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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王 江亭 4218 字 6個月前

同印覆著他的手深深地看他:“是啊。到頭來,反倒是師尊最信我。”

“北海龍族應該感激你。沒有你的反抗,他們很可能就像現在的西海龍族,要全族搬遷了。”玄乙能看到事情好的一麵,“不過至少,丘禹是信的,他至死都一直維護著你。就算龍族都背棄你了,他沒有。”

“是。”同印想起丘禹慘死的情狀,咬牙:“所以為了丘禹,為了可能還在等我的、相信我的同胞,哪怕他們暫時與我離心,我也應該堅持下去。這就是我沒有選擇自儘的原因。師尊為我保下了龍族,現在,我要靠自己的力量來守衛他們,不能讓帝君的陰謀得逞。”

玄乙欣慰地看著他:“好。這是我認識的北海龍王。”

“隻是,來了天界大半年了,也沒什麼機會和帝君接觸。這次瑤池的案子,雖說也牽涉到帝君,可王母有心把他摘出去,我們也不好硬拉他下水。”同印知道帝君不好對付,卻沒想到這麼不好對付,“帝君在天界威嚴深重,權柄高強,王母都畏懼他,我們也必須小心。”

玄乙倒覺得,瑤池的案子是一件好事:“雖說王母要把他摘出去,可仙家們也不是傻子。瑤池是什麼地方,本來就有爭議。王母一獲罪,帝君少不得也是要被議論的。”

“也是,名聲也是很重要的。”同印想想覺得痛快,“而且帝君又是極重名聲的。”

“而且一旦議論的口子撕開,誰也不好說,會撕出什麼。”

同印挑眉:“我們要做什麼嗎?”

玄乙冷笑:“帝君既然喜歡助長對龍族粗暴好戰的偏見,那我們找各族說一說他老人家如何貪色、如何逼良為娼,應該也不過分吧?”

同印沒想到一向主張仁德行善的上神也有這樣一麵。他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原來,師尊也有這樣狡詐的一麵。”他想了想“狡詐”這個詞,好像也不妥,“我不是說師尊不好的意思。”相反,他愛極了上神這副模樣。

玄乙也並非一味講究以德服人:“‘君子以人治人。’*為師覺得這話,有時候也是有道理的。”

同印想起瑤池,還是忍不住感歎:“瑤池曾經多麼繁花似錦、烈火烹油之盛,卻沒想到是仙女們和王母的血淚堆積出來的。盛景,竟然也是慘烈絕望之景。”

“這樣的盛景,覆滅了也好。”玄乙一點也不可惜。

同印還在想玄乙要如何結案:“師尊決定如何處置王母了嗎?”

玄乙點頭:“王母也算受害者,或許她在帝君的威勢之下,不得不做過一些惡事,但她到底能夠保持清醒,等待時機,解救仙女們,這一局也算將功贖罪。我是想,先讓她在這裡住一段日子,等卷宗整理完了,流程走過,將她變回凡人,剔除在天界的記憶,她在人間還留有血脈,或許,能和自己的子孫後輩團圓也是一種幸福。”

“師尊是怕,帝君要滅王母的口嗎?”

“她跟著帝君數百年,自然是知道帝君許多事情的,所以帝君肯定想讓她不能說話。”

“她要是沒有記憶了,就不會成為帝君的阻礙了。”

“而且,她從前便是凡人,不幸才成為了神仙。凡人的日子或許更適合她。”

同印想了想:“可是,她住到了這裡來這麼長時間,無論她有沒有對我們泄露帝君的秘密,帝君肯定都會懷疑的。師尊做好準備要和帝君翻臉嗎?”

玄乙覺得他在質疑自己:“你覺得為師會怕嗎?”

