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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都擠在窗外伸長脖子看,隻趙姨娘拉著兒子的手抹淚。

“大夫,快來給環哥兒看看,他這是怎麼了?”瞥見來人,趙姨娘忙起身讓座。

歹命啊!先是摔,後是挨打,現又出痘,這孩子莫不是掃把星附體了吧?大夫心裡唏噓,從藥箱中拿出一條艾草熏過的方巾掩住口鼻,小心翼翼摸向賈環脈門。

賈環歪在炕上閉眼假寐,麵容十分恬靜,好似沒事人一般。

把完脈再觀氣色,大夫心裡沒底兒,伸出食指朝賈環腮側一個鼓起的大包點去,“這癤子是什麼時候長起來的?”脈相著實奇怪,分明不是見喜,還跟上次一樣,似內傷又似中毒。

“我也不知道!”趙姨娘哭哭啼啼道。

“這不是癤子。”賈環忽然睜眼,薄%e5%94%87微撅,吐出一枚含的水潤溜圓的棗核,那腮側的大包自然而然消下去了。

大夫嘴角直抽抽,環三爺這時候還停不住零嘴,眼睛亮而有神,話音中氣十足,可見病得不重,想罷看向趙姨娘,搖頭道,“不是見喜,恐是碰了什麼毒花毒草,弄壞了皮膚,我給開些清熱解毒的方子喝了,每日裡抹點藥膏再看。”

“不是見喜?當真?”趙姨娘大喜過望。

“當真。人命關天,老夫豈能妄言。”大夫邊說邊寫下藥方,然後跟隨鴛鴦去正院回話。

“幸好不是見喜,否則咱們娘兩要被掃地出門了!多謝菩薩保佑!”等大夫走遠,趙姨娘在炕沿跪下,朝四方叩拜滿天神佛。

賈環扯%e5%94%87,笑得十分陰沉,從矮桌上抓了一顆大紅棗塞進嘴裡,心道那大夫醫術不錯,竟然沒被忽悠住,不過這事兒還沒完,反正自己這回走定了,想到這裡,又覺對不住趙姨娘,不由伸手摸摸她腦袋。

“死孩子,成日裡隻知道吃!說,是不是你胡亂吃了什麼才弄成這樣?!”趙姨娘騰地站起來,狠狠一巴掌拍掉兒子大逆不道的手。

“絕對沒有,我用我的人格發誓!”反正那玩意兒早八輩子就沒了!賈環笑嘻嘻舉起三根手指。

“兔崽子,你一說謊就笑得特彆乖巧,你自己不知道吧?看老娘今天不揭了你的皮,省得哪天把自己折騰死!”趙姨娘挽袖,按住兒子一頓好打。

賈環伸胳膊蹬%e8%85%bf兒的反抗,母子兩個鬨成一團。

正院,賈母聽聞不是見喜,而是碰了毒花毒草引起的過敏,臉色多雲轉晴,用二十兩銀子把大夫打發走,卻也沒發話給母子兩解禁,蓋因鴛鴦說了,環哥兒身上那毒瘡委實惡心恐怖,還是拘著他,省得出來嚇人。

“沒見喜?你確定?”佛堂裡,王夫人一連問了好幾遍。

“老太太再三詢問,那大夫都搖頭否認。他是京裡有名的神醫,想來不會砸了自己招牌,畢竟見喜可是大事,半點兒糊弄不得的。”周瑞家的露出惋惜的神色。

王夫人怔愣半晌,這才一下一下繼續敲木魚,聲音平淡無波,“好,不是見喜就好。你下去吧,有什麼事速來稟報。”

周瑞家的低眉順眼下去了。

這一波過去後又是數日,賈環身上的毒瘡未見好轉反倒更嚴重,大夫連換了好幾種方劑亦不奏效,隻能搖頭歎息。

漸漸地,府裡風言風語再起,有的說環哥兒得了麻風;有的說環哥兒造了孽,老天在罰他;有的說環哥兒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反正都不是什麼好話。

