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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視他為密友,走過去仔細查看傷口,溫軟的嗓音中暗含責備,“發炎了,怎不早些處理?否則哪會受這許多苦!”

“嗐,上了戰場,哪能說下就下!我追了羅布臧丹靜五天五夜,等回來的時候,傷口就這樣了。他很有些本事,手拿一張百石大弓,千米之外直取我頭顱,所幸我武藝更勝他一籌,堪堪避過,然後反射一箭,正中他心口,卻沒想他還有餘力逃跑……”五王爺極力展示自己的神勇,然而下一刻卻嗷嗷叫喚起來,隻因少年一聲不吭就往他傷口傾倒烈酒。

“這麼點傷就哼哼唧唧的,你還是不是男人?”賈環嗤笑。

“每個人都有脆弱的時候,特彆在心愛的人麵前。”五王爺撅著嘴,神情好不委屈。

賈環無語,默默翻了個白眼。

三王爺額頭青筋直跳,側過臉看向帳外,以免自己一個忍不住扭斷老五脖子。孟穀亮被茶水嗆了一下,想咳又不敢咳,憋得臉都紫了。

稽延站得筆直,假裝自己聾了瞎了,這樣才不會被殘酷的現實擊垮。蕭澤垂頭忍笑。

五王爺還不肯消停,少年每割一刀,便哀哀叫喚,粗噶的嗓門打著彎彎繞繞的小轉兒,分明想撒嬌,可聽在耳裡卻覺得格外滑稽。

“老五,你給本王閉嘴!”三王爺臉徹底黑了。

“環兒輕點,疼~”五王爺理也不理,反叫的更起勁兒。

“疼就咬住這個,不要像個娘們兒一樣嘰歪。”賈環從懷裡掏出一條手帕,欲塞進他嘴裡,卻被他截住,置於鼻端嗅聞,然後表情陶醉的拽在手心,過了小片刻又舉起來聞一聞,簡直愛不釋手。

三王爺按壓額頭狂跳的青筋,強自忍耐。孟穀亮眼觀鼻鼻觀心,故作淡定的喝茶。

撒上最好的金瘡藥粉,用煮沸過的白布條包紮好傷口,賈環掄起酒壇豪飲幾口,曼聲道,“三日內不可沾水,不可飲酒,不可食用辛辣食物,記住了麼?”

“記住了。我那些好酒,你全都幫我喝了吧!你喝高興了,跟我喝高興了沒啥區彆!”五王爺笑得諂媚至極。

退至一旁當助手的軍醫隻覺得一陣酸楚。昨日也說了同樣的話,卻被王爺踹出營帳!這人跟人啊,還真是不能比!

“乖了。”酒氣上頭,少年漆黑的眼瞳霧蒙蒙的,泛著瀲灩的水光,放下酒壇後拍了拍男人臉頰。

五王爺定定看他一眼,古銅色的肌膚竟透出兩抹潮紅,將外袍披掛在身上,語氣格外討好,“你才知道麼!我什麼時候沒聽過你的話!走,屍體和證物都放在後邊的雜房,我帶你去,燒的跟黑炭一樣……”

兩人攜手出去了。孟穀亮作揖道,“三王爺,咱們也跟去看看?”

“嗯。”青年略微頷首,站起身時廣袖翻飛,將桌上的酒壇、茶杯、茶壺等物儘數掃落,乒呤乓啷的響聲令人心驚肉跳。

五王爺回頭,挑高一邊眉毛衝他冷笑。

進入雜房,撲麵而來的屍臭味令人作嘔。孟穀亮忙用帕子捂住口鼻,兩王與賈環卻仿若未聞,徑直踱步上前。

三王爺按下心中鬱結,沉聲發問,“你怎會想到把秦宅的屍體和物品都搬走?”

