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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龍崽崽找上門 未悄 4437 字 6個月前

邊緣狀態中,任何一點微小的外界刺激都會讓他再度失衡。

人類本能地想要捂住耳朵,身形一晃。

這一次,是真的掉了下去。

*

和想象中不同,鬱延並沒有慘烈地與地麵來個親密接觸。

他被一條粗壯的尾巴卷了起來。

像一雙溫柔的大掌,將他從逐漸下陷的泥潭裡托舉而出。

鬱延從小就不是愛哭的孩子。

在孤兒院的那些年,雷雨天彆的小朋友因為打雷嚇得瑟瑟發抖縮成一團,哭著喊著找媽媽,隻有小鬱延蜷縮在自己的小床上東想想西想想,伴著密密的雨聲很快就睡著。

後來進了“晨星計劃”,其他孩子扛不住艱苦的訓練和滿手血泡放聲大哭,唯獨小少年熟練地給自己包紮好傷口,默默再去做下一項任務。

再往後,他長大了,他成年了,眼淚這種東西,也再與他無關。

鬱延早就不記得上一次掉眼淚是什麼時候了。

可此時此刻,他竟然莫名其妙感覺鼻腔一酸。

不是傷感,也不是軟弱或者委屈。

就是單純的鼻敏[gǎn]罷了。

鬱延眼前依舊花花綠綠得厲害,五彩繽紛的光斑擠在一塊兒晃來晃去,像蒙了一層彩色玻璃板,玻璃外的世界混沌而曖昧。

好不容易有了看清阿吼模樣的時刻,竟然被他自己錯過了。

鬱延在強烈的暈眩之中抱住巨獸的尾巴,輕輕剮蹭著它鱗片的縫隙:“阿吼,你是……阿吼嗎?”

尾巴抖了一下。

克製地沒有幅度太大,以免把本就暈頭轉向的人類甩成腦震蕩。

那哼哧哼哧的聲音沒有正麵回答,可鬱延想,八九不離十了。

他不會忘記它尾巴的觸?感,無比熟練地纏上來,宣誓主權般箍著他,又不至於太緊讓他感到不舒服。

好像已經這麼做過千百次。

他賭贏了。

讓飛船在森林中心放下他也好,貿然徒步穿越森林也罷,沒有離開磁場異常的區域……

阿吼真的來找他了。

遺憾的是,阿吼雖然有讓他心安的力量,卻沒法治愈他的石榴果後遺症。

鬱延的眩暈達到了峰值,各種光怪陸離的畫麵仿佛手挽手一起跳踢踏舞的小人,終於叫他神經過載,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好在,有阿吼不至於讓他墜落。

*

鬱延做了很多個夢。

夢裡一會兒是豔麗色塊組成的像素小人瘋狂舞動恨不得來場霹靂舞星際錦標賽,一會兒那頭醜陋的“法拉米”把他大卸八塊拆吃入腹,一會兒是老師、雪團子、藺上校、室友輪番出場。

反正是把他二十三年的短暫人生通通回顧了一遍。

一般來說走馬燈都是在人死之前放映的,鬱延迷迷糊糊預感到自己可能是壽命將至,很想歎氣。

接著,他的夢裡出現了一個有著一頭金發的男人。

鬱延在社交方麵懶得很,獨來獨往慣了,認識的金發實在少得可憐,第一反應就是沃格特那個混蛋。

下一秒他否定了這個可能。

儘管看不清金發男人的臉,但超過一米九的身高以及閒庭信步的氣場都是布魯斯少爺所不擁有的。

不像是冒然闖入彆人的夢境,而是在聚光燈下走紅毯。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這個男人沒穿衣服。

鬱延從小在軍人的環繞下長大,身邊的師長個個都是真實的戰場上摸爬滾打出來的,包括略顯瘦弱的他自己,無一不是肌肉緊實、線條分明。

人長期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是沒法對“身材”這種東西形成普遍意義上的審美的。

反正鬱延在此之前從來沒有覺得同性有過什麼吸引力。

其實異性也沒。

可麵前這個人,向他走來的這個人,無論是耀眼的金發,還是雕塑般令人讚歎的身材,都如同神祇降臨,讓人移不開眼。

鬱延的太陽%e7%a9%b4突突直跳。

有點兒吸引力無可厚非,人類嘛,總會有肢體不受控製的時刻。

不過誰來解釋為什麼這家夥現在壓在他身上?

