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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王 江亭 4266 字 6個月前

:“隻是容顏不老而已,青鸞的壽命其實比凡人長不了多久。”

“原來如此。那王母不是要頻繁更換青鸞?”

“是,王母每百年就要更換一隻。等青鳥的年紀大了,漸漸就負擔不起長途飛行的辛苦,王母就要把它送回來,再由青鸞族遴選新的信鳥送到天庭去。像是昭伯這個歲數的,已經算年紀大的,隻是單看她的容貌,看不出來。”

同印是同情她們的:“說到底,是龍族的不是。挨她們一頓打,也是應該的。”

“那也不是你來挨打。”玄乙語氣嚴肅起來,“而且,她是想殺你。”

“她殺不了我的,那些羽毛根本動不了我的龍鱗。”同印不太在意。

玄乙淡淡地挪開臉,不說話了,隻是幫他把衣袖和褲腳都捋好。

同印趁機把他拉到懷裡哄:“好了好了,哪有那麼嬌氣的?我在戰場上受過的傷不知道比這嚴重多少倍的都有。況且,自來天界,這也才算第一次吧。”

玄乙聽前兩句已經聽得心驚膽戰。

他的目光正好落在龍王肩膀上一處很淡的圓形傷疤上。他不自覺地摸了摸那個疤:“這個也是?”

“嗯?”龍王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自己。

“這個……也是你打仗的時候受的傷?”上神的語氣不自覺放得很低。

龍王覆上他的手,像是在回憶:“噢,這個啊,這是幾年前和冰夷族打的時候,被它們頭領的角刺穿的。”明明是慘痛的重傷,但他回憶起來很酣暢:“我當時驅逐著它們的主隊到了北海邊境,頭領極其難纏,我與它連過兩百招沒分出上下,它那對冰角十分凶悍,把我直接釘在了冰柱上。”

“我當場掰斷了它的那隻角,從肩膀拔出來插進了它的眼睛。”那是崢嶸歲月,他還是豪邁勇武的龍王,“我是刻意留了這個疤,也算留個紀念,那可是冰夷頭領!”

玄乙即使不在當場,也能聽出他的自豪。他想象著驍勇的龍王大戰冰雪怪獸的場景:“疼嗎?”

同印已經不記得了:“還好。”

上神附身輕輕在傷疤上親了一下。

第30章 進入鳥巢

他親得鄭重,滿腔酸楚。

他當然知道龍王不在意這點痛,但他心疼的也不隻是一塊傷疤。

這條龍原本應該是叱吒一方的霸主,統禦北海,號令萬千,他是屬於戰場的,從一出生被訓練出來就是要上戰場的,隻有在戰場上,他才自由、痛快、乾淨。他可以晝夜不停地行軍趕路,可以在疲憊的午夜隨時起身抵抗偷襲者,可以和一頭怪獸連續過兩百招……受傷也好,失敗也好,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能上,能上戰場就有希望,他有希望,龍族就有希望。

可現在呢?到了天界,守著重重的規矩,一步一個禮儀,一句一個辭令,原本是那麼驕傲的一條龍,從來不把任何神仙放在眼裡,帝君的使者說行刺就行刺,大不了就打!但在玄乙這個神仙麵前,一次次毫不猶豫地跪著,為了他的顏麵當眾被嘲笑也不生氣,什麼雜活都願意乾,忍著情熱,忍著脾氣,忍著一份希望不明的生活……隻要能討得他高興,隻要能換來他一點點的喜歡和青睞,整副身心都已經剖出來給他了。

那到底當初調停戰爭是不是真的對這條龍好呢?

所謂的保全,到底是保全了這條龍,保全了龍族的未來,還是隻為了保全玄乙自己的一點私心?如果放龍王回到戰場上,哪怕戰敗,是不是他心裡更舒服自在些?他會不會想念戰場,想念過去,他想念自由和榮耀?

他真的覺得,失去曾經的驕傲是值得的嗎?

想到這裡,上神心緒難抑。

龍王被他惻然的眼神嚇了一跳,好好的這是怎麼了:“都說了不疼了,怎麼了?我說錯話了?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傷早就好了啊。”他以為玄乙還在為今晚的事情擔心:“我保證,以後不隨意冒險了,好不好?今日是我錯了,是我大錯了,我給你賠不是。”

玄乙更愧疚了。他看著那枚傷疤失神地呢喃:“如果你真的想走,我可以放你走的。”

同印沒聽明白他的意思:“什麼?”

“你要是想回北海,想回去過從前的日子,我可以……”縱然舍不得,但是如果他真的想,那也是可以舍得的,“我不再束縛你了,好不好?”

同印終於明白他在想什麼了:“那你呢?你怎麼辦呢?”

玄乙低垂著眼睫毛,沒有說話。他想說沒關係,但說不出來。

龍王失笑:“我不是想回去,剛剛說那些也不是因為想打仗了。”

上神抬起眼睛。他們目光相撞。

“不管是龍還是人還是神仙,難免還是會懷念過去的。隻是懷念,不代表一定就想回去。”龍王刮了刮上神的鼻子,“在這裡也很好,在你身邊,我也很滿足。”

“可這不是你喜歡的生活……”上神想讓他過他想要的生活。

龍王握緊他的腰:“可這是我喜歡的神仙。”

玄乙皺眉:“喜歡,就那麼重要嗎?”

“為什麼不能這麼重要?”

“喜歡我,應該是一件很折磨你的事情吧?”是龍王自己說的,他的心為了他備受煎熬,“我不能給你回應,你還要諸多忍耐……”

這個傻乎乎的神仙到底又想岔到哪裡去了?

