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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不用在我身上浪費工夫,我喜歡男人。”

喬喬聽完樂了:“你在跟我開玩笑?”

蘇柚白懶得解釋,穿上大衣走了,出了門,他點了根煙,南城一月潮濕陰冷,今年尤甚,天上零星飄起雪花,被燈光一打,像落地的星星。

蘇柚白讓司機先回家了,他一個人漫無目的沿著江邊往前走,挺冷的,凍得手都麻了。

南城江岸繁華,很多人剛從飯店出來就上了遊船,人行道上,有情侶戴著帽子親%e5%90%bb,蘇柚白腳步頓住,那兩個人也發現了他,趕快挽著手走了,看上去還挺不好意思的。

蘇柚白望著他們走遠,轉身時又愣住了,搖晃的燈光下,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他的肩頭落滿細小雪粒,安靜的站在那裡,蘇柚白以為自己看錯了。

竟是沈伯遠。

“你……回來了?”

沈伯遠穿著呢子大衣,模樣比從前多了風霜,他點了點頭,似乎有些躊躇:“嗯,回來看看。”

蘇柚白心頭一空,隨即生出幾分喜悅,他好像回到了幾年前還不懂事的時候,話在嘴裡差點打結:“挺好的,以為你今年要在戰區過呢。”

沈伯遠說:“我去找了祈同,他說你在這邊。”

蘇柚白走到他身邊,兩人就這麼並肩走著,中間隔著半臂距離,有種自然的默契,都小心翼翼的。明明剛才拒絕喬喬的時候那麼果斷,真見到了,很多話卻說不出口了。

可是這樣也很好,至少今年春節不必一個人過了,蘇柚白想。

沈伯遠臨時住在蘇柚白家裡,還真呆到了春節,兩個人一起過年,沈伯遠包了餃子,給孟信柯送了幾盤,他們難得湊在一起吃飯,都裝作相安無事的樣子,沒去戳彼此麵前那層窗戶紙。

蘇柚白也變回了好學生,沈伯遠寫春聯,他給他磨墨,踩著椅子把春聯和福字貼上,椅子是竹子做的,看起來就不結實,沈伯遠一手扶著,讓他慢點。

蘇柚白抬頭看,春聯橫批寫著:萬事如意,他忽然問:“先生,我們真能如意嗎?”

沈伯遠有片刻沉默,然後說:“能。”

蘇柚白忍了那麼久,就在他這句話裡淪陷了,竹椅「咯嘣」一聲輕響,他故意踩空,身體一歪跌了下去,沈伯遠嚇了一跳,伸臂接他,兩人就這麼滾在了地上。

兩人望著彼此,這次,沈伯遠卻沒有推開他。

“先生,先生。”蘇柚白叫了他兩聲,一聲比一聲輕,沈伯遠呼吸卻急促起來。

蘇柚白的手伸進了他的衣服,沈伯遠手臂顫著,低頭%e5%90%bb住了他。

南城今年下了幾場細雪,沈伯遠釀了米酒,蘇柚白生意談得很順利,春節之後經常早早就回家,他們就坐在庭前聊天,管事說,蘇柚白如今有了幾分沈伯遠的味道,衣服上染著墨香,跟教書先生一樣雅致。

蘇柚白笑了笑,到了晚上,沈伯遠抱著他,他轉身親了親他的下巴,過了一會兒又去親他的唇,沈伯遠臉紅了,蘇柚白笑起來,埋頭趴在他身上,兩人鬨了一陣,蘇柚白閉著眼,跟他說:

“先生,祝你事事如意。”

沈伯遠低頭親他的眉心,蘇柚白伸出手臂擋住自己的眼睛,眼淚從眼角流下去,一直淌到枕頭上。

天亮了。

耳邊響起敲門聲,管事的把醒酒湯放在桌上,跟他說:“少爺,您喝點解解酒吧,昨天幸好孟少去接您,要不然這大雪天的再出意外,我們可就擔心死了。”

蘇柚白緩了一陣,聲音微啞:“他去哪兒接的我?”