“我不是說你贏不過他的意思。我是擔心你。”同印也知道這個問題沒有水準。

“懷疑就懷疑吧,他還不敢把手伸來我這裡的。”玄乙淡淡道:“否則道祖也要降雷劈他的。”

(君子以人治人。出自《中庸》)

第22章 全族搬遷

玄乙擔心的是瑤池眾多仙女:“瑤池是一定要封的。帝君也會想要把瑤池封起來,再不啟用。這樣,他的這些醜事才能掩蓋過去。”

同印想事情都是往壞的方麵想:“就算封了,恐怕也還會有下一個,隻是會更加隱秘罷了。”

“是。所以瑤池仙女們的去處最為重要。倘若再由天庭掌管,無非就是新瓶裝舊酒。最好,是找一位更負責任的,有擔當的仙門、神宮接管也是可以的。”玄乙就是沒想好可靠的選擇。

同印稍作思忖:“可不可以乾脆放開對所有仙女的管轄?”

玄乙看著他,示意他繼續說。

“就說,外頭物議如沸,為了避免重蹈覆轍,誰來掌管仙女們都不好,還不如讓她們都成為自由之身,是要去彆的宮裡還是成為散仙,由她們自己選擇。”同印說道。

玄乙問:“有許多品級低階的仙女,倘若沒有仙家接納,她又沒有能力獨立呢?”

散仙也不是那麼好做的,總要有供奉來支撐四方遊曆的生活。

同印答:“可以讓仙女們自己組成一個不受天庭管轄的非正式的府司,找一處地方給她們集體居住,然後讓願意留下來群居的仙女們自己推選管理者,能者優先。這樣推舉出來的仙女才是最能為所有仙女考慮,能把大家的利益放在首位的。總比其他仙門更放心。”

玄乙覺得這個想法很好:“這樣好,而且不允許任何仙門府司插手仙女們的組織。這樣,保證她們能夠完全獨立,又能相互照應。”

“我看,瑤池也不一定要封,倘若她們願意繼續留在瑤池,那就住在瑤池也行。倘若不願意,再另找地方搬遷也不遲。”

“那就照這個想法來。你這兩天擬一個條陳過來,具體如何善後管理,寫詳細了,到時候我拿了去與帝君談。”

同印能幫上忙也很高興:“是。”

至於龍族的消息,同印雖然沒有在瑤池壽宴上探聽到,但他覺得,可能王母能從帝君那裡知道一些。他不著急,等條陳擬完了,玄乙批注修改過,拿著條陳去和帝君談了,把整個對仙女的安置方案定下來,他才拿著這個去和王母談。

仙女們的安置不僅玄乙擔心,王母更憂慮。隻有得知仙女們安置妥善了,她才會願意開口的。

同印這段時間回到了獸園裡。他這個主管現在統轄獸園十五名侍者,權力也算不小,鵠仙又把侍者們都更換過一輪,同僚們相處起來雖然也親密不到哪裡去,但比從前還是好些,起碼這些仙人願意聽從他的安排,彼此溝通也還算順暢。同印選了三個能乾粗活的與自己在獸棚裡照料靈獸們,其他的就還照鵠仙從前的安排分工。

每日中午,他都和同泰一起吃飯,上課下課也是和同泰在一起。平時獸棚裡的工作不那麼忙的時候,同印還會跟著同泰讀書、修煉。他從前在北海雖然也有師傅教課,但龍族好武,往往把功夫多花在武學上,大大地忽略了文教,所以寫作論道的進度比同泰他們差得遠,同泰也願意耐心教他,同印若是做功課的時候有疑問,不好事事都去打擾玄乙,同泰就是更好的選擇。因為同泰的關係,他還認識了幾名在正殿工作的高等侍者,漸漸有了融入宮中的趨勢。

偶爾,同印也會去看望商音。

商音在自己的房間裡給兄長同征搭了個簡單的供台,牌位香爐和貢品一應俱全,她每日起床到供台前為兄長上三炷香,有時候也幫著宮裡的侍者們做一些精細的活計。

同印有一次在正殿後麵看到她、鵠仙和幾位大侍者坐在圍桌旁剝杏仁,給玄乙做杏仁茶。她穿著一身孝,在一群侍者中間看起來尤其素麗清秀,氣色看起好些了,能和鵠仙說上幾句話。搗杏仁的時候,她們又順便搗花汁染指甲。

