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1 / 1)

還歸長安去 歲惟 4310 字 3個月前

蘭心一愣:“……小少爺他?”

謝綾忍著脖子上的痛,淡淡道:“嚇暈了。”

蘭心把軟綿綿癱成一團的扶蘇安頓到另一輛馬車上,拿來藥箱給謝綾上藥,邊上邊恨聲地罵:“究竟是誰,竟敢行刺小姐你。”

謝綾抬頭望了回月亮:“我最近除了溫老賊,還與誰有過生意來往?”

是溫丞相?蘭心嚇得一抽氣,恍然大悟:“小姐懷疑溫丞相過河拆橋?那溫丞相家的喜宴……還去麼?”

“去。”謝綾抹了一把嘴角滲出的血跡,白皙的手背上一攤刺目的殷紅。她疼得抽了兩下嘴角,笑哼了聲:“當然要去。”

第二章 將軍府

永寧巷在長安城東,西臨皇城,北起朱雀街,一向是富貴人家置宅的地方。謝綾在長安城的住處便在永寧巷儘頭,名曰宜漱居。

馬車碾過永寧巷間飄落的玉蘭花瓣,薄冥時分的永寧巷靜謐安詳,唯有儘頭的宜漱居裡傳來人聲。

管家鐘伯帶著婢女們候在門口多時,遠遠瞧見謝綾的馬車,便迎了上去。

謝綾被蘭心扶著下了車,向他點了點頭,便徑自向院子裡走去。長廊間兩個婢女端著衣裳行色匆匆進了臥房,裡頭已為她備好了沐浴用的熱湯。

許是昨夜一場虛驚,她後來睡得不好,總覺得有什麼地方想漏了,苦思冥想,也不能得其究竟。如此一來,便格外渴望好好泡個熱水澡解乏。

謝綾把自己沉進浴桶裡,手裡隨意捏著一片濕漉漉的花瓣,越想越不對勁:不應該啊。昨夜那夥人訓練有素,領頭的那個黑衣人更是武功卓群,連蘭心她們都未必能擋下。那一劍也確實是要她性命的。

可後來為什麼放過了她呢?

她摸著脖子上新結的痂,仔細推敲了一下。就算那一擊因他的一念之仁刺偏,當時的情形,他完全是有時間補上一劍的。明明想要她的命,卻立刻撤退……

指尖的花瓣突然落上了水麵。

她動了動自己夾住花瓣的食指,卻感覺到一絲不該有的僵硬。是她多疑了麼?

空%e7%a9%b4來風,未必無因。

謝綾連忙起身擦乾了水,披上件衣裳,拿起梳妝台上的一根簪子,往自己的食指上一戳。

指尖並不覺得有多痛,像是神經被麻痹了似的,隻能模糊地感覺到有針刺入的觸?感,被紮破的地方往外冒了血珠,竟隱約泛黑。

果不其然,她中毒了。

以她多年浸%e6%b7%ab醫術,竟沒有察覺自己中了毒。依此毒的毒性,若是晚發現一步,恐怕自己在不知不覺間便會全身麻木,一聲不響地喪命。委實狠毒。

“蘭心。”

房門從外被推開,蘭心瞧見隻披了一件衣裳的謝綾,連忙拿來擺在方凳上的乾淨衣裳給她披上:“小姐怎麼穿這麼少就站著?天氣涼,可彆凍壞了。”

謝綾把手指伸給她看,沉聲道:“寫一封信給師父。說我中了毒,請他速速進京。”

蘭心吞吞吐吐應了聲“是”,詫異得說不出話:“這,怎麼會這樣?這天下還有小姐你解不了的毒?”這世上除了謝先生,醫術最好的便是眼前人。連小姐都解不了的毒,該有多厲害?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什麼時候帶你去苗疆遊曆一番,那裡的毒才叫厲害。”謝綾取了方帕子擦淨了手,沉%e5%90%9f道,“溫兆熙給我下毒,看來要的是錢,不是我的命。”

“我們和溫丞相合作也已經這麼多年了,這平白無故給人下毒,是個什麼道理?”蘭心聽說這毒是溫丞相下的,恨得齜牙咧嘴。

“毒當然不是白下的。”敢這麼跟她談條件,就算對方是相爺也要吃上一壺。謝綾解開衣裳躺去榻上,略一思索,問道:“溫兆熙的閨女是哪一日出嫁?”

