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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鄒還是一本正經的麵癱臉繼續說:“我跟小楊剛才不小心看見了,以前二爺桀驁不馴,是草原上沒人能降服的野馬。可現在都成了小綿羊了。”

段奕聽著沒說話,交叉雙臂靠抱枕上開始沉思。

“難道……”小鄒神神秘秘壓低了聲音,“你才是下麵那個?”

段奕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一巴掌糊小鄒腦門上,“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爺這叫……”他突然福至心田,“妻奴!愛妻家!你懂什麼!”

小鄒老實任他糊,一邊把蘋果切成塊,紮上水果叉放在床頭,“我這不為您擔心嗎?剛剛見到小樹嚇我一跳,以前看著最多是冷冰冰高不可攀,可現在也不知道誰摜的,全身都散發著一股【還不給本殿下跪婖】的氣勢……要讓老爺子和老太君看到了怎麼辦?”

還能是誰,老子慣的!

……雖然不是故意的。段奕心裡腹誹,一時半會沒領會他的意思,小鄒見了,隻好又補上一句,“老大,你忘了,你跟家裡還僵著呢。”

“哦,鬨太多次,習慣成自然了,忘了。”段奕淡定回答,倒是真的跟著沉思起這個問題來。

這一次,似乎不是隻要一倔到底就能解決的問題。

小鄒帶來的命題前所未有地沉重,段奕終於意識到,他不能再逃避了。

小鄒和小楊傷勢痊愈了大半,所以雲嘉樹把他們接了過來。雖然工資和報銷都是段老爺子出的……不過鑒於段奕現在也打算回家,倆助理領工資和工作職責的立場並沒有出現什麼矛盾。

段奕和雲嘉樹也定了下一步的計劃:一起見家長,辭掉榮唐的職位,做回設計師。同時,雲嘉樹退居幕後,段奕執掌世界樹大權。

然後,又特意抽了時間和世界樹高層開了視頻會議。雖然克拉倫斯嘴上說沒興趣想要扔掉,卻在雲嘉樹接手以後,派了人協助他管理,尤其是財務和法務兩方麵的協助,確實地讓兩人輕鬆了許多。

再然後,段奕頂著上官仁持續了一路的冷嘲熱諷,和其他人一起回國了。

有了前車之鑒,上官仁再也不敢掉以輕心,一路監護都委托給了可靠的部下,還三令五申要雲嘉樹每兩個小時%e4%ba%b2自和他通一次電話,簡直弟控得天怒人怨。好說歹說,才降低成每天早午晚各一次。

很意外地,段奕竟然和上官仁站到了同一邊。%e4%ba%b2眼目睹了旁人對雲嘉樹抱有的扭曲欲|望,讓他至今心有餘悸。這一次算運氣好,最後不但轉危為安還因禍得福,可哪兒能每次都靠運氣好?

他現在的力量保護不了小樹,自然尋求外援,這一點上,男子漢大丈夫的自尊,比不上愛人的安全重要。

克拉倫斯也派了兩名保鏢過來,貼身保護雲嘉樹。一行六人悄無聲息返回錦繡華城。

結果他們還是回了這間房子,龍驍的預言完全錯誤。所以說男人的直覺什麼的根本不可靠。

段奕知道這次回家絕對討不了好,坐在起居室裡沒來由的心裡發虛。雲嘉樹才走到他身旁,就被他一把死死抱在懷裡,兩個人陷進白色寬大的皮軟椅裡,房間裡安安靜靜隻有呼吸聲。

段奕抱得太緊了,用力得後腦一跳一跳地疼,手臂勒得像要把小夥子嵌進身體裡。好在雲嘉樹結實,由著他使勁折騰,隻是默不作聲地回手摟緊他腰身。

過了好一會兒,段奕覺得兩人肺部都擠得快沒氣了才鬆開,長長地歎了口氣。

雲嘉樹從他懷裡輕輕掙開,抬手給他理順幾綹垂在眼睛上方的頭發,注視著男人清澈而深邃的雙眼,“其實你沒必要這麼逼迫自己。”

段奕懶洋洋往沙發扶手上一靠,拉著戀人戴戒指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e4%ba%b2著,“小樹,這次要委屈你了。”

雲嘉樹笑起來,“你肯讓我一起去,我很高興。”

段奕輕輕撫摸戀人柔軟的短發,“不怕見家長了?”