等夏天到了,蓮台裡的蓮花開得最旺盛的時候,司法把同征案的物證、供詞和卷宗整理好,與判狀一同交給了玄乙。玄乙帶著判狀與同印擬的安置條陳去與帝君會談。←思←兔←在←線←閱←讀←

同印不方便跟去,隻能在獸園等消息。鵠仙提著一隻綢布蓋銅花大鳥籠過來,見他心不在焉地給麒麟刷鱗片就發笑:“仔細把鱗片刷掉了,正好藏牙婆婆要麒麟片磨粉做藥。”

同印現在與她熟絡了,看著鵠仙的鳥籠:“這是什麼?”

鵠仙把蓋著鳥籠的綢布拉開,現出華光熠熠的一隻青鳥,有半人高,好似整塊翡翠雕出來的,隻有兩隻眼周各有一圈銀白色的絨毛,長尾如孔雀,花紋繁複殊麗,尾部帶眼狀斑紋。張開翅膀時,羽翼寬大,絲絲日光在層層疊疊的羽毛上淌仿佛是繡娘的針在綢緞上走。

“這是王母的信寵青鳥。”鵠仙介紹:“王母不愛豢養靈獸,唯有這麼一隻神鳥為她傳信,這一隻養在身邊已經有七十幾年了,名叫昭伯。”

“娘娘的鳥,果然是極佳的瑞獸。”就連同印見了,也不得不驚歎青鳥的華美。

鵠仙打開鳥籠,將青鳥小心翼翼放出來,托付給同印:“瑤池封了,娘娘也獲罪了,仙女們還能彼此照應,就剩下這隻鳥兒竟然誰也顧不上它。好歹是神鳥,娘娘就懇請師尊代替照料一段時日,等一切塵埃落定了,再看怎麼處置這鳥兒。”

“無妨,多一隻也不多。”同印摸了摸青鳥柔軟的羽毛:“師尊這裡也養了些仙鶴翠雀,把這青鳥與它們放在一起,應該問題不大。”

“對了,”鵠仙知道他關心王母案:“你不是說,想單獨見見王母?正好師尊今日去帝君那裡,你這會子要是有空,我帶你過去吧。”

同印便和她去偏殿。王母正在做夏衣。天氣逐漸地熱起來了,她身上穿的是和侍者們差不多的夏布衣,未施粉黛,發髻上也隻有一隻絨布花。但可能是心境換了,她反倒看著情緒很開朗。

見到同印來,她倒了茶水來,請同印坐下:“我聽說,天尊今日去見帝君了。想必是我的案子可以結了。”

同印還是行了個禮:“是。娘娘不必擔心,您的心願師尊會為您實現的。”

他說得很籠統,沒有提“心願”具體指什麼。

但王母聽懂了:“天尊通達敏慧,又有一顆慈心,我這點小心思自然是瞞不過他的。”說罷,她站起來行大禮:“多謝天尊與龍王成全,我代瑤池上下向二位謝恩。”

“不必。快起。”同印趕緊把她扶起來:“是師尊感念娘娘舍己為人的大德。我沒做什麼。”

王母被他扶著,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龍王為了龍族,何嘗又沒有犧牲自己呢?”

同印與她其實是一種處境,自然有惺惺相惜的感覺。

“今日來,龍王是想問問龍族的消息吧?”王母知道他的來意。

同印點頭:“娘娘既然明白我的處境,自然能理解我的焦慮。”

王母知道的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多:“我與帝君雖然關係親密,但那也是百年前的事情了,到了如今,我和他來往已經減少許多。一來,是我自己刻意避著他,不想知道太多,以保護我自己;二來,他對我也逐漸冷淡,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