蘭心一愣,這時候問這個作甚呢?她恭聲答了:“回小姐,是後天。”

謝綾淡淡一笑:“你去召集印風堂的弟兄們,明晚隨我去將軍府走一趟。”

她家主子常年麵癱,若是難得一笑,準沒好事。蘭心低下頭應“遵命”,抬起頭時卻是一張苦瓜臉:“小姐,你可彆衝動。溫丞相此舉雖然不夠義氣,但真要和他撕破臉皮,日子恐怕不好過啊。”

謝綾眼中笑意愈深:“我去問那老狐狸討解藥,難道還得用求的?當然是要先踩一踩他的氣焰,讓他知道誰好惹,誰不好惹。”

※※※

翌日夜裡,城南亮起一道火光,映著夜色,把漆黑的天幕染紅,“走水了,走水了!”的人聲在悄寂夜裡傳開。

附近的百姓紛紛上街去看,圍在一起議論是誰家著了這麼大的火。

一書生拿折扇支在額前,眺望許久,似乎有些不信自己看出的結論:“瞧這方位,該是大將軍府?”

圍著的百姓大吃一驚,待他們也辨明了方向,才嘖嘖感歎道:“大將軍明天就要迎娶丞相家的二千金,今夜卻突然失火。不是個好兆頭啊。”

有人壓低了聲音道:“還指不定能不能娶成呢。這火若是大一些,燒了喜堂,這婚事還怎麼辦?”

謝綾沿著僻靜的小道走到城南的河邊,將手中熄了的火把往水裡一扔,拍了拍手上的灰,心情頗好:“他敢給我下毒,我便毀他一樁婚。看他明日還怎麼嫁女兒。”

蘭心看著謝綾臉上的笑容,在月色下映著粼粼水光,分外好看,腦海中卻莫名浮現出四個大字——蛇蠍美人。

不,她家小姐是美麗而善良的!蘭心握緊拳頭,在心裡努力地催眠自己。但回想了一番剛才做的事,又覺得良心不安:“小姐,您要跟溫丞相過不去,何必燒大將軍的府邸呢?”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這事兒有點損陰德啊……

謝綾嘲弄地勾了個笑:“昨兒個不還心思通透,說不能和溫丞相撕破臉皮呢麼?”

蘭心耷拉下腦袋,智商好像又被主子鄙視了呢。

“你以為燒丞相家的院子,是好玩的麼?”謝綾道,“我們要一報還一報,總不能還得太明目張膽,提點提點便罷了。逼急了那隻老狐狸,人家能倒騰一萬個法子讓你難過。”

蘭心似懂非懂:“那我們燒了大將軍府,大將軍那裡怎麼辦呢?”

“蠢。”謝綾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眼裡映出的水光一閃,“大將軍想不到是我們乾的呀。”

大將軍新婚前夜,府邸卻失火。這事兒從城南百姓的口中繞著彎兒,七拐八拐遍傳進了皇城裡。一眾太監宮女碎嘴傳來傳去,不過幾個時辰,就灌到了皇帝耳朵裡。

蘇昱擱下朱筆,饒有興致地看著安公公:“哦?有這等事。”

安福順收起拂塵:“千真萬確。沈將軍威名在外,也不知是誰吃了雄心豹子膽,膽敢在他府上縱火。火是從紅綢上點著的,把喜堂的布置燒了個精光。丞相府這會兒已經著手揀擇吉日,把婚事延後了。”

