正在靜室內看書,忽然窗外一陣冷風刮過,有人隔著窗子小聲叫道,“真君!小人朱罡烈鬥膽拜謁真君!”
楊戩眉頭一皺,便開了房門,卻見一個魁梧大漢站在門外,見麵先作了一揖。
楊戩看了看,那朱罡烈修為並不見得如何高明,隻是一身清氣純正,是玄門中人,卻不知是那一脈的傳承。楊戩回身進去,淡淡道:“進來說話。”
朱罡烈在客席坐了,拜了一拜,見楊戩打量他,他也暗地打量楊戩,隻見相貌清奇,儀容風流,不怒自威,朱罡烈暗想:“這楊真君在商末時便聲名鵲起,又有說法道他是玉帝外甥,不知是也不是。”
正在心裡琢磨,便聽得對麵真君問道:“先生夜半來見小可,有何指教?”
朱罡烈是久在塵世廝混的,學得一身油滑習氣,雖然僥幸得了正宗玄門道法,修成天仙,但心性卻和淡泊沒半點關係,聞言,他便道:“聽聞真君治水有功,小人特來相投,一來為真君解憂,二來也趁機謀個出身。”
朱罡烈這話說得十分直爽,楊戩聽了,便是一笑,道:“足下既然有妙策,何妨賜教?”
朱罡烈本性原來有些輕浮,幾句話一說,見這楊戩也沒什麼高傲之氣,便露出三分本性來,得意洋洋道:“這件大秘密除了我,再沒彆個知道。卻是當初禹王治水時的舊事,如今知情人紛紛離世,若非我師父臨終時告訴,這件事便爛到棺材裡去了!”
楊戩見他未開口,先耍一頓花槍,好氣又好笑,隻是此人神神秘秘,似乎真得知些什麼,於是也誠心問道:“究竟是何事?”
朱罡烈道:“若要一統萬水,須先鎮壓河洛!真君可知道這是為何緣故?”
這九尺昂藏大漢臉上露出了一種狡猾的神情,“俗話說,黃河之水天上來!嘿嘿!這黃河之水,倒的確是從天上來的。河漢河漢,上接霄漢,溝通天河!自絕地天通之後,這就是唯一的人神之路!”
“魚躍龍門化作龍,天下龍門渡口多得是,憑什麼就要在黃河?這一條河,就抵得上萬水!”
“龍族就算是搭上了大禹王的順風車,在四海五瀆稱王封侯,可是那又怎麼樣?天庭一紙詔令便能生殺予奪!而河伯馮夷、洛神宓妃,這兩位可是伏羲王的女兒女婿!”
這幾句話似乎有些前言不搭後語,但楊戩一聽,卻立刻全部明白了!“怪不得,怪不得,原來是有後手在這裡等著我呢!”
上古之時,有水神共工,掌控天下萬水,共工一死,天河倒灌,不僅僅是不周天柱倒塌的緣故,也是因為這天河之水失了掌控,天水地水,不能各安其位。而後雖然女媧辛苦補天,重立四極,以蘆灰堵截這泛濫的天河水,才勉強挽回了一些。然而水神之位一日無主,隨時隨地都可能有洪水泛濫。 雖然後來神王人王都各自也封了一些水神,掌管一方水域,保得一處雲雨平安,但卻再沒有誰有共工那般本事。
大禹治水,人神共力,雖然將四海九州都規劃了一遍,又分封其中立功最大的應龍的子孫為水神,但最重要的黃河,卻一直掌控在伏羲王手中。
這也是為什麼無論是上古妖神、還是玄門修士,都不怎麼看得起四海龍族的緣故,“水虺五百年化為蛟,蛟千年化為龍,龍五百年為角龍,千年為應龍”。龍族為水神,實在是大禹王所封,族中又無一等一的高手,大部分都隻是些普通龍,四海龍王也不過是角龍,而那唯一的高手應龍,莫說和這些“混沌初開吾出世”的相比,就是同趙公明廣成子這些天皇時期成道的修士來看,也不過是後生小輩。
而楊戩不知道的是,在另一個投影世界裡,他雖然一樣奉命治水,卻隻因不知這天河與河洛之間的奧妙,最終被摘了桃子,天下水部仍由水德星君掌管,而楊戩雖然在下界鎮守一方,卻實在是位尊而權少,和事實上統帥萬水的水官之位,實在是相差甚遠。
這朱罡烈修為雖然一般,卻是其中的一個關鍵人物,否則也不會以毫無根基後台之身,一躍成為天河八萬水軍的元帥。
作者有話要說: 這服務器是要倒閉的前奏吧?你們能打開網頁麼?倒是手機網頁還是蠻堅///挺的。
☆、欲渡無舟楫
楊戩聽了這朱罡烈的一番話,心中主意稍定,又問他道:“先生既然來此,必然有計策教我。”
朱罡烈嘿笑兩聲,“某家是個直腸子,隻要真君肯提攜,自然一切聽命,全力以赴。情勢在這裡放著,天河或是黃河,真君總要取一樣在手裡,否則失了勢頭,就如那斷了桅杆的船,隻能隨波逐流,彆人說甚就是甚了。”
楊戩暗暗點頭,若是罷黜河伯馮夷,必然會激怒伏羲聖皇,此人卻暫時不宜得罪,剩下的,便唯有得到天河的控製權了。隻是自己若直接提出,玉帝卻必然從中阻擾,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根基太淺,手中缺乏可用之人。
朱罡烈也不催促,隻是在旁安靜等候,過了好一會,楊戩才肅然一點頭,道:“也罷,朱兄既然誠心來投,我豈敢怠慢!”