同印讓上神坐在自己的腿上,露出一個很嚴肅的事情:“抬頭,看我。”

上神聽話地環著他的脖子,看他。

“師尊,喜歡就是受折磨。”龍王鄭重地說。

“喜歡一個人,就是願意為了他痛苦傷心,即使得不到回應,即使難過煎熬,也還是控製不住想要他。你明白嗎?”龍王說:“不是因為喜歡,所以忍受痛苦,而是寧願痛苦,也要喜歡。”

智慧貫通宇宙時間的上神露出一個半知半解的表情。

“就像師尊剛剛明明舍不得,明明難過,還是要放我回北海。”龍王聽他那麼說是高興的:“這也是一種喜歡,雖然是師傅對徒弟的喜歡,但你不會因為自己難過就不疼我,對嗎?”

上神點頭。

龍王覺得他不是不明白:“那我也是一樣的心情啊。”

上神明白這個道理。但有一瞬間,他還是被多種複雜的情緒同時捕捉。

他好像最近變得有點情緒化了,他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情緒很久沒有這樣起落過。他想得過多了,因為這條龍,好像遇到關於這條龍的事情他變得容易思慮過重,這不是好事,他本來也不是這樣的性格,他可能有幾百年沒有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經曆這麼多的情緒。

他覺得有一點脫力,像是身體連起碼的呼吸和心跳都無法負荷。他閉著眼睛軟倒在了龍王的懷裡。

“彆多想,我們的日子還很長。”同印看得出他情緒有點不對,一下一下撫摸他的頭發。

這句話令上神心安,他從鼻尖發出了一聲類似歎氣的“嗯”作為回應。

龍王輕輕拍撫他的背部,把周圍的燈滅掉,隻留下床頭的一盞,小心翼翼地把他抱到床上:“你今天是累了,離天亮還有一會兒,我抱你再睡一會兒,好不好?”

玄乙確實覺得有點累,他來不及想為什麼會覺得累,作為神他是不應該感覺到累的,可能是龍王的懷抱太溫暖了吧,他迷迷糊糊地想。

他點了點眼睫表示同意。

他們休息了一會兒,玄乙竟然真的睡過去了,到了外頭日光發白的時候,才醒來。

師徒倆趕緊換衣服準備出門,藏牙過來給他們道彆,她要去會友,暫時與他們分彆。◇思◇兔◇網◇

同印本來還擔心讓藏牙一個人走不安全:“婆婆身邊怎麼也沒個服侍的小醫女?”

“她沒事的。”玄乙還顯得有點心不在焉:“婆婆一直都是遊醫,四處行走已經是很習慣的事情,要是需要幫忙,她一定會向我開口的。”

同印有點好奇玄乙和藏牙的淵源:“我從前以為婆婆這個人隻是一個傳說,關於她的過往淵源、人物手段都太過玄妙,卻沒想到當真有這麼一個人,還和師尊交情這麼好。”

“其實也沒什麼。”玄乙回過神來:“她曾經有過一段低穀期,我碰巧對她施以援手,婆婆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後來我的身子就一直由她照看了。”

“越是天才,恐怕越躲不開命運的跌宕沉浮。”

“做大夫的,一向和生死打交道,更是這樣了。”

他們下樓去找青鳥們,隻見到阿朱和廚子他們仍然被綁著,沒有見到昭伯,春喜用眼神指了指店門。同印推門去看,就見院子裡整整齊齊跪了一地翠服貌美的青鳥。

嘩,好大的陣仗!

領頭的一隻見到他身後的玄乙,行了個大禮:“天尊駕臨賤地,青鸞有失遠迎,還請寬恕不敬之罪。”

身後跟著的青鳥們全伏倒在地。

同印皺了皺眉頭。沒看明白這是要乾什麼。

他讓開身,請出上神。上神淡淡地抬了抬手:“請起。”

青鳥們仍然跪得一動不動。

昭伯站在門邊解釋情況:“天尊,這幾位是我青鸞族的族長和長老。因為阿朱夜半刺殺您的侍者,還對您有所冒犯,族長是特意過來請罪的。”

玄乙走過去親自扶起青鸞族長:“我與侍者都無礙,族長不必請罪。”

青鸞族長顫顫巍巍地站起來:“都是我們管教無方的緣故,才縱得阿朱闖下大禍。雖然天尊仁慈,可我們不能失了規矩。請您挪動尊駕到主巢,我們準備了致歉的禮物,萬望勿拒。”

玄乙沒想把事情搞得這麼大:“我此來隅穀,隻是為了周全王母娘娘的願望,送回了昭伯,我還有其他事情要辦,就不方便耽擱了。”

“您有任何事情要辦,我青鸞都願意效力。”族長又要跪下。

玄乙托著她沒讓她跪下去:“您不必擔憂,阿朱那孩子的事情我已經了解了,她並非故意冒犯,我也能理解她的心情。致歉實在是不必,我是不講究這些虛禮的。”

“您來到隅穀,住在這簡陋的地方,本來已經是我們招待不周,還被孩子們鬨得不安寧,叫我們如何心安呢?”族長言辭懇切:“您放心,不耽誤您很多時間的,隻是想請您去坐一坐,看看孩子們,她們都非常仰慕您,您若是肯點撥兩句,就是她們三生修來的福氣了。”

她說得這樣卑微,玄乙不好嚴詞推拒。他平生第一次覺得六禦上神的這個位置很麻煩,到了哪裡少不得都是應酬交際,要是這一趟不去,那青鸞族恐怕真的會以為得罪了他,往後就更沒完沒了,但要是去了,誰也不好說還會鬨出什麼幺蛾子。

他看了看背後的龍王。同印不願意他為難:“要不,師尊就過去看一看吧。”

玄乙這才對族長點頭:“那有勞族長了。”

於是行程臨時變更,取道青鸞主巢。

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