雲嘉樹俯身%e5%90%bb他嘴角,“怕,但是總得讓他們瞧瞧女婿。”

段奕咬他嘴%e5%94%87,“是媳婦。”

雲嘉樹笑得更溫柔,“是是,老公大人。”

和戀人調笑了一會兒,段奕總算是放鬆下來,商量著分派禮物的事。

小楊適時地出現了,“老大,收到段臻先生的電話,安排了車明天來接我們,早上六點出發。”

段奕愣住,“出發?去哪兒?”

小楊給他看微信,“段家莊。”

段奕心裡更沉重了,五百公裡外的段家莊,是段家的老家,除了逢年過節外,隻有發生特彆大事才會回去。

他把玩著手機反複看記錄,“大哥沒有說回老家乾嘛?”

小楊撓撓腦袋,“說是解決問題。”

段奕歎氣,回了臥室,埋頭在雲嘉樹懷裡不說話。雲嘉樹輕輕摩挲著他後背。

段家莊依然保持著傳統風采,所有住房由村裡統一規劃,修建得古色古香。莊裡最大、最重要的建築,則是段家祠堂。

祠堂建在段家宅院裡,有六百多年曆史了。宅院是個出字型,院中巨木參天,幽綠寂然。

雲嘉樹從直升機下來,看著民居成片的青磚黑瓦,感覺像回到了拍攝基地的古代區,不禁有些發怔。

段奕跟著走出停機坪,和戀人肩並肩隨著人群包圍走進段家大院,穿過外院,內院,一直走到祠堂外。

段奕一邊看著祠堂門口,老爺子一身藏藍中山裝,清臒挺拔,和一個同樣穿著中山裝的老大爺交流,一邊握住戀人的手解釋,“那位是四伯公,段家現在的族長,進祠堂必須經過他同意。”

雲嘉樹於是更發怔了,“四伯公……是什麼?”

段奕說:“就是我爸的四伯。”

雲嘉樹更呆滯了,“四伯……是什麼?”

“原來從這裡就不明白嗎,”段奕差點忘了這小子是個沒常識的ABC,家裡又沒什麼%e4%ba%b2戚,隻知道uncle不知道伯仲叔季,更何況……如今社會,還保留著宗族體係的姓氏已經鳳毛麟角,連段奕自己都有穿越回古代的荒謬感,更何況這半大小夥子,“就是我爺爺的四哥,我爸叫四伯,你就跟著我叫四伯公好了。”

雲嘉樹看著段臻神色冷淡地走過來,低聲說:“我知道了。”

段臻掃了一眼兩個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沒有說多餘的話,“隻有段家子弟能進祠堂,其他人在房間裡等著。”

段奕皺眉,雲嘉樹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矜持點頭,“知道了,謝謝。”然後轉頭握住戀人手臂,“我等你。”

周圍都是人,他不想太過氣著老人家,忍住了擁抱和接%e5%90%bb的願望,用力握了握戀人的手臂,彼此深深對視一眼,視線交纏,旁人根本融不進去。

接著轉過身走向祠堂正被推開的厚重黑漆木門。

雲嘉樹目送他的身影進入了那個仿佛黑黝黝的巨獸大口一樣的門洞,手指用力緊握著,很長時間都站著沒動。

直到段臻的秘書過來請了兩次,他才帶著四個保鏢離開,去了外院安排好的房間。

祠堂常年關閉,窗戶很窄很高,房頂外被繁茂樹蔭遮擋得嚴嚴實實,導致了整個大堂即使在這樣的盛夏裡,依然陰冷得像墳墓。

而這裡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的確是墳墓。

成排的先人牌位豎立在架子上,段家其實沒出過什麼大人物,段榕先的父%e4%ba%b2算是頭一份,可惜英年早逝,隻留下段榕先一個獨苗。好在這獨苗委實爭氣,沒有辜負父%e4%ba%b2用生命換來的機會。