又有王熙鳳將賈環患病的恐怖模樣添油加醋描述給賈母知道,終於讓她再次動念。

“政兒,環哥兒得了那樣怪病,一身毒瘡膿水直流,看著很是駭人。我恐這病一年半載的好不了,且會過了病氣給旁人,什麼麻風天譴的,說出去亦難聽,不如將他送回金陵老家吧。”

賈政哪裡有那個閒心去管一個不成器的庶子,且他自去看了一回,未進門便被嚇走,心中也覺萬分惡心,立時點頭道,“母%e4%ba%b2說的是,兒子這就下去安排。”說著躬身告退。

趙姨娘接到消息後有如五雷轟頂,賈環卻勾%e5%94%87一笑,暗道成了。

“兔崽子,你怎這時候還笑得出來?”瞥見兒子堪稱愉悅的表情,趙姨娘恨鐵不成鋼,罵道,“你個蠢貨!在府裡每月還有份例可拿,你的診金也由公中出錢,待去了金陵,不知給丟到哪個莊子,所有花用皆被莊頭扣去,再有太太私下裡囑咐幾句,咱們娘兩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病也彆治了,飯也彆吃了,多早晚把咱們耗死!待到了地頭,你可該哭了!老天爺啊,我怎麼這麼命苦啊!一天舒心日子也不讓我過!”罵著罵著就嚎起來,那模樣傷心至極。

賈環心裡有些愧疚,摸摸趙姨娘腦袋,慎重許諾,“姨娘,你放心,去了金陵我必不讓你受人欺負,過得比賈府舒心千萬倍。”停頓片刻,他嗓音略沉,繼續道,“當然,如果你不想去也可以,隻管去求賈政。你這身皮囊目前還能哄住他。”

趙姨娘半晌沒做聲,眼淚卻是收住了,最後捶了兒子一下,嗔道,“什麼賈政?那是你爹!日後放尊重點,莫叫人拿了把柄。”說完也不給個準話兒,掀開門簾自去了。

賈環盯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眼珠緩緩爬滿血絲。

第11章 十一

趙姨娘走後,除了小吉祥和宋嬤嬤,其他奴才莫不急著尋門路拉關係,好留在賈府。去了莊子不但月銀減半,活兒還累,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京,他們如何肯乾。

至晚膳時分,鵲兒回來了,麵上帶著點喜色,走到賈環門前又變成了惶恐不安,徘徊半晌也不敢入內。

“進來吧。”賈環歪在炕上,手裡捏著一朵鵝黃色的水仙花嗅聞,模樣看似沉醉安閒,待他轉過臉來,鵲兒卻知道他眼下正瀕臨狂暴的邊緣。

隻因他的眼珠已由漆黑變成了暗紅,渙散的瞳孔占據了大半眼眶,那冰冷刺骨的眸光輕飄飄掃過來的時候直叫人毛骨悚然,遍體生寒。

鵲兒忍不住後退兩步,膝蓋一軟便跪下了。

賈環將花揉爛,隨手扔出窗外,指尖敲了敲桌麵,問道,“什麼事?”

“三爺,您,您怎麼不吃飯?這菜都涼了。奴婢先伺候您用飯吧。”鵲兒失去了告辭的勇氣,顫巍巍爬起來給主子布菜。

賈家待下十分寬和,規矩也不甚嚴,稍有臉麵的奴才在主子跟前都是‘你’啊‘我’啊的,從不用賤稱,但不知什麼時候起,鵲兒卻再不敢在賈環麵前放肆,那一聲‘環三爺’叫的心甘情願,亦充滿敬畏。

“不用,你要說什麼?來告辭?”賈環擺手,暗紅的眼珠洞若觀火。

鵲兒剛爬起來,嚇得立馬又跪回去,嘴巴開合半晌說不出話,隻嗚咽著給主子磕頭,三兩下額頭便青了,心道如果惹怒了環三爺,憑他一根手指也能把自己給捏死。

“彆磕了,想走便走,我身邊不留心不甘情不願的人。”賈環聲音平淡。

“三爺,是奴婢對不住您,但奴婢爹娘全在京中,家裡三個妹妹一個弟弟,正是嗷嗷待哺的時候,我走了這個家誰來撐?奴婢也是沒法,您日後多多保重吧!”快速說完這話,鵲兒爬起來跑了。

