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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楚驚瀾和三個小孩說:“看著像個有君子之風,但不循規蹈矩的人。”

畢竟連衣服都沒規規矩矩穿好呢。

風且行朗聲:“諸位為問道而來,是我臨安學宮之幸,亦是天下道途之幸,我輩修士,當於天地立命,行大道無悔,方不負自身,無愧於心。”

這開場白,與彆的正道先言“義”或者“責任”不同,隻著眼自身道途,蕭墨覺得可能是風且行性子如此,當然,也可能是來的人太雜,說些空道理沒意思。

“此次講道持續十天,主講氣、神、形,”風且行拂開衣擺,在高壇上隨意坐了,“便由我來開頭,以‘氣’入門。”

無論在現代還是此處,開場講話後通常要有掌聲才進入下文,已經是約定俗成,也算禮儀,但風且行不管,彆人的手掌剛挨上,巴掌聲還來得及響起,風且行的嗓音已經徐徐飄出:“氣者,眾生之息也,其形不存,無形亦有形……”

鼓掌的人尷尬鬆開手,蕭墨不由笑了笑,覺得這位掌教頗有意思,原著裡沒怎麼寫過他,還以為會是德高望重的前輩款式,沒想到如此隨性。

他正想和人分享一下心得,一回頭,卻發現楚驚瀾、燕春還有初夏已經凝神端坐,認真傾聽起來。

蕭墨:可以可以,進入學習狀態這麼快,他也不能輸啊。

來自卷王的自我修養。

風且行的講解由淺入深,毫無修為的人能聽進去,已有修為的人也能從中再悟出心意,人山人海的學宮外竟悄然沉靜下來,沒有竊竊私語與嘈雜,隻有風且行引人入勝的嗓音。

就連枝頭的雀鳥也搖頭晃腦,仿佛跟著眾人一起學習。

修道一旦入神遨遊,時間總會過去得非常快,白駒過隙不知所覺,當風且行的聲音停下時,眾人悠悠然回神,赫然發現已是黃昏。

風且行緩緩沉下氣息,麵帶笑意:“今日便到此為止,明日繼續。”

底下的人不管站得多遠,能不能看到風且行,都紛紛道謝,山林石階間又熱鬨起來,風且行隻飄然而去,視溢美之詞如浮雲。

蕭墨感覺自己神識又穩固了不少,他扭頭,卻見燕春和初夏還端坐著,且慢慢閉上了眼,他們周身隱隱開始有氣流轉動。

蕭墨眼神微微一動:這是引氣入體的征兆啊。

與他倆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莫知,當風且行聲音停下,莫知直接往地上一倒,四肢攤開,眼神茫茫然,裡麵的不解仿佛要繞成蚊香圈,他痛苦呢喃:“這、這念的都是什麼車軲轆天書……”

聽不懂,完全聽不懂!

蕭墨搭上他手腕,感受了下氣息,有進步,但不多,可終歸還是算有收獲。

蕭墨開導:“講道的先生不止他一個,這個聽不慣,可以聽聽其餘的合不合適。”

莫知捂住耳朵打了兩個滾,很絕望:“可他明天還要講,聲音嗡嗡直接往耳朵裡鑽,不想聽都不行,啊,難受!”

蕭墨拍拍他腦袋:“忍著。”

莫知生無可戀:“啊——”

楚驚瀾緩緩睜眼,漆黑的眸中深邃,看不出什麼神情,什麼都壓在寒潭下,深不見底。

他感知悟性向來絕佳,風且行從自己的角度深入描繪“氣”,楚驚瀾也從中體會新的意念,周圍的靈力很快澎湃朝他湧來,融入他的體內。

靈氣衝刷過他尚未好全的經脈,疼痛如刀割,但楚驚瀾生生忍住,痛代表滯澀,貫通經脈的過程無比難耐,對旁人溫和的靈力於他如同鐵梳,生生梳過他的經脈血肉,一寸一寸。

但他必須忍,這也是治傷的過程。

而靈力流過經脈,通向靈根,短暫地充盈他破碎的丹田後,卻又飛快地流出去。

那種眼睜睜看著力量流失,無論如何也抓不住、挽回不了的無力與不甘,換個人來,可能早就行將岔氣,急火攻心,要麼被折騰倒地,要麼吐血三升,根本不可能聽完一整場講道。

但楚驚瀾卻仿佛在旁觀彆人身上發生的事一般,無悲無喜,冷眼看著靈力從自己體內流走,隻剩下殘破的丹田,等流失殆儘後,他便再度汲取靈力,忍痛衝刷經脈、再看著它們全部消失。