五王爺也恢複了公事公辦的態度,解釋道,“五天前,秦觀濤一家被亂軍殺害,當時本王已攻下蘭州,全城戒嚴,亂軍不可能混入。且看那一刀割喉的手法,更合乎死士的風格,本王心有疑惑,當時便查封了秦府。次日秦宅亦被火燒,秦業又是秦觀濤長隨,兩件事必有牽扯,故而本王下令嚴查,卻不想把環兒引來了。”說到這裡哈哈一笑。

三王爺摁了摁額頭的青筋,道,“你說得沒錯,此事不像亂軍所為。倘若先搶掠,再放火,總有幾具屍體是被砍殺而亡。但這些人,卻都是被燒死的。”

“聽左鄰四舍供述,大火燒了許久,才隱約看見幾個詭秘人影在秦宅內出入,好似在尋找什麼東西。宅內所有人在那之前已經被燒死,也不知誰動的手。兩處宅邸本王都翻找了很多遍,並未發現可疑。唯恐疏漏,亦唯恐歹人趁夜回轉,本王把所有東西都帶回軍營嚴加看管。你們自己找找吧。”五王爺衝一堆破爛指點。

“但願賬冊沒被大火燒掉。”孟穀亮心存僥幸的在一堆焦黑物品中翻查。

三王爺緩緩卷起衣袖,正欲上前,卻聽環兒言道,“你們錯了,這些人不是被燒死的。在大火燃起之前,他們已經死亡。”

“你怎知道?”五王爺感興趣的問。

“被活生生燒死的人會呼救,會痛苦掙紮,故而死相大多極為猙獰,肢體亦蜷縮成一團,口鼻心肺內嗆入大量塵灰。”掰開一具屍體的下頜骨,叫眾人觀看被燒得通紅卻乾淨的口腔,賈環徐徐開口,“這些人肢體自然伸展,口鼻內無煙塵,表示在大火之前,他們已經停止呼吸了。”

“果然說得沒錯!環兒,你竟會驗屍?”三王爺極為驚愕。

“我曾說過,除了生孩子,這世上就沒有我不會的東西。”賈環自傲的揚了揚下顎,惹得五王爺哈哈大笑。

三王爺亦忍俊不禁,心中鬱結稍微被衝淡。

孟穀亮不著痕跡的打量少年,暗暗嗤笑他不知天高地厚,一點微末小技,也敢拿出來顯擺。

賈環挽起袖子,看向五王爺,“哪具屍體是秦業?指給我看看,順便把他體貌特征、身高年齡、傷病史都詳述一遍。”

五王爺走到一具焦黑的屍體前,道,“這就是秦業,未燃儘的衣服內藏有秦業私印,脖子上掛著秦業未曾離身的金算盤,應該錯不了。至於他生平,你等等,我找個人問問。”正欲遣稽延去尋書記官,卻聽三王爺徐徐開口,“秦業,原名周同,時年四十六歲、高五尺一寸、身形瘦弱、麵白無須、好吸食五石散,十七歲從軍,摔斷左%e8%85%bf致殘,歸鄉後為生計不得不賣與秦府為奴,成為秦觀濤%e4%ba%b2信後賜名秦業……”

過目不忘真是個好本事。賈環讚賞的睇他一眼,掰開屍體下頜骨,查看牙齒。

五王爺瞪視老三,卻見他挑高一邊眉毛,衝自己笑,心氣兒立馬不順了。

“不對,這人不是秦業。”賈環一句話吸引了兩人注意,連孟穀亮都停下看他。

“雖身高、性彆符合,但從牙齒看,這人年齡在三十歲左右,絕不是秦業本人。”賈環斬釘截鐵的道。

“可他左%e8%85%bf確實有殘疾。而且,你怎能從一具焦黑的屍體上看出年齡?太匪夷所思了!”孟穀亮走過來,指了指屍體明顯短了一截的左%e8%85%bf,又指了指麵目全非的臉。

“一個人的年齡大小,可以從牙齒的多少和磨損程度看出來,具體的原理,我跟你說了你也不懂。不過,單這樣看確實會出現誤差,把屍體煮了,取出骸骨一驗便知。”賈環挑眉看向三王爺。他上輩子是學醫的,又在屍骨遍地的末日掙紮求存,勘驗屍骨簡直小菜一碟。

“來人,取幾口大鍋,把這些屍體煮了。”三王爺正欲下令,五王爺已高聲發話。

稽延跟蕭澤慘白著臉下去,心中腹誹:就知道碰上環三爺沒好事!

