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瞧不出這隻是染了銀彩的石頭嗎?”口中的“他們”指的自然就是懵懂人類了。
“噓,小聲點!你是想引起他們的注意呀?”燭光快手捂住豔兒的嘴。入了夜,豔兒體內的流星劍已沉沉睡去,他也就毫無顧忌——反正她若要砍要殺,也是明兒個的事。“這銀兩雖是法術所變,好歹短時間之內是不會恢複回普通石塊。”
豔兒牙關一啟,惡狠狠地咬上燭光的掌,逼得他不得不鬆手。
“短時間不會恢複?換言之,它還是有恢複的時間。一年?十年?”她下屑哼聲。
“在我死掉之前,我加諸在它身上的法術便不會破滅。”宵明應道,挾了口鮮嫩黃魚入嘴。“你知道一隻龜的壽命能活多長?恐怕他們死了幾百年後,我還活蹦亂跳咧。”
坐在右側的玄武慢慢地扒著飯,一口一咀嚼,一咀嚼便要花上好久時間,宵明和燭光雖然也屬於烏龜之列,但他們的速度仍略勝“龜中之王”一籌,邊說話邊挾菜的動作比玄武快上一倍。
豔兒扁扁嘴,舉箸挾了好些配菜塞進玄武的碗裡。
“謝謝。”他回以淺笑。
豔兒手上動作未停,又是挾翡翠蝦仁又是挖蜆釀豆腐的,好不勤勞。
“豔兒,夠了……你彆儘是招呼我……”玄武捧著的碗越來越沉重,裡麵的食物也越堆越高。
“你吃飯就吃飯,不要說話好不好?說起話來已經這麼慢了,吃個飯也快不到哪去,再不快吃,盤裡的菜肴都快被那兩個家夥給掃光了!”她口氣又凶又辣,乍聽之下好似在責罵玄武,但玄武卻聽出她慍句中所夾雜的小小貼心及擔憂。
“好。”玄武不再開口,努力將她挾到碗裡的菜肴給吞下肚。
燭光及宵明互望一眼,玩心大起。
“宵明,你快吃,彆搶輸了小豔妖。”燭光用調羹挖起一大塊的魚肉,“魚肉可是咱們玄武族最愛的食物,平時咱們都生吞鮮魚,這回難得有烹熟的嫩魚,多吃點。”
“好,謝謝。”宵明舉起碗,湊上前。
調羹還來不及送達宵明碗裡,一雙筷子已半路攔截,惡霸地搶下