一輪又一輪。

但他不是自虐,而是以疼痛鑄就經脈,在飛逝的靈力中鍛煉自己的感知。

任何努力都不會白費,哪怕隻能抓住一點,他也不會懈怠。

楚驚瀾忍過一場講道,嘴唇已經繃得毫無血色,渾身衣衫被汗水濕透,跟水裡撈出來似的。

一個清潔術落在他身上。

而後,兩根瓷白的指頭捏著藥瓶,緩緩將瓶子放在他膝蓋上,穩穩立住了,沒讓瓶子掉下去。

……三歲小孩兒都不會這麼玩了。

楚驚瀾抬眼,看向比三歲小孩高上不少的蕭墨。

蕭墨顯然知道他的身體情況,卻不能知曉他的感受:“如何?”

楚驚瀾開口時,聲音有點啞:“尚可。”

臉色挺沒說服力的,蕭墨沒拆穿他:“不用強撐,受不住就吃藥,如今有錢了,可不用在這方麵省。”

從前沒錢的時候也沒省過,他拿積分換出來的靈藥,楚驚瀾至今還以為是蕭墨從楚家手裡偷偷藏下的。

楚驚瀾拿過立在膝蓋上的小藥瓶,喝儘了裡麵的藥液,與此同時,燕春和初夏的氣息一收,兩人幾乎同時睜開了眼。

引氣入門,練氣初期。

兩小孩眼中亮著純澈的眸光,驚喜無比,激動得不知說什麼好:“主子、師兄,我們成、成——”

莫知哇地歡呼:“你們成功啦!”

蕭墨笑眯眯:“恭喜。”

還給他們摸摸頭。

小孩兒們興奮得臉蛋通紅,楚驚瀾經脈中的痛楚也逐漸消退,他對著燕春和初夏點了點頭,算是肯定。

燕春和初夏得了蕭墨和楚驚瀾兩個人的肯定,愈發高興。

沒想到啃了這麼久的書,也聽過蕭墨和楚驚瀾講課,兩人都沒能入門,卻在風且行一點撥下就入了道,蕭墨感慨萬分,可見修道一途果然也講究機緣。

蕭墨和楚驚瀾都沒覺得是他倆教學水平有問題。

他們明明講的那麼仔細了,怎麼可能有問題。

人無完人啊,不會教書的學神就是這方麵差了億點自知之明。

*

風且行講了三天“氣”,剩下七天一天一個先生,都是學宮內頂好的修士,每人講道風格不同,眾人的收獲也都不同。

燕春和初夏如饑似渴嘎嘎學,學得有滋有味,他們終於不用自己乾啃書了!

