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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一眨眼,兩百年的暗無天日,因此她也理所當然地忘記了對方的長相——楊戩和楊嬋的模樣都隨她,甚或在兒子清俊的眉眼間,還殘留著一絲昊天的影子。

山下傳來的動靜引起了瑤姬的注意力,她低頭一看,隻見山道拐彎處,現出少年人修長矯健的身影。

沒有用土遁,而是步行。

瑤姬%e5%94%87邊掠過一絲冷笑,這是來向她這個做娘的賠禮來了?

她並沒有起身迎接,或是出聲招呼,而是直直地盯著楊戩上山的身影;楊戩顯然不可能沒有發現母%e4%ba%b2的注視,但他同樣沒有抬頭,隻是默默攀登著細如羊腸的山間小徑。

這母子二人的神情,在這一刻驚人的相似。

桃山並不高,哪怕楊戩步履再慢,也無可避免地走到了山頂,他抬頭看了看端坐不動的瑤姬,提了提袍服的下擺,噗通一聲,雙膝跪下。

楊戩挑選的地方不怎麼好,恰好是一堆碎石上,幸好八///九玄功也不是白練的,彆說跪碎石,跪刀刃都沒什麼問題。

所以,這也隻是一個姿態而已,她是他的母%e4%ba%b2,當得起這一跪,無論在何時,無論在何地。

瑤姬站了起來,和嬌小的楊嬋不同,她身形高挑婀娜,隻是隨便地走過來,便是一路搖曳著的風情萬種,絲毫不輸給西王母、宓妃這些以美貌著稱的女神女仙——包括那種近乎決絕的高傲,這一點同樣被她的兒子全盤繼承。

楊戩低著頭,繡著水紋的裙裾落在他麵前,隨即,一隻手輕輕按在了他頭頂,“起來吧!”

“謝母%e4%ba%b2。”楊戩的聲音多少有點生硬,服軟道歉,和心服口服,完全是兩回事。楊戩低頭,隻是因為他覺得有這個必要。

瑤姬皺眉,“找我有什麼事?”

楊戩回答得很快,“嬋兒想見娘%e4%ba%b2,讓我來請您回去。”

瑤姬似笑非笑,“嬋兒?難道你這個做大哥的沒有好好照顧她嗎?”

這句話讓楊戩%e8%83%b8中無端湧起了一股怒火,但很快又被他壓了下去,聲音依舊沉靜,“母%e4%ba%b2說笑了。”

“我沒有說笑。”瑤姬轉過身子,眺望將落的殘陽,如血的晚霞給她身上披了一層金紅,“你待嬋兒倒是真的不錯,就是我這個母%e4%ba%b2,也未必能做到你這樣儘心。”

楊戩皺眉,“母%e4%ba%b2此言何意?”

瑤姬笑了笑,“沒什麼意思,就事論事而已。”

楊戩的眉心皺得更深,瑤姬模棱兩可的態度,使他莫名有種不安,“母%e4%ba%b2,請隨孩兒回去吧!”

瑤姬回過身來,輕聲笑了笑,“回去?回哪裡去?你又不是吃奶的娃娃,早有了自立門戶的本事,還能照看妹妹,怎麼還指望守著娘過一輩子?”

楊戩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的聲音,“還請母%e4%ba%b2隨孩兒回去,容楊戩略儘奉養孝敬之情!”

而瑤姬回答得更加乾脆,“不去。”

楊戩的聲音冷了下來,“莫非母%e4%ba%b2嫌棄孩兒礙眼礙事?”

瑤姬平靜地道:“不是我嫌棄你,而是你嫌棄我。”她諷刺地笑了笑,“知子莫若母,莫忘了你是我生的。你心裡想著什麼,我一清二楚!”

她重又背轉了身子,不去看楊戩,“看在母子一場的份上,過去的事情我便不計較了,大家都留點麵子。你自己回去吧!跟嬋兒說我在閉關,以後定來看她。”

瑤姬的語氣輕描淡寫,但誰也聽得出其中不可更改的冷峻。

楊戩的手在袖子裡攥成了拳頭,指關節因用力過猛微微泛白,“母%e4%ba%b2,你變了!我記得的娘%e4%ba%b2不是這樣的!”