管事訝然:“您不記得了?您從百樂門出來直接去了馮老板的酒館,唉,以後您可不能這麼喝了,大醉傷身啊……”

後麵的話,聲音越飄越遠,蘇柚白沒有聽到,管事放下東西離開了,他在床上躺著,心臟被尖錐刺痛,他攥著被角,慢慢縮成一團。

不知過了多久,他重新起身,吃了點東西,管事把工作文件整理提交過來了,放在書房。

他木然地翻著手裡那些紙張,書桌有塊沒開封的墨,他拿起來聞了聞,笑著笑著,忽然落下淚來。

好美的夢啊。

門外,傳來嘈雜的腳步聲,管事去而複返,身後跟著孟信柯,蘇柚白低頭,緩了緩,問:“哥,怎麼了?”

孟信柯麵上又急又喜,完全沒注意到他的神情,%e8%83%b8膛起伏兩下,他強忍住喜色,對蘇柚白說:“安山兄回來了!”

蘇柚白猛地一驚,站起身來,墨塊砸在地上摔成了兩半!

——

八月九日,《浮生》劇組正式進入收尾期,孟輝要求所有劇組成員全天待命,AB組機器一直開著,隻等謝祁年和編劇組把結尾定下來就開拍。

所有人都在翹首以盼。

簡遙感覺自己靈魂困在了角色裡,經常半夜從夢裡驚醒,腦子裡全是劇情,單結尾他就夢到了十個不同的情節。

八月十日,劇組所有角色都接到了結局飛頁,孟輝看完,手一揮:“拍吧!”

謝祁年化完妝,換上沈伯遠的衣服,在空蕩的休息室裡,低頭親了親簡遙的眼眉:

“遙遙,加油。”

簡遙抱著他,像他們第一次拍海報那樣,攬住他的腰,這樣深的依戀,是簡遙,也是故事裡的蘇柚白。

他們一起走向結局。

第42章 盛夏流年

蘇柚白趕到了潞城, 他向沈伯遠家裡奔去,懷著忐忑的心情推開那扇門,結果門卻是鎖著的, 他驚愕了一瞬。

孟信柯說:“是不是安山兄出去了?”

蘇柚白抑製住自己的心跳,點了點頭,他打算在門外等等他,然而一直等到日落,依然沒見到沈伯遠回來,孟信柯也奇怪起來:

“我聽他的戰友說,他今天就到,怎麼現在還不見人影, 莫不是記錯了日子?”

蘇柚白心也沉了沉, 可他是誰,他不會輕易放棄的, 既然有了消息,說明沈伯遠今天一定會回來,既然外麵等不到,他就去裡麵等。

為了安全, 沈伯遠家早就換了門鎖,蘇柚白開不了,他就繞到後院去,搓了搓手, 翻牆進去了,坐在牆上,他跟孟信柯說:“哥, 你先回去吧, 我等他。”

孟信柯點頭:“你自己注意安全。”

蘇柚白進了屋, 點了燈,屋裡很久沒人氣,冷得像冰窖,他燒了火,翻出一件沈伯遠的大衣,裹緊了自己,坐在庭前等他。

最後一絲日光消散在天邊,他看著天上的星星想:等見了他要說什麼呢?他想問問他這些年過得好不好,想問他能不能多住一些時日,或者……他會告訴他,自己真的好想他。

也許抱了太多期待,他想著想著竟然笑了起來:蘇柚白,你好沒出息。

然而就這麼等了一天兩夜,等到他手都僵了,沈伯遠依然沒有出現,門口爐碳的火漸漸變小,連一寸都照不亮了。

倏地,門外傳來敲門聲,驚醒了蘇柚白,他心臟狂跳了一下,飛也似的跑去開門,中途險些被雜草絆倒。

門後站著的卻不是心裡念的人,孟信柯望著他,搖了搖頭,說:“柚白,彆等了。”