莫知隻聽得進去一兩個先生講道,其餘時間頭昏腦漲,仿佛回到了剛剛習字的日子,主打就是一個筆杆敲腦袋,腦袋裡沒墨,全是水。

一場學習,有人求知若渴,有人以頭搶地。

第十天講道於正午就結束,燕春和初夏依依不舍,還沉浸在知識的海洋裡回味無窮,莫知則滿血複活,興奮得手舞足蹈。

蕭墨和楚驚瀾也各有感悟。

講道完畢後,先生們返回了學宮內,而學宮弟子們在石階上擺起了幾方石桌,開始為學宮收納新弟子。

學宮的要求不算苛刻,但也絕對不簡單,大部分散修年齡上就不合適,他們收拾好東西,打道回府,紛紛往山下走。

學宮講道的盛典或許會為某些人的修行帶來無上助力,也可能會成為他們平凡生涯中淹沒在塵埃裡的一筆,隻餘多年後回憶起來的感慨。

熱鬨的山林開始恢複尋常的景色。

蕭墨和楚驚瀾帶著三個小孩,在登記弟子的地方排隊,三人都不滿十歲,有專門的隊伍,另有其餘不同的登記處,比如幻劍門的弟子隻打算修行兩年,就要另行記錄。

戴子晟入了學宮,本來蘇白沫的年紀和修為也符合條件,但沐簡說:“他才剛築基,不如在幻劍門內好好鞏固修行,取用什麼資源也更加方便。”

眾人本以為蘇白沫會舍不得跟戴子晟分開,得磨蹭好一陣,沒想到這一回,雖然他眼神依舊表現出充分的不舍,開口卻直接乖巧道:“好的,子晟哥哥,我在門內等你學成歸來。”◣思◣兔◣在◣線◣閱◣讀◣

彆說沐簡,其餘弟子也都愣了愣,隻有戴子晟覺得蘇白沫好像又恢複到下界他們剛認識的時候,那時候楚驚瀾還在,蘇白沫表現得熨帖卻合理。

簡單形容,就是個令人舒適的正常人,畢竟是他短暫感動過的白月光。

而不是上中界後,時不時就會讓戴子晟覺得哪裡彆扭,不對勁。

救命恩人終於恢複正常,戴子晟很高興:“好,你若有事需求,給沐師兄說,或者用傳訊玉牌聯絡我即可。”

蘇白沫笑:“好的。”

把神識分給幻劍門,本想聽聽還有沒有跟楚家人相關後續的蕭墨眨了眨眼,扭過頭,有點詫異:蘇白沫轉性了?

不,不太像。

還沒等他多隔空觀察一下蘇白沫的微表情,楚驚瀾的聲音響起:“在看什麼?”

蕭墨立刻收回視線:“沒什麼。”

楚驚瀾沒有追問。

他隻是佯裝不經意間,順著蕭墨方才的視線方向看出去。

那邊人很多,有兩支隊伍,而好巧不巧,幻劍門也在。

幻劍門……蕭墨該不會又在看蘇白沫?

沒有證據,但楚驚瀾直覺自己大概率沒猜錯。

蘇白沫一旦出現在近處,蕭墨的注意力就容易被分過去,這份在意已經不小了。

他於是也多留了個心。

片刻後,排隊輪到了他們,學宮弟子測過三個孩子的骨齡、修為和靈根,有些驚喜:“資質不錯啊。”

弟子邊問邊依次寫下他們的姓名等信息,最後一項:“散修還是門派弟子?”

先前的問答都是三個孩子自行開口,本來最後一個問題他們也正要回答,卻聽得楚驚瀾淡淡開口:“散修。”

三個孩子都是一愣。

燕春張了張嘴,又察言觀色地閉上;初夏悄悄扭頭,眼中是疑惑不解;莫知腰板都挺直了,本想自豪地報出家門,聞言轉了轉眼珠,倒也機靈地沒有開口說話。

學宮弟子頭也不抬,沒注意到他們神色各異,提筆寫下:“散修,好的。”

登記完信息,他將腰牌遞給三人:“五日後正式入學宮,回去休整一下,跟家裡人道個彆,屆時等你們報道,歡迎,師弟師妹們。”

三個孩子接過木牌,黑色玄木為底,刻有鬆柏紋,還有簡易防身符文,不知比渡厄門的小破木牌好上多少倍,但三個小孩都沒有露出喜色,反而心事重重。

蕭墨和楚驚瀾帶著他們回臨安城,一路上,氣氛非常不對勁。

對燕春三人來說,他們已經明白,散修是無門無派的修士,而他們三個分明是有門派的,渡厄門的腰牌他們還仔細收著呢。

有門派就相當於有家,對於原本無家可歸的他們來說,是楚驚瀾和蕭墨給了他們一個家。

然而楚驚瀾在學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