……
廣寒宮最冷清的角落裡,身姿嬌柔的女子安靜地側坐在回廊的儘頭。
從這裡,可以看到無窮無儘的星河。在無數個寂靜的夜晚,嫦娥安安靜靜地坐在這裡,注視著閃爍的群星。
那些星辰其實距離太陰星很遙遠,星河之外,還有星宮,那是她極目所至,也看不到的地方。
隻是,這一次,嫦娥並不平靜,她心裡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說著話。
那是上次她告假下界,回來後身體裡就多了一個人,那個人告訴她說,她也是“嫦娥”,是她心裡的另一個自己。
而這個“她”,似乎對她很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喂!我真的沒見過你這麼懦弱的女人!你就不能振作點?”
——振作?為什麼?嫦娥不太明白這個“她”的想法,不過好在她心裡想什麼,那個“她”都能知道,而“她”說的話,也隻有她聽得見,不需要開口,也能交流。
“拜托!你打算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老死嗎?好歹你也是鼎鼎大名的嫦娥仙子耶!哦對了,你吃了不死藥,長生不老的。”↑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她有什麼名聲?她一直隻是個默默無聞的小婦人而已。嫦娥覺得,另一個自己的思想實在是太奇怪了。
“真是拿你沒有辦法!你乾嘛要為了一個對不起你的男人浪費青春?天底下三條%e8%85%bf的□□不好找,兩條%e8%85%bf的男人多得是啊!比如上次救你的那個楊戩,不就很英俊瀟灑嘛!後羿難道還能比他帥?”
“不要說了。”嫦娥終於開了口,她的聲音很低,但是嗓音很好聽,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韻律感,“對不起。”
“對不起?為什麼?”體內的那個“她”有些迷惑不解。
“我知道你想出去,你很寂寞。”嫦娥微微垂著眼簾,“但是我不能離開,月宮有月宮的規矩,而我,也不會任何法術,也沒辦法把這個身軀送給你。”
“你……” 那個“她”忽然語塞了,“你……知道了?”
嫦娥點點頭,又想起對方應該看不到,“你不是另一個我對不對?你隻是被困在了我的身軀裡,你想出來,對不對?”她頓了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放你出來,對不起。”
“你……”對方有些沒脾氣了,“你真是天下第一的包子女人!怪不得一輩子受人欺負!”
“包子是什麼?”嫦娥問。
“總之……就是你這樣!”
靜默了一會兒,嫦娥開口,“如果我睡著了,你能出來嗎?”
“我……試試?”
嫦娥起身,向她平時休息的宮殿走去,那是廣寒宮最邊緣的一個角落,極少會有人來,不僅僅因為偏僻,而且因為清寒。
嫦娥躺在了白玉砌成的臥榻上,閉著眼,她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個少女的形象,大大的杏仁眼,並不算太漂亮,卻充滿了活潑的氣息。
“喂!你真的答應讓我借用你的軀體?萬一我這個孤魂野鬼不想還你了怎麼辦?”
“不想還,那就給你。”嫦娥覺得自己的眼皮子頭一次十分沉重,“反正……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
在陷入沉睡前,她忽然覺得很輕鬆,長生,到底有什麼好呢!長眠,才是每個人應該有的權利啊!隻是,她自己放棄了好多年……
如果那個少女,能夠借著她的軀殼重生,也算……做了一件好事吧!
……
楊戩在兜率宮外,向看門童子微微躬身,“請仙童通報道祖,就說楊戩求見。”
仙童答應一聲,轉身進去,而楊戩站在白玉台階下,耐心等候。
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