蘇柚白垂下了眼睫,手慢慢地、慢慢地從門邊滑了下去。

天邊泛起魚肚白,很奇怪,這次他竟沒有落淚,他隻是看著火紅的早霞,怔住片刻,孟信柯並不知道這一刻他在想什麼,隻聽他說了句:“好。”

這個字沉甸甸的,明明是早晨,卻染上了暮色。

蘇柚白走了,回到了他該去的地方。#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在他離開後,孟信柯推開了隔壁院落的門,門裡雜草叢生,唯一不同的是,這裡是有人在住的,庭前一個人佝僂著坐著,與蘇柚白的姿勢那麼相似,形單影隻,透著荒涼。

“他走了。”孟信柯對他說。

那個人縮在大衣裡,一片木然,孟信柯看了他許久,突然上前一拳將他垂倒在地,他用了全身力氣,眼睛都氣紅了。

那人眼睛裡依然隻有木訥。

“為什麼不見他?”孟信柯氣喘籲籲地質問。

那個人沉默良久,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握住了孟信柯的手腕,半晌怔然,他忽然低泣起來,哭得像個孩子,孟信柯一屁股坐在地上,麵露苦澀:“你們……何苦呢?”

誰都沒有說話。

孟信柯重新站起來,他將火盆挪得近了些,看著地上縮成一團的老友,說:“安山兄,如果你還在乎他的話,應該與他當麵說清楚,而不是一味逃避,你曾經說,每個人都應該有選擇人生的權利,放在感情上,我認為也是一樣的,”

“我知道你中彈傷了肺、傷了腿,不願意拖累柚白,但至少要保留他的選擇權,”

“我曾經不理解你們之間的感情,都是男人,做好兄弟不行麼,為什麼一定要是愛情,可是,看到柚白這些年的成長,我忽然明白了一些,”

“你曾陪他從絕望中重新站起來,那時,你沒有嫌棄一個沒有家的孩子,如今他若是見到現在的你,也一定不會嫌棄,”

孟信柯留下了一張紙條,寫著南城地址,最後說了一句:“安山兄,我……言儘於此,你好好想想。”

在他走後,那個人摸著那張紙條,一遍又一遍。

但他終究沒有跨出這個院子。

一九三五年,敵人封鎖了部分航運港口,試圖掀起一輪經濟戰,逮捕了不少蘇家和孟家主營工廠工人,蘇柚白再次北上,聯合華北製造商抵製外貨,降低部分國貨價格,為華北市場打開銷路。

同年,報紙上一篇《提倡國貨,振興民族工業》的文章傳遍祖國各地,作者是一個叫「思白」的青年人,更多實業家加入了愛國運動,學校失火、南方水災、戰爭前線,都留下了他們的身影。

一九三六年,蘇柚白與孟信柯成立了青年會,拿出了部分錢支持抗戰工作,他們被敵方視為眼中釘,孟信柯勸蘇柚白離開華北避難,蘇柚白堅持將最後一批貨物連同情報送往前線。

在和接頭人碰麵時,蘇柚白意外被敵方盯上,他響應迅速,將工廠全部交給了孟信柯,自己則跟隨接頭人前往了中部統戰樞紐。

那也是沈伯遠曾經呆過的地方。

在那裡,蘇柚白找到了沈伯遠留下的七十七封信,沒來得及跟隨轉移,落在了這裡。

信裡寫著細碎的生活,平平無奇,比如早上吃了窩頭、今天寫了幾篇稿子……普通到想不起來他曾到過前線,曾在槍炮戰火裡穿梭。

而每封信的結尾落款,都是:思白。

蘇柚白撫摸著這兩個字,笑著落下淚來,他輕輕%e5%90%bb著那些帶著墨香的書信,像%e5%90%bb著心上人。

那日,夕陽極美,他懷揣著這些書信,找上大隊隊長,端端正正行了一禮。

一九三六年,蘇柚白入伍,在軍區進行戰時訓練,因為學得快、體能佳,是極好的種子,他被分到了空軍第一大隊。

而所有人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