她本以為主子會暴怒,會掀桌,甚至會責打,但想不到他表現得那樣平靜,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可有可無的玩意兒。奔出門的時候,她也弄不清自己是輕鬆多一些,還是失落多一些。﹌思﹌兔﹌在﹌線﹌閱﹌讀﹌

賈環歪回炕上,重又摘了朵花嗅聞,麵上全無半點不舍亦或難過。

“死丫頭,趕著投胎呢?”迎麵走來的小吉祥被鵲兒撞了個踉蹌。

“吉祥姐,我要走了。”鵲兒忙扶住小吉祥胳膊。

“找好去處了?”小吉祥並不意外。

“找好了,去三小姐院裡管鳥雀。”

“鵲兒服侍雀兒,倒也相宜。”小吉祥諷笑。

鵲兒麵露慚愧,躊躇片刻後誠心勸道,“吉祥姐,你也趕緊想辦法留下吧。這一去,十有八-九是回不來了,水蔥樣的人兒自此就成了鄉野村婦,連個粗使小廝恐也配不上。再者,那些莊頭都向著太太,在莊子裡一手遮天,無需半載就能把人折騰死。你千萬莫要想不開,跟著去受罪!”

小吉祥不以為意,淡笑道,“莊頭再惡能惡得過三爺?再狠能狠的過三爺?三爺到底是賈家正正經經的主子,他要整治個把奴才,那人隻有乾挨的份兒,打死打傷都得受著,否則就是犯上作亂,送進衙門裡可是要砍頭的。我在京裡無牽無掛,也不稀得嫁人,三爺在金陵立住了,我正好跟過去享福,可比待在這踩低捧高的醃臢地兒舒服多了。”話落,甩帕子而去。

莊頭真能惡得過三爺?想起那雙血色彌漫的眼睛,徒手捏碎瓷杯的怪力,鵲兒打了個寒顫,一時有些後悔自己方才的決定。

鵲兒剛走,迎春後腳就到,見院子裡沒人守職,站在門口喊道,“環哥兒在嗎?”

小吉祥忙從偏房裡跑出來,笑嘻嘻迎上前,“是二小姐來啦,三爺正用膳呢,你吃過了嗎?我再給你添一副碗筷?”

“不用了,我才剛吃過。聽說環哥兒要走,我過來看看他,順便送些路上用的東西。”迎春指了指司棋懷裡的大包裹。

自打三爺患病,這還是頭一次有兄弟姐妹來探,連三小姐亦無半點聲息,小吉祥想著讓主子高興高興,忙請迎春進屋。

賈環沒什麼胃口,吃了兩筷子便把碗推到一旁,慢慢喝著綠茶,瞥見迎春,不禁詫異的挑眉,沒想到竟然還有人惦記自己。不過也是,原著中寶玉對這個兄弟的態度是可有可無;黛玉從頭至尾沒與賈環說過半句話;探春嫌棄疏遠尚來不及,何曾主動%e4%ba%b2近;唯有迎春待他情真意切,多有照顧。

這樣一想,賈環眼中的戾氣頓時消減幾分。

迎春著實被他麵上的大塊紅斑驚住了,但隻瞬息便調整過來,既不害怕,也不嫌棄,坐在炕沿拉住庶弟的手,溫聲詢問,“環哥兒眼睛怎是紅的?可是剛才哭過了?你彆怕,去了隻管安心將養,少則數月,多則半載也就回來了。”

“我沒事,謝二姐姐關心。”賈環垂頭,掩住自己異於常人的眸子,拿出十二萬分的耐心與迎春敘話,半個時辰後方才辭彆。

“二小姐真是有心了,送的都是三爺您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