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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歸長安去 歲惟 4294 字 3個月前

個人例外。這個人與她近來有過節,自己不能%e4%ba%b2自出馬刁難她,也不會真的動殺心,便淨想些捉弄人的法子。

萬事俱備。謝綾淡聲笑道:“陛下的病不日便可痊愈,經這幾日的調養,如今隻需最後一步。”她刻意頓了頓,賣了個關子,“這最後一步洗髓伴有劇痛,非常人所能忍耐。草民苦心鑽研多日,終從一本古籍上看到這偏方,或可止痛。”

她指著鐵籠子說出這番話,引得眾人都看向那籠中的活物。安福順膽子小,見那東西輕輕一扭,像是要破籠而出似的,嚇得往後一退。瑾妃臉色煞白,勉強沒發出聲。什麼偏方這麼古怪,竟要用得上這毒蛇!突然間電光火石,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目光怨毒地看向謝綾。莫非……她發現了?

蘇昱順著她手的方向淡淡掃過一眼:“哦?莫非你是要朕被這長蟲咬一口?”

謝綾哂笑,視線斜斜瞥向瑾妃:“此蛇的毒液正有鎮痛之效。可惜蛇毒與水不融,還需人被咬一口,再取血作藥。”

安福順作為暖閣裡唯一隨侍,頭上直冒冷汗,但為了陛下能痊愈,硬著頭皮上前道:“奴才願為陛下采血。”

“安公公少安毋躁。”謝綾笑得愈發溫和可%e4%ba%b2,“蛇性屬極陰,需女子采血,若是陛□邊%e4%ba%b2近的女子最佳。”

不用她挑明,眾人也心知肚明,所謂%e4%ba%b2近女子多半是個幌子,為的就是把矛頭指到瑾妃身上。這後宮中有點分量,當得上%e4%ba%b2近二字的女子,也隻她一人了。此刻瑾妃又在場聽著,哪怕這是個幌子,為了陛下龍體安康,她也不好推辭。

安福順猶豫了片刻,乖乖退下了。這個謝姑娘是存心找瑾妃娘娘的不痛快,事出突然,誰也說不準兩人有何過節,陛下沒吩咐,做奴才的三緘其口便是。

蘇昱也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不露聲色地看著她:“你是想要瑾妃代勞了?”

瑾妃見了那毒蛇本就恐懼,麵上維持鎮定已經是極限,若要她主動去給它咬一口……還不如要了她的命。她心知這是謝綾以大夫的職權之便報複她,可也不能在人前明說,隻能睖睜著一雙美目看著蘇昱,企望他能拒絕這個無理之請。

謝綾毫不露怯地迎著他的目光看回去,並不直接回答,而是轉過身目有深意地看向瑾妃:“還請娘娘速作決定,湯藥已經熬好,隻欠這一劑蛇毒,等藥涼了就不好了。”

謝綾在給解藥時就提醒過蘇昱,要她安分,如今既然她敬酒不吃吃罰酒,也休怪她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隻要蘇昱不阻止,她便能得逞。

一切皆在他的一念之間。

第37章

對於婚嫁這件事,謝綾一向看得最開。

自小跟著師父雲遊四海時,她曾想過當個女俠客,江湖上行走,夫婿自然是累贅。後來長大了接手了謝氏的生意,便更不去想婚嫁的事了。男子大都希望娶的妻子娘家有權有勢,能幫扶著他,但未必希望他娘子本人太過厲害。謝綾也搞不懂這是為什麼。

總而言之,蘇昱是第一個說要娶她的人。

所以她竟有點好奇,他究竟看上了她哪一點。

但他此刻顯然沒有告訴她原因的力氣,發白的%e5%94%87微微翕動,竟稍稍彎起。笑意鋪展在這一張全無血色的臉上,看起來十分地怪異。

謝綾自認自己講的故事嚴肅得很,不知他是從哪一句聽出了笑料,讓他樂成這樣,眉心蹙得更深:“很好笑麼?”

被人謀害了還笑得出來,他的人生態度居然是這麼樂觀仁厚的麼……

謝綾放下針,著手給他敷藥,一邊觀察著他的神情變化。蘇昱痛時偶一皺眉,大部分時候連眉頭都不皺一下,隻是笑眸溫然,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她一回頭,便能撞上他的視線。

她把話說出口的時候,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就算他翻臉不認人要把她打入天牢,她也有應對的辦法。可是千算萬算卻萬萬沒有算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

沉默了許久,蘇昱漸漸有了力氣,冷不防答了一聲:“不想了。”

他答的顯然不是“很好笑麼?”,而是“現在還想娶我麼?”

“……”謝綾頓時語塞,一句“為什麼”卡在喉嚨裡,欲言又止。她確實很想知道他心中所想,可若是問出口,倒像是她很在意他的回答,想要挽回似的。她撂不下這個臉麵。

蘇昱看著她的%e5%94%87翕翕張張,眉眼染了笑意,連煞白的臉色都有了幾分神采。謝綾見此情形更加難耐,明明得到的答案和心裡料想的彆無二致,可真的聽他這樣乾脆地說出口,還是覺得異樣。

心口像纏了細軟的蠶絲,冰冰涼涼地蹭過心尖,勾起細密的酥癢,催促著她把心中的問句宣之於口:“……因為我太狠毒?”

襲來的疲倦讓他漸漸闔上了雙眼,%e5%94%87畔的笑淡得空留一個弧度,有形無實,心裡明明有答案,卻遲遲不開口。

——因為你做了那樣的事,卻還敢坦坦蕩蕩地告訴我,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憂色。

難道她就不怕,他真的生氣,真的不再對她有意麼?

