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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歸長安去 歲惟 4244 字 3個月前

鋒利的柳葉刀,看似綿軟,實則不知不覺間便見血封喉。

可越是這樣,她越是覺得這個人陌生又遙遠。

謝綾隻一瞥便收回了目光。她的桌子離他甚遠,喜酒喝上了癮便也把他拋之腦後了。柳之奐在旁邊勸她少喝,被她攔了,鴻臚寺卿見了他,硬把他拉去了鴻臚寺的那一桌喝酒。

扶蘇趴在桌子邊沿,舉著個筷子讓謝綾喂他蝦仁吃,眨巴眨巴眼睛地看著她:“不是說這是小姐姐成%e4%ba%b2嗎?為什麼沒有看見小姐姐?”

謝綾轉過頭去剛想回答,不料視線卻撞上了個熟人。

今日賓客眾多,蘇修在這裡倒也不奇怪。隻是他端著個酒杯,眉目含笑直往她這邊來,便有些十分不妙了。

謝綾喝得多,臉上泛了微紅,在月色下霎時清麗。美人微醺,看起來更有幾分平日裡沒有的嬌媚,說出口的話卻不留情麵:“你來做什麼?”

謝綾這一桌做得不滿,餘下的都是些認不出臉的官員,見了蘇修皆恭敬見禮。蘇修一一應了,揀了張空椅子坐下,舉杯道:“佳人獨飲,在下怎麼忍心?”

他見著她就沒有一次是挑的好時候。回回都是她因人而煩躁,不想多語,卻礙於他的身份不能撕破臉皮,更添煩躁。

她這兩天也不知在置什麼氣,總之擾得自己心情極差,今天見著了蘇昱,更加不悅,此時隻想安安靜靜喝酒,便道:“世子殿下你莫非是缺佳人陪伴不成?朱雀街上渺紅樓,是個好地方。”

同桌的小官見了這架勢,都尷尬地避席,一個個都去彆桌找自己的同僚廝混去了,隻剩下謝綾繼續淡定地給扶蘇喂蝦仁,外加一個蘇修。

蘇修被她這樣嘲弄,卻一點也不見生氣,斟滿了酒陪她同飲,笑道:“謝姑娘這樣的美人,何苦經商謀生?”

謝綾嗤笑一聲:“哦?我還能到世子府上打雜不成?”

蘇修抿了一口酒,笑眸幽深:“我府上,確實還缺個世子妃。”

謝綾一口酒差點嗆著,淺淺咳了兩聲。登徒子多見,但一上來就想把人娶回家的登徒子,卻也是不多見的。

一直充當悶葫蘆扶蘇乖巧地給她順了順氣,總算找到了說話的機會,撲閃著眼睛真誠地問謝綾:“娘,什麼叫世子妃?”

對麵的蘇修臉色陡然一黑。

謝綾有些詫異地看著扶蘇。平時他都管她叫的是乾娘,隻有這一次不知怎麼的,出口便喊娘。這小家夥莫非是成精了?

不過謝綾樂見其成,愣了一下之後立刻笑逐顏開,和藹狀摸著他的頭,又給他強喂了個蝦仁,耐心地跟他解釋了一遍什麼叫世子妃,又%e4%ba%b2切地告訴他這種東西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蘇修自討沒趣,頭一回吃了癟,敷衍了幾句便敗興離開。

謝綾拍了拍扶蘇的頭,高興道:“乖兒子,養你居然還有點用。”

柳之奐看見她這裡的情況,借口搪塞了鴻臚寺那一撥人,特意趕來謝綾這邊,正好聽見謝綾的這一句。他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輕聲道:“哪有你這樣養兒子的。”

謝綾仰起身子努力夠到他的肩膀,下重手打了一記,嗔笑:“能耐了,敢笑話你師姐了!”

三個人笑成一團,簡直像是一家三口。

坐在證婚人位置上的人嘴角一抽。這個溫馨和樂的場麵天衣無縫,連第三者的角色都被蘇修給唱完了,他竟然連個邊角都插不進去,隻能坐在遠處隔著人群看著她左右逢源。

他們明明在一個地方,幾步路就能走到一塊兒,可卻要裝作互不相識。她這些日子不肯理會他,卻在他麵前喝酒喝得那麼歡暢,就連她方才給柳之奐的那個笑,都是從來沒有在他麵前綻露過的。

蘇昱心裡氣悶,明明不能喝酒,竟鬼使神差地端起手邊的酒盞連飲了數杯,陰沉之色全寫在臉上。喝得急了,非但沒壓住火,酒性還被%e8%83%b8中鬱著的氣給激了出來,連咳了數聲。

候在一旁的安福順看得心急,連忙勸他彆再動杯盞。

他無奈笑笑。他自問對什麼都能從容不迫,哪怕是看著蘇沐兒絕食整日以淚洗麵來要挾他,他都能鎮定地繼續演戲。可她連一句話都無須多講,就能讓他氣得方寸大亂。

謝綾本來就留了個心眼,此時也被他那邊的動靜驚動了,回頭穿過一個又一個的人頭看見坐在首座的他。他咳得不算厲害,臉色倒是極難看,這樣的他倒是讓人熟悉,她的視線不由得停留了片刻。

可一見他稍稍有抬頭的趨勢,她便猛地扭回了頭。

明知隔著這麼多人,他不可能發現她在看他,但她的心還是砰砰的跳,驚魂未定似的。

她也不知究竟是為何與他置氣,可是置都置了,她懶得想明白,也懶得再在心裡維護他。左右也不該是什麼要緊的人,謝綾心想。

幾杯黃酒下肚,她把這一點點的波紋也抹平了,臉上略略發熱,酡紅色愈發地深,笑盈盈地拉著不常沾酒的柳之奐一杯一杯地乾掉,喝得醉醺醺的。柳之奐剛要推%e8%84%b1,她便像是江湖女俠似的,豪爽地把他的肩膀一攬,一杯酒直接送到了他麵前:“喝喝喝!”