他明明沒有受到任何實質上的束縛,卻根本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男人對自己先這樣這樣,再那樣那樣。

他不是要死了嗎?

哪裡不對吧?

……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做春天的夢。

不應當啊。

以鬱延的性格是做不到放任這種離奇事件繼續發生的,他在夢裡尷尬得要命,拚儘全力讓自己醒來。

他睜開眼。

男人不見了,那些扭來扭去的絢麗色塊不見了,頭好像也不那麼暈了。

鬱延鬆了口氣。

好消息,他從大擺錘下來了。

壞消息是,又上了油鍋。

現實中的他和夢裡一樣手腳軟綿綿的,渾身沒力氣不說,還燥熱地像被架在火上烤。

不斷湧出的汗浸透了一層又一層衣衫,整個人又像被從水裡撈出來。

好像不僅是汗水。

難怪剛才會做春天的夢。

夢外麵,也差不多。

如果判斷得沒錯,除了致幻,受石榴果影響的第二個症狀開始生效了。

……道理他都懂,但為什麼會是春天的藥啊!

*

第24章 (三合一) “小美人兒,可怎麼辦?”

石榴果的第二種“功效”來勢洶洶, 鬱延掙紮在大火與汪洋之中,翻來覆去無法平息,難受得要命。

直到有什麼倏然撬開他的口腔。

是阿吼的尾尖。

身為戰士, 對身體情況高度重視是應該的,眼下他中了春天的藥,更哪哪兒都敏。感。

鬱延本來就很不舒服,巨獸的尾巴這麼毫無預告地一戳, 差點沒把他戳吐了。

人類條件反射想要閉上嘴, 卻因為粗壯的尾巴擋在那兒, 合不上口腔, 又酸又痛。

他不能咬阿吼的尾巴, 也咬不動,根本無法抵擋。

人類潛意識裡相信巨獸不會傷害他,不再掙紮, 隻因難受而嗚咽了一聲。

原來在洞底時, 阿吼每次給他喂水都很粗暴,好幾次鱗片把他嗓子都刮疼了。

直到鬱延讓雪團子在中間做溝通,告訴阿吼自己可以進食、無須它的幫忙後, 他才獲得了自主喝水權。

阿吼大概是剛才看見他昏迷中也在掙紮、再次失去了自理能力,才將這一幕重演。

巨獸因他的聲音尾巴一緊,似乎猶豫了片刻。

然後,一股帶著淡淡苦味的汁液順著尾尖流淌進人類的喉嚨裡。

鬱延在孤兒院吃過很多藥,在“晨星計劃”吃過彆人故意留給他的變質的剩飯剩菜, 在第一軍校高年級的野外生存課吃過野草樹皮充饑。

但他這輩子沒嘗過這麼苦的東西。

那汁水苦得他胃裡翻江倒海, 舌尖都麻了, 就算是剛才被阿吼撐到喉嚨都沒有現在這麼想吐。

鬱延的大腦仿佛被劈成了兩半, 一半叫囂著現在立刻馬上把反人類的東西全都吐出去, 另一半卻冷靜地告誡阿吼這麼做一定有用意。

最終,信任阿吼的那一半占了上風。

鬱延再一次賭贏了:阿吼沒有害他。

這種不知名的樹汁或者果汁雖苦,卻有奇效,鬱延吞咽下去沒多久,身體由內而外散發的燥熱竟然減輕了許多,也不再像一塊浸了水的海綿。

阿吼不愧是森林之主(他剛封的),對各種植物都有了解 ,不僅知道什麼東西可以喂飽他,儘然還分辨得出來什麼可以解毒。