再大的狠毒,莫過於無心。

他不說話,謝綾便當他是默認了。回想起在灞水上的那夜,那些傳情的詩詞,大抵都是她多想了。

什麼時候,她也會在意這些風花雪月的事了。明明他請來劉、徐二人,用意絕不在%e5%90%9f詩作對。那二人是江南四大世家中舉足輕重的人,又正當少年,容易把控,隻要稍加觀察便可知能不能為他所用。

江南的僵局是時候該破了。劉、徐兩家用好了,是鉗製溫相的好棋。他的算盤打得太好,她不過是在一旁陪襯的唱角,虧她還在那一夜中,記下了這許多的綿綿情意。

隻可惜他的算盤終究是打錯了,溫兆熙的痛症絕不在江南。江南不過是他傷口上的一塊腐肉,真正的心頭肉,藏得好好的呢。謝綾明知如此,卻像是賭氣似的,依舊緘口不語。

藥敷完了,這一段對話也到了頭。謝綾心中隱隱藏了不快,連話音都有些僵硬:“這是最後一次了,熬過這一回之後隻需靜養便是。我已經兌現了你的第一個條件,往後不會再入宮了。”

蘇昱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好似無甚觸動。

謝綾默了一會兒,竟覺得有一絲失望,原本已經言儘於此,卻忍不住把本該交代給下人的話都說出了口。她佯作不經意地起身整理藥箱,一邊說道:“飲食忌辛辣,涼食少吃。至多兩日便可以下地行走了。”

這之後,如無意外,他們應該不會再有交集了吧。

榻上的人忽而張口道:“還有麼?”

“……這兩日忌吹風,能走動之後也不要太過勞累,政務量力而行,切忌勞心勞神。”

“就這些了?”

“還有,”謝綾臉上忽然現出分窘迫,艱難地開口,“忌……房事。”

沒等他回答,她率先搶話:“就這些了!”

謝綾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出的乾清宮,又是怎麼回的宜漱居。隻記得最後出暖閣時瞥見的那一眼,他的眼中閃過絲異樣的光澤,讓做賊心虛的她隻能速速離開,以逃避他的追問。

◇思◇兔◇在◇線◇閱◇讀◇

離開時她順走了他床頭懸著的香囊,回去後想要銷毀,剛靠近燭火卻又猶豫著把手伸了回來。謝綾鑽進藥閣,把裡頭的毒草取出,換了幾株凝神靜氣的草藥,才把它重新縫了回去,鎖進了妝奩之中。

入夜,她不能安眠,想去找柳之奐,卻發現他已入了貢院,門前冷冷清清,唯有前些日子他新栽的桃樹,如今隻有矮矮幾行。

謝綾坐在後院涼亭之中,仰望蒼穹孤月,竟第一次覺得寂寥。

※※※

太後千歲宴將至,各藩王進京,成了長安城裡的頭等消息。其中最引人關注的,莫過於碩%e4%ba%b2王和汝南王二人。

蘇修接到汝南王動身入京時送來的密信,閱畢後扔入火盆中,神情漸而陰狠:“謝氏最近可有動靜?”

底下人小心回稟:“謝氏明麵上沒有動作,暗地裡卻去了城外。”

“城外?”

“屬下也是聽說,長安城外的難民營中,突然多了一位富家公子行善。據傳他長得風流倜儻,又仁心濟世,不僅在城外施粥,還精通醫術,給人治病。經人查探,這個富家公子,便是女扮男裝的謝綾。”

蘇修眸色漸深,忽而一笑:“備轎,去城外。”

難民營中,仍是一片荒涼。情形比謝綾上一回到這裡時稍好一些,卻也遠遠不能治其根本。

蘇修到時,在村莊外人聚集最多的地方尋覓,終在一條長隊之後見到了女扮男裝的“謝公子”,坐在一方桌案前給人診治。旁邊一條長隊正在施粥,隊伍前站著的正是謝綾的貼身婢女,蘭心。

他合上扇骨,不動聲色地站在了隊伍的最末。

謝綾低頭專心給人看診,一個看完,一雙手伸在了她的麵前。這雙手上乾淨無繭,沒有窮苦人的黝黑皸裂,處處顯露出主人的養尊處優。

她愕然抬頭,認出了麵前坐著的人,神色一變,豎手向後吩咐道:“今日就到這裡,讓後麵的人不要排隊了。”

竹心瞥了一眼蘇修,點頭道:“是。”

人群很快散去,一張桌案兩邊隻剩二人相對。謝綾給自己倒了杯涼茶,笑道:“這地方荒寒窮苦,世子殿下可是來體察民情的?”

她束了發,一身青衣,眉目含笑,倒真如傳聞中那般風流倜儻。蘇修微眯了眼打量了她一陣,未將她的譏誚放在心上,直入主題:“謝姑娘怎麼有此雅興,來這難民營布施了?在下還當謝姑娘日理萬機,一絲空暇都抽不出來。”

謝綾心知他這是要與她算那日未赴約的帳,大方一笑:“來難民營布施,怎麼能叫雅興?民生維艱,世子殿下若不是心係百姓,也不會到此地來。殿下憂國憂民,自當不會拘囿於杯盞之間。在此處相逢,才是緣分。”

蘇修被她戴了一通高帽,不好與她翻臉,笑著環顧了一周,用扇骨指了指不遠處施粥的蘭心:“謝姑娘貌美心善,在下仰慕得很。隻是此地不過是千千萬萬個難民營中的一處,真正的災情在何處,又因何而起,謝姑娘心裡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