瑤姬沒有回頭,“我自入道以來,已經三千餘年。你又認識我幾天?你能記得我什麼?你又期望著什麼?”

她的聲音帶著冰冷,“楊戩,我再說一遍,自己回去!我的事不要你管!”

楊戩身軀微微顫唞,一直壓抑著的憤怒和不滿終於爆發,“你這樣,配做一個母%e4%ba%b2麼!”

“放肆!”瑤姬猛地轉過身來,蛾眉倒豎,怒不可遏,“配不配做母%e4%ba%b2,輪得到你來教訓我?”

楊戩毫不避讓地盯視著她,痛苦、悲哀、羞愧、憤怒在那雙清澈的鳳眸裡交織,“我為你蒙羞。”他重複著,尾音有些輕飄的發抖,“我花了一百年思考我的母%e4%ba%b2是怎樣的一個人,但卻從未想過,她會令我羞愧得無地自容。”

瑤姬的怒氣忽然一瞬間消失了,隻是眸中冷意更濃,“從未想過?錯了!你一直以來都是這麼想的。”

“自古以來,常有弑父之徒,鮮見逆母之輩。想不到我竟然碰上了!你連我的廟宇都敢燒!這就是你對待母%e4%ba%b2的態度?”

“從一開始,你就沒把我放在眼裡!”

“我雲華,還不至於在一個看不起我的兒子手裡討生活!”

楊戩的臉色發白,他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看著瑤姬的眼神陌生而帶著幾分驚恐,“母%e4%ba%b2,你錯怪我了……”他喃喃地辯解著,聲音卻越來越低,甚至連自己都模糊不清。

近千年的時光,他確實被某種困惑和迷惘煎熬著,但楊戩始終不肯、不敢、不願深想。而這點隱秘得連自己也不敢確認的心思,卻在今天被瑤姬毫不留情地戳破。

或者真是遺憾著的,哪怕重回千年前,他也依然會選擇劈開桃山,母%e4%ba%b2和妹妹的命自然是最重要的,楊戩一向明白,要得到什麼,必然會有相應的付出。

瑤姬的敏銳完全出乎了楊戩意料,他想為自己辯護,卻想不出該說什麼。

父母自然可以理直氣壯地斥責兒女不爭氣,但子女又怎能反過來怪罪父母?

楊戩並沒有怪罪過任何人,他隻是偶爾會有一點點、稍微一點點的羨慕,那些其餘的師兄弟們……

這一點點微不足道的羨慕,已經足夠讓楊戩在此時此刻,啞口無言。

瑤姬的神情漸漸緩和了下來,微微垂下了眼瞼,似乎不願被楊戩看見她眼裡的那一絲悔意,“你不必如此,”她歎息著,“其實我不想說出來的……作為一個兒子,一位兄長,你已經做得足夠多足夠好,我本不該責怪你。”

“你爹是個凡人——很抱歉,我已經不記得他的樣子了,你娘隻是個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仙女,除了尊嚴,她一無所有。”

楊戩張了張嘴,看口型該是想喊娘%e4%ba%b2,但最終,他什麼聲音也沒有發出來。

瑤姬筆直地站在崖邊,最後一絲餘暉漸漸跌落地平線以下,而她的神情也變得無比平靜。

“去天庭吧!那是你應該呆的地方。”她定定地注視著俊美挺拔的兒子,“這麼多年,不止一個人明示暗示我耽擱了你的前程,聽多了,也挺沒意思的。”

“昊天絕沒可能讓楊回為他生個%e4%ba%b2兒子,你若真心投奔他,他必然會很待見你。富貴權勢他都能給你,比你那個死鬼爹,怎麼說也要強個千百倍。”

“而楊回,她最喜歡才貌雙全的聰明人,你要入她的眼也不難;瑤池仙子無數,隻要你證明你對她有用,一兩個美人兒,她不會吝嗇給你的。”

“去吧!你的%e4%ba%b2生父母給不了你的,他們都能十倍百倍的給!你這輩子不就在意這個麼?”