鬱延昏沉地想,阿吼的智慧程度或許遠超他的預估。

石榴果的致幻、春天的藥和苦汁輪番把柔弱的人類蹂。藺了一遍,鬱延累地再次要昏睡過去,卻忽然懸了空。

有什麼光滑但堅硬的東西正貼著他的後頸。⊿思⊿兔⊿在⊿線⊿閱⊿讀⊿

那種說不上來的……讓人頭皮發麻的陰森感覺,鬱延懵了下,這是……牙?

阿吼把他叼起來了?

這還是從來沒有過的體驗,畢竟七八米高的巨獸光是腦袋都比人類大,牙齒更是擁有難以想象的力量。

鬱延本能地想要掙脫,可方才的後遺症還沒完全消散,四肢仍然綿軟無力,像果凍。

他忽然理解了為什麼阿吼沒有選擇一貫的、用尾巴裹著他的方式,很有可能支撐不住的人類就滑下去了。

鬱延揚起臉,心想著總算有機會看看這個大家夥什麼樣子了。

……然後就被阿吼的尾巴遮住了眼睛。

鬱延不會傻到用手去掰開它的尾巴。

好吧,很明顯,阿吼不想讓他看見自己。

什麼樣的理由會讓它這麼做?

鬱延莫名想起先前幻境中看見的醜陋的“法拉米”,晃晃悠悠地問:“阿吼,你是覺得自己難看嗎?”

沒等巨獸回答,他又自言自語:“沒關係,我不會嫌棄你的。”

阿吼:“……”

不久前在洞底的時候,阿吼會像大狗狗一樣蹭在他身邊哼哼唧唧撒嬌,這會兒從森林裡撿到他至今,除了正常的喘熄聲以外,什麼也沒“說”。

鬱延心想,這家夥不會還在因為自己的出逃而生氣吧。

他像從前一樣,張開雙臂抱著阿吼的尾巴,用臉頰蹭了蹭它冰涼的鱗片。

“我總要回去治好眼睛。”半晌,他輕聲開口,“這樣才能看見你。”

阿吼還是沒吱聲。

鬱延腹誹道,結果我好不容易能看見了,你又不讓我看。

他不過是想親眼瞧一瞧自己救命恩“人”的模樣,有這麼困難嗎。

尾巴從他眼前拿開了。

鬱延心中一凜,以為阿吼這是想明白了對於主人來說寵物沒有美醜之分(誰把誰當寵物,他們各自都有各自的看法),剛要再起抬頭去看,尾巴又遮住了他的臉。

鬱延:“……”

他歎了口氣:“我保證不看你,好嗎?你可以相信我。”

尾巴從他臉上移開,煩躁地在地上甩了甩,好像在說信你個鬼。

上回信他說什麼不會離開自己,結果連人帶毛球一起跑了,很多天都沒回來。

它不會相信詭計多端的狡猾人類,還是拴在身邊比較合適——

不。

阿吼金色的瞳孔緩緩眨動了一下。

養一隻鳥兒,困在籠中,並不是歸順於自己的好方法。

想確認鳥兒是不是屬於自己的,那就放飛它。

如果是,它總會回來的。

巨獸相當明白這個道理——“失蹤”半個月的鬱延重新來到森林深處尋找自己,就是印證。

這隻漂亮的鳥兒,是它的了。

更何況,如今精神煥發的人類,看起來比洞底還要……美味得多。

尤其是剛才昏迷的時候,它還從來沒見過……

這些,都是人類留在自己身邊所看不見的美景。

阿吼眯起眼睛,麵向巢%e7%a9%b4的腳步一滯。

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