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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王 江亭 4284 字 6個月前

,他驚慌不及,身子一輕就掉入了溫暖的懷抱。

上神本來正靜坐冥思,此時睜開眼,不冷不熱地看向懷裡的龍族:“放肆。”

(不逆詐,不億不信:出自《論語·問憲》。)

第7章 玄武二宿

同印聞到微苦的香氣,腦袋一懵。

他急忙從上神懷裡爬出來,現了人形,行禮請罪:“打擾師尊,弟子該死。”

上神發出輕柔的笑聲:“起來吧。”他抬手扶了一把龍王:“爬到那麼高的屋頂上去,萬一摔了怎麼辦呢?要見為師,怎麼不從門口進來?把基本的禮儀都忘了。”

但聽他的語氣,是一點責怪的意思都沒有。

同印像做了壞事被抓的孩子一樣羞愧:“我隻是想……想看一看師尊……我沒想……”

上神難得逗他:“你上課偷看為師不夠,夜裡還要爬屋頂看?”

同印的臉唰地紅透,支支吾吾半天回不上來話。

上神也沒真的要他回答,站起身來。同印跟著他抬頭,忽覺自己被宇宙包圍。

隻見室內一片銀河浩瀚,無限的宇宙降臨在有限的空間,上神盤坐在三垣二十八宿中央,煙海群星結成的法陣成為他的長塌,六禦上神的靈智在天體萬象中孕育。

“這是……”他瞠目看著遠處滑過的星流,從未見過如此廣袤恢弘的場景。

“盤古之前,天地混沌。天地之外,還有宇宙。宇者,有四方上下,而四方上下未有窮處。宙者,有古今之長,而古今之長無極。*宇宙彙合天地,天地包容萬物,就是所謂大之無外,小之無內。*”上神伸手便摘下星辰:“這是玄武七宿。見過麼?”

隻見掌上八百星點分作七組,彙成蛇與龜的形狀,其中組成龜背形狀的兩宿光芒更亮。

上神將那兩宿抽出,星鬥連成的線條形成一座屋頂。

“真美。”同印看得出神,“隻是弟子不通星象。為什麼這兩宿格外亮些?”

上神將兩宿放到他掌心上:“玄武坐北,五行主水,代表了四季的冬季,室宿與壁宿是七宿其二,因為形狀如同房屋,組成了玄武龜背,所以代表的是屋室、家園。此二宿現身時,光芒發灰,預示人們要加固房屋,守護故土以待嚴冬。”

同印緊張了起來:“坐北主水,那不就是北海?可如今已經不是冬季,那‘嚴冬’的意思就是,北海龍族接下來要迎接一段艱難的時期?”

玄乙解釋:“倒不一定是龍族,靠水而生的族類有許多,不拘是在水裡還是在水邊,像是人類漁民、遊牧族類,都是臨水居住。況且,水也不一定是海水,江河湖海都是可以的。此象,並不是凶象,隻是一種普通的預示。不必一下子就往壞處想。”

同印聽到不是凶象才放鬆些:“那還需要應對麼……”

玄乙想了想:“室壁二宿也可以寓意重土少遷,族中近日沒有喬遷、移居的大事吧?”

同印猶豫了一下,才說:“北海倒是沒有,但聽同泰說,西海龍族近日在找地方全族遷居,弟子就覺得不妥,住了千百年的地方說換就換。可……不知道是不是與星象對應……”

“西海地處偏北,倒也算是北方。”

“果然是遷居不妥?”

玄乙比較謹慎:“此事不宜過早下定論。他們既然還隻是找地方,也不一定真的要搬。可以先看看事情的發展。找地方、定地方都是要耗費時間的,許是這段時間不大順利,但過一段時間,星象變化了,時運變化了,會出現轉機也未可知。”

同印還是放不下心:“那……可否請師尊遞個消息給西海龍族,提點一下他們?倘若他們不聽信這個,也就罷了,若是聽了,少些不順當,也是師尊的一份功德。”

玄乙笑著點點他的鼻子:“你這癡兒,本尊難道惦記著龍族這點功德?一心要幫著同族,話也不會說了。”

同印被他這樣碰一碰,心都化了:“弟子……弟子嘴笨,師尊不嫌棄就好。”

他們宇宙中散步漫遊。日月在他們身邊輪轉,流星從他們麵前墜落。

玄乙目光悠遠:“你這樣掛念他們,是不是還擔心自己的過失牽連了他們?”

“一部分是。”同印誠實地說。

“那其他的部分呢?”

“大約……還是不相信自己。我也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犯錯,會不會再犯彌天大錯,萬一我獸性難改、無法教化,不僅會為龍族帶去滅頂之災,甚至會給三界添麻煩。”

玄乙皺了皺眉:“為何要這樣想自己?”

同印低著頭,支支吾吾:“畢竟我是龍族,龍族是共工的血脈,誰也說不好……”

玄乙打斷:“那你也不信為師麼?”

同印抬起頭來看他。

“收你、帶你到天界、把你留在我身邊,是我經過考量決定的。難道我會隨便收徒嗎?或者不經過審慎思慮就帶回來?你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為師麼?”玄乙鄭重地說。

同印很感動,去握他的手:“師尊對我恩重如山,我隻是怕萬一……”

玄乙歎氣:“你思慮太重了,同印,這對你不是好事。憂思過度,如何靜心?”

同印咬了咬唇,想了半天終於開口:“前幾日,師尊不是讓掌事給了我從北海寄來的信麼?”