“縱火的人沒抓到?”⑤本⑤作⑤品⑤由⑤思⑤兔⑤在⑤線⑤閱⑤讀⑤網⑤友⑤整⑤理⑤上⑤傳⑤

“沒有。”安福順慢聲慢調地品咂,“奴才正納罕呢,聽聞那些人身手了得,頭發絲兒都沒揪著就沒影了,家丁忙著撲火,最後也沒逮著人。也不知是誰家虧這陰德,存心阻大將軍的婚事。”

蘇昱沒追究,反倒笑道:“秦驍呢?讓他隨朕去瞧瞧。”

秦驍是他的貼身侍衛,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朝廷上下誰人不知,這樁婚是溫相%e4%ba%b2自求的,說是自家閨女看上了沈漠,非他不嫁,求皇上賜婚。可溫家二小姐與沈漠毫無交集,兩人互不相識,明擺著是個硬湊。

政治婚姻本就如此,丞相%e4%ba%b2自開了口,皇上也不好拒絕,下旨賜了婚。但沈將軍,恐怕並不樂意。

因此秦驍私心覺著,他家主子恐怕要以為這把火是沈將軍自己縱的了。

“在想什麼?”蘇昱身著便裝,月白色的長袍上勾了茶色雲紋,手握一把折扇輕搖,走在城南桃樹間,遠看竟像個風流公子。

秦驍心思被看穿,也不避諱,直言道:“微臣在想,沈大將軍不好公然抗旨,竟想出這麼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

蘇昱噙著絲笑,不置可否:“依你看,此事倒是他%e4%ba%b2手所為了?”

秦驍臉上有些掛不住,赧然道:“微臣也隻是胡亂揣測罷了。”

轉眼到了將軍府,秦驍上前叩開了門。老管家見到眼前的主仆,立刻喊了人通報將軍,又戰戰兢兢行了個大禮,才把人迎進去。

火勢並不嚴重,整個前院的樹都還幸存,瞧不出剛失過火的模樣。唯有廳堂燒得不成樣子,原本張燈結彩的門麵滿是焦黑。蘇昱在庭前頓了步子,對著斑駁狼藉的門柱端詳了一陣,才繼續往前。

甫入偏廳,沈漠迎上來下拜:“微臣不知陛下深夜造訪,有失遠迎,還請陛下贖罪。”

楚國上下皆知,大將軍沈漠是皇上在燕國做質子時的故友。微時舊友,自然同常人不一般。連蘇昱自己都不與他見外,沈漠自己卻總不肯差了半點禮數。

這般敦實的一個人,真能做出那等監守自盜的事兒?

蘇昱輕敲折扇,道:“聽聞你府上走了水,可有傷亡?”

“所幸撲救及時,未有傷亡。”沈漠遲疑道,“就是婚期……恐怕得拖一拖。”

這句“拖一拖”是意料之中,蘇昱未戳穿他,掉轉話頭問道:“上一回交與你辦的事,如何了?”

沈漠餘光裡瞥了一眼門口,方謹慎道:“越州刺史所言不虛,臣派人在江南查訪,囤糧抬價的謝氏之所以如此猖獗,確實與溫相%e8%84%b1不了乾係。地方上的官員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與謝氏同分一杯羹,一時半會恐怕找不出確鑿的證據,將矛頭引到溫相身上。”

“陛下如今動不了根本,除掉溫相船上的小螞蚱,恐怕隻能治標,不能治本。今日除去謝氏,明日自會有王氏李氏。”沈漠像是想起了什麼,眼神忽而一滯,才道,“臣自請下江南徹查此事。”

蘇昱連連頷首,末了,道:“不必操之過急。”溫兆熙是塊硬石頭,他想鏟除,卻必須得徐徐圖之。

沈漠正想再開口,蘇昱突然展開扇骨,淡聲道:“朕知道你在想什麼。今夜的火未必是你縱的,但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