楊戩打了個寒顫,這無懼無畏的清源妙道真君,嘴%e5%94%87已經失去了血色,“不是這樣……”

瑤姬淡淡地笑了笑,“你知道麼?你和昊天挺像的,都那麼的自以為是,以為所有人都該圍著你們轉,做著表樣文章,卻千方百計地將一切緊緊操控在手裡。”

“而我,最恨這種人。”

“當年我沒有聽昊天的話,%e4%ba%b2手殺死你們來保全名聲換取自由;今天也不會為了你的想法去改變什麼,和母子%e4%ba%b2緣無關,隻是我樂意這麼做。”

“劈山救母,已經全了你的孝道,你不欠我。”

“我會對人說,是我不顧你的哀求,狠心把你逐走的。就像當年姚重華的舊例,不會有人覺得是你的錯。”

“你要名聲,給你就是,我雲華還不至於為了些虛無縹緲的東西,為難記恨自己的兒子。”

“道不同,不相為謀!從今往後,各不相乾!”⌒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撕成兩片的絲帕飄飄蕩蕩地落下,瑤姬留下了最後一句話,“嬋兒就交給你了。”

楊戩雙膝一軟,跪了下來,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娘!”

星星點點的血跡,灑在焦黑的亂石上。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隻有這一更了。

沒有誰是腦殘,隻有立場和看法不一樣。

☆、父子

李靖手裡拿著花名冊,目光威嚴地掃過兩邊排班站立的一眾天將,左手第一位的地方,照舊是空無一人。

他暗地歎了一口氣,有些無趣地合起了名冊,吩咐解散。對於魚肚藥叉等天將時不時投來的怪異目光,李靖麵無表情地無視。

那個死小子!

……明明都住在天庭,還和他這個老爹玩什麼聽調不聽宣的把戲!除了靈霄殿早朝的時候,還能看見哪吒,本部兵將點卯,他這個副帥是從來不到的!想當年薑子牙一介凡人點卯,哪吒次次都絕早過去,聽命聽得興高采烈,換了他%e4%ba%b2爹,反而乾脆不來了?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李靖很有些忿忿不平,哪有兒子和%e4%ba%b2爹記仇這麼久的?當年也是哪吒自家闖禍,死了還禍害爹娘,關他什麼事?反而這死孩子仙法複活過來,第一件事就是弑父!後來好不容易被他那些個師長,作好作歹勸和了,私底下還是陽奉陰違!

但李靖也是真拿他沒辦法,而大兒子金吒也私底下勸他馬馬虎虎麵子上過得去就算了,自從太乙真人升任東極青帝,哪吒便是水漲船高;而這小子又趁機和清微教主打得火熱,天上地下都是他的人情,越發不把他這個當爹的放在眼裡。

李靖歎了一口氣,做爹的做成這樣,真是失敗得很!孝順的孩子都不在眼前,在眼前的偏偏是個禍根魔星,怎麼看怎麼彆扭!

外麵值守的仙官忽然進來稟報,“啟稟天王,二太子同三太子到了。”

李靖嘴角頓時抽了抽,還沒等他發話,便見木吒扯著一臉不情願的哪吒走了進來,躬身行禮,“見過父王。”

“我兒免禮。”李靖心想,木吒小時候也皮得很,隻不過和他弟弟比起來,那完全是小巫見大巫!如今在南海觀音尊者門下聽用,越發穩重了。

倒是哪吒這孩子,幾時才能懂點事?

李靖忽略了小兒子的表情,很是和藹地對次子點點頭,“吾兒,你在南海菩薩修行,今有何事來見我?”

木吒鬆開了拽著著弟弟的手,哪吒很是不忿地低頭整理袖子,好在還沒說什麼。木吒從袖裡取出一紙諭令,遞了過去,道:“這是大天尊的旨意,教調撥父%e4%ba%b2本部兵馬前去降妖。”

李靖不明所以,接來讀過一遍,道:“原來是靈山佛陀香花寶燭被偷,隻是我兒,為何是你帶來旨意?”

木吒道:“原本是大哥來的,中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