“是。”玄乙不明白他怎麼突然提這個。

同印坦白:“那信裡,其實藏有龍族長老給我的密文。”

玄乙一愣。

“密文中交代,讓我尋找一位叫同征的侍者,他可以對我有所助益。”同印一股顱腦乾脆全說出來了:“我乍見到這個消息,是很歡喜的。長老必定為了我疏通了許多關係,打點了各方麵才能安排同僚來幫助我。我本來想儘快與他聯係上,可想了一夜後又覺得不妥。”

“師尊的宮裡,竟然出了這樣的逆徒,私底下接受龍族的打點,為龍族效力,而不是一心向著師尊,事事以師尊為先。倘若他被發現,傳開了,不知道的會覺得他是龍族的奸細,是師尊禦下不足,甚至懷疑到師尊的頭上來。到時,壞了師尊的清譽,我就真是萬死不足惜。”

同印越說嘴邊越苦:“您看,我雖然還什麼都沒有做,就已經給您添了麻煩。”

他跪下來給玄乙磕頭:“還請師尊立刻找到這名侍者,儘快處置。但請您體諒長老,他也隻是擔心我在天界受苦,並非要謀逆作亂,請不要降罪在長老和龍族身上,您要罰,罰我一個就是了。”

玄乙將他扶起來:“怎麼動不動就請罰。為師對你這樣嚴苛麼?”

同印不願意起來:“此事重大,請師尊決斷。”

玄乙乾脆坐下來,與他對視:“起來吧。”

北海霸主眼睛微微發紅,看上去傷心極了。

“你擔心我,為我考慮,我很歡喜。”玄乙笑道:“你看,你都把事情告訴我了,我自然就會處置,那還叫什麼麻煩呢?”

“何況,這不是什麼大事。”玄乙並不在意:“你都說了,長老為你打點,隻是想讓你在天界過得舒服些,想來,也就是找個侍者平日裡照顧你、接濟你一下,既然並非要作亂犯事,那也就不算是奸細。”

“今日晚了。明天早上,我會讓鵠仙把同征叫來,大家麵對麵問明白了,興許他並非接受過任何饋贈,隻是像同泰一樣,樂於襄助同僚,就答應了長老,那不就變成一樁善事了?”

同印覺得玄乙看事情總是往好的方麵看,不像自己,一想事情就往壞了想。

這大概才是六禦上神的通達與大愛:“師尊……不怪我麼?”

“你自己也因為這件事煎熬了好幾日,已經受了苦,為師何必再罰你。”玄乙擁抱他。

同印蹭了蹭他的肩膀,聞到他身上令人安心的香氣:“師尊為什麼待我這樣好?”

玄乙拍撫著龍王的背:“待你好,難道還不好麼?”◤思◤兔◤在◤線◤閱◤讀◤

同印一頭亂發往上神的懷裡拱,發出愉悅的哼哧哼哧的聲音:“除了長老,哪怕是同族也沒有師尊待我好。弟子怕,怕哪天師尊就不待我好了。”

玄乙發出柔和的笑聲:“傻。”

同印聽著他的心跳,頭暈目眩。

他想,他是傻啊,傻,才會喜歡上六禦上神。

他們擁抱了一會兒。同印重新化了龍形,爬進上神的袖袋裡,繞著上神的手腕纏出幾圈,龍頭正好枕在腕骨,尾巴一蜷,便不動了。上神也沒有趕他,攏了攏袖口,以免風鑽進去。

手部暖和的體溫熏著,空對月的香氣更迷離,同印沒一會兒就睡過去。

這是他在天界睡得最好的一覺。一夜無夢。

早上他醒來,室內宇宙銀河已經褪去,鵠仙正敲門而入:“師尊,時辰到了。”

玄乙嗯了一聲,打開袖袋將龍王放出來。同印遊到他肩膀上,蹭了蹭他的臉頰,尾巴愉快地拍打上神的脖子,見鵠仙走了進來,這才化了人形,規規矩矩坐在旁邊。

鵠仙見到他倒也不驚訝:“是否要備早飯,師尊?”

上神想了想:“傳膳到蓮台吧。你將郵亭的同征帶過來一起用膳,為師有事要問一問他。”

鵠仙應諾:“不知師尊找他,是什麼事?”

“有關龍族,雖不是什麼大事,但還是當麵問清楚了好。”玄乙說。

鵠仙去傳膳。同印陪著玄乙往蓮台去。

早上幾縷清涼的風撲在臉上,精神一下子振作起來,蓮池裡一波一波的荷香,仙宮裡格外暖和些,荷花也早開些,粉的黃的白的一團團堆在青青的荷葉上,像碧玉盤子裡托出來的酥點。

“下個月初三,是王母生辰,你想不想同我一起去?”玄乙說。

同印一驚:“我?我合適嗎?”

玄乙將一封請柬拿給他:“是王母邀請你去。我思量著,東、西、南海龍王必然也會去,北海應當也會派遣使者,你許久不見同族了,這是個難得的機會,去見一見也是好的。”

同印接過了請柬看,他的名字赫然出現在玄乙的後麵。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玄乙已經為他考慮過:“帝君自然也會去,你與他關係不和,見了麵恐怕會尷尬。但王母生辰畢竟是喜事,帝君要考慮王母的體麵,若是在好日子裡與你有了爭執衝突,攪壞了瑤池盛宴,不要說龍族,王母第一個也要和帝君過不去的。何況,有我在,帝君也會給我幾分薄麵。”

同印明白:“我不是怕他。”他想起象耳穀的情景還心有戚戚:“隻是怕,我要是有不周到的地方,丟了師尊的臉麵。”

玄乙怡然道:“為師的臉麵要是這麼容易丟,這個上神也不必做了。”

同印也的確很久不見同族了,很是想念:“那好,我同師尊一起去。”

有大侍者過來傳膳。隻是半天不見鵠仙。

玄乙又派了侍者過去找,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鵠仙才匆匆忙忙趕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