煮,煮屍體?想起昏暗的,滿是腥味的刑房,想起少年微笑剝皮的場景,孟穀亮揉了揉胃囊,忽然覺得自己沒力氣反駁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幾口大鍋很快架好,稽延使人將幾具焦黑的屍體投入沸水,然後背轉身不敢多看。蕭澤為了臉麵,站得筆直筆直的,眼珠子卻有些呆滯。

腐敗的氣味經水煮過後更顯濃烈,孟穀亮抱著一個銅盆狂吐,兩位王爺相對而坐,默默飲茶。

“我餓了,弄一碟糕點過來。”賈環甫一開口,便收到了孟穀亮、稽延、蕭澤等人驚愕的目光。這個時候還吃得下東西,心誌忒堅定了點吧?究竟是不是人?

“我也餓了,來一碟醬牛肉,一碟白斬%e9%b8%a1,一壇燒刀子!”五王爺朗聲下令。

“再加一碟花生米,一碗豆腐羹。”三王爺淺淺而笑。

“醬肘子。”賈環想了半天,追加一道。

侍衛臉色慘白,腳步虛浮的下去。菜一上桌,便引得孟穀亮吐出一口膽汁,如不是鼻端緊貼著鼻煙壺,恐會當場昏厥過去。

賈環拍掉五王爺拿酒杯的手,引得他嗬嗬笑個不停,表情跟吃了蜜一樣甜,“環兒,我不是自己想喝,我是給你倒的。彆光顧著喝酒,來,多吃點菜,瞧你,都瘦了!”邊說邊不停的夾菜。

三王爺冷笑,“環兒瘦了麼?本王日日摟著他入睡,怎不覺得?”

“你-他-娘-的-不說話會死麼?”五王爺忽然砸了酒杯,表情猙獰。

“奔波一天,讓我吃頓安生飯成麼?”賈環用筷子敲擊碗沿。

兩人冷冷睨視對方,看向少年時又都柔和了麵色,一邊低聲道歉一邊夾菜,氣氛終於和諧了,如果忽略周遭不停嘔吐的人的話。

一頓飯吃完,腐肉也煮至%e8%84%b1落,賈環用鉗子將慘白的屍骨撈出,按照順序擺放在木板上,細細查看片刻後搖頭,“此人不是秦業。左%e8%85%bf這道傷從骨頭愈合的情況來看,不超過兩年。且此人骨頭沉而實,生前應該很強壯,未有吸食五石散的惡習。”

孟穀亮擦掉嘴角的膽汁,又洗了把臉,一邊聽一邊不置可否的冷笑。大慶最優秀的仵作,也隻能勘驗半腐敗的屍體,爛成骨架的屍體連性彆都分辨不出,又從何處得知如此詳細的內情?這人真是嘩眾取寵!

然而下一刻,他卻再也笑不出。隻見少年從另一口鍋內撈出一副骨架,驗看片刻後篤定道,“此人三十有七,性彆女,身形矮小瘦弱,有過一次懷孕史,額角有一道長三寸的疤痕,應是跌倒後磕碰尖石所致,受傷時年齡約在十五六歲。”

“等,等等!讓我查查!”孟穀亮心裡一驚,忙去翻看秦業一家的詳實資料。這些都是長隨剛從民間搜集上來,他自個兒也隻是草草翻閱一遍,還來不及遞交給晉%e4%ba%b2王,更彆提讓賈環看見。

翻到妻妾那一頁,他一個字一個字指點過去,表情驚愕,“賈公子,按你的說法,這人應該是秦業的發妻黃氏。”

賈環點頭,又取出一副骨架,勘驗後道,“此人年齡十八至二十左右,性彆男,身體瘦弱,背部微駝,有吸食五石散的曆史,性漁色,經常出入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