吊燈光昏黃,照耀在段榕先愈發清瘦的後背上。

祠堂裡沒有彆人,他隻好喊了一聲,“爸。”

大堂空曠高挑,他的聲音撞在冷冰冰的牆壁上,寂寥回蕩。

段榕先在牌位前上香後,轉過身,麵無表情看著他。

段奕不由自主後退了半步,早就忘卻的恐怖記憶突然複蘇。

上次這樣邁進祠堂時,他隻有十五歲。因為帶著全班大半同學一起期末罷考,差點被退學。然後被老爸拎到祠堂跪了一晚上,第二天又狠狠打了一頓。∮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那時他還小,不像現在這麼結實,被打得皮開肉綻,%e8%87%80%e8%85%bf血肉模糊,後來在醫院足足躺了一星期才能勉強下地。很長時間裡,他對祠堂心有餘悸。

可惜時光漫長,生命中經曆的事又太多,他竟然,不知不覺忘記了。這就是所謂的記吃不記打。

寂靜大堂裡,滿架子陰森牌位下,響起了細微的抽氣聲。段奕不由自主心跳加快了,將要麵臨的困境,遠超他想象。

“跪下。”父%e4%ba%b2的嗓音低沉而威嚴,一瞬間讓他分不清那聲音是來自活人還是來自殿堂之上的先祖。

段奕仿佛遵循身體本能一樣,在牌位架跟前跪了下來。

青石板的冰冷堅硬幾乎立刻透過單薄的亞麻休閒褲滲進了膝蓋,段奕忍不住打了個寒戰,然後跪得腰杆筆挺。

段榕先見他跪下了,這才轉過身,看向高大的牌位架,“你記得上次跪祠堂的事嗎?”

段奕喉嚨有點發乾,“記得。”

段榕先接著問:“你記得犯了什麼錯?”

段奕停頓一下,繼續低聲回答:“不敬師長,違反校規。”

段榕先輕輕笑了,可笑容在那嚴厲老人的臉上,顯不出分毫暖意,“看來是打得你服了。”

段奕垂下頭,“那時候……不懂事,我知道錯了。”

“那這次為什麼跪,你知道嗎?”

段奕依然低著頭,語氣裡卻生出了幾分底氣,“知道。我瞞著家裡跟男人私奔和結婚。”

這話說得一點轉圜餘地都沒有,甚至透著點挑釁的傲慢。

預料之中的怒罵和責打都沒有,段榕先的平靜出乎他的意料。段奕忍不住偷偷抬頭,卻看見父%e4%ba%b2臉色平靜。

這平靜……往往是暴風雨的預兆。

段奕咬咬牙,繼續說:“爸爸,對不起。我都想好了,你們不就怕我這點醜聞影響榮唐嗎?不就怕落了把柄在對頭手裡嗎?放心吧,我放棄所有繼承權,和榮唐再沒關係,我的事業不在這裡,這事一了結我就和小樹……”

“啪!”清脆耳光聲響起,段奕身子猛地被帶歪到一邊,他被打得有點懵,臉頰裡側的肉被牙齒咬破了,血腥味溢滿口腔。

沒過一會兒,麵頰上高高腫起鮮紅的手指印來。

雖然臉頰腫痛,可是他還是忍不住想笑,是不是該謝謝老爸沒讓其他人進來看他丟醜?

而且,老爸真的老了,又或者是他長大了,以前能一巴掌把他扇飛,現在卻不過隻讓他身子跟著力度歪了歪而已。

一想到這點,卻還是壓不住的心酸,仿佛從骨縫裡冒出來的怒火又一點點熄滅,他默默撐了地磚,重新跪直。

段榕先收了手,“你就跪在這兒,當著段家列祖列宗的麵好好反省一晚上。”

一晚上,陰冷青石板,他媽的會跪殘的吧。這是哪個年代的封建老頑固才會搞的陰險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