扶蘇偷喝酒桌上的喜酒,幾杯下去便迷迷糊糊了,此刻也捧著酒壺,童聲清脆地跟著喊:“喝喝喝!”

遠處的某人見了這一幕,又是不由自主地攥緊了酒杯,隱忍了許久,突然端起了酒杯一飲而儘。這可算是自作自受?他沒告訴她實話,結果被她氣成這樣,說她不是故意的,他瘋了才會信。

於是好好一場喜宴,耳邊熱熱鬨鬨的人聲都成了布景。謝綾在一邊喝得酣暢淋漓,蘇昱在另一邊急火攻心。

從前她便是個冷淡性子,從來沒有如此情形。數年之後性情變了不少,竟也會飲酒作樂了,可那笑顏卻沒一個是給他的,像把他的心揉碎了又捏起來似的,一揪兒地疼。想起她唯一不改的那隨遇而安的性子,今日這樣,明日稍有不快又是另一副模樣,他看不見的地方還不知會怎樣。念及此處,他心裡頭更像是堵了塊巨石,悶得喘不過氣來。

他支了手肘撐額,揉了揉青筋暴起的額角,好不容易才恢複一張淡然臉色。她以為他真那麼心狠,便不理睬他,可他什麼時候對她有過一絲一毫的心狠?恐怕隻有反過來的份。

心裡頭有一個人住了太久,久得她反客為主,他的心不受他支配,卻聽她的使喚。

不成,不成……

作者有話要說:

蘇昱v:tat媳婦媳婦媳婦媳婦媳婦媳婦媳婦

謝綾v:什麼都沒聽到╮(╯v╰)╭

還歸長安去 第51章

鴻臚寺卿那老酒鬼賊心不死,又把柳之奐拉去喝了一波。謝綾一個人喝得迷迷瞪瞪,連扶蘇什麼時候悄悄爬下了椅子都不知道。等柳之奐回來,謝綾身邊早已沒了扶蘇的影子。

他左右張望了一下,憂道:“師姐,你可看到扶蘇了?”

謝綾輕咦了一聲,這才清醒了不少:“剛剛還在這裡的……”她伸出個手指慢騰騰指向自己身邊的位置,身形輕輕晃了一晃,連吐字都有些含糊,“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我去找他。”她蹭著椅子想要站起來,剛剛立起又虛虛晃了一下,連走路都走得不穩當。?思?兔?網?

柳之奐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胳膊:“還是我去吧。”

“不用!”謝綾甩開他的手,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信誓旦旦道,“我去,我去。你在鴻臚寺根基不穩,正好趁此機會討好討好鴻臚寺卿那老頭,對以後有好處。”她又拍了他兩下,才一臉自信地轉身離開。

柳之奐無奈搖頭。她的酒量好,一般的酒局都難不倒她,可她自己卻貪杯,一有心事一有興致,就愛把自己喝個爛醉如泥。可即便是醉成了這個樣子,她心裡頭那些計較還是一分不少。

該說她什麼好?又糊塗,又理智得不像話。

謝綾在席間轉了一圈沒見著扶蘇,想起他貪玩,便往花園去尋他。將軍府的花園打理得精致,卻不及溫兆熙府裡的地方寬闊,走一段路便看得到儘頭了。

她沿著鵝卵石鋪的小路繞了半周,一個人都沒碰上,本來有些心灰意冷,前方卻隱隱約約傳來人聲。

是兩個人的聲音,裡頭有一個童聲,清清甜甜的,聽起來很像扶蘇。

謝綾循著聲音走過去,被花園的夜風吹了一路,臉上的酡紅消了許多,麵頰也沒有方才那樣發燙,連靈台都清明不少。

她走近了,隔著一塊石碑看見前方一大一小兩個人影,小的是扶蘇,大的竟是蘇昱。她的腳步又輕又虛,他們沒發現她的存在,兩人的對話沒頭沒腦地闖進她耳朵裡。

扶蘇捧著個泛著瑩光的物什在月光下照,聲音甜甜糯糯的,卻像個老行家似的一本正經:“這塊玉佩我見過,你是哪裡來的呀?”

另一個聲音甚誠懇道:“家父所贈。”

謝綾算是看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不禁腹誹了他一通:先皇賜的玉佩都拿出來賄賂小孩子了,他也真是肯下血本。

扶蘇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捏著玉佩交還給他,正氣凜然道:“那我不能要。你爹爹送給了你,你也應該送給你自己的兒子的。”

謝綾感到驚喜萬分。這個小財迷居然也有不為所動的一天,不愧是她的乾兒子!她把他養這麼大,從前跟養條米蟲也無甚區彆,直到今天才看出了他的好處。看來回去得好好嘉獎嘉獎他。

“是這個道理。”沒想到對方是個不要臉的,聽了這話不僅表示讚同,還理所應當道,“那你也可以認我做乾爹。”

謝綾覺得自己喉頭湧起一股腥甜,險些吐一口血。

她在石碑後頭藏不下去了,連忙三步並作兩步地上前去阻止扶蘇。還沒走上前,一聲雀躍的“好呀好呀”就傳到了她耳朵裡。

……她一定是魔障了才會覺得養這條貪財好色的小米蟲竟會有好處。

於是在扶蘇高興地把玉佩收入囊中的那一刻,謝綾已經從是被後頭走出來,僵在了原地。扶蘇背對著她,還沒有感受到脊梁骨後冒起的寒氣,但蘇昱是正對著石碑的方向,她一出來便被他發現了。

謝綾欲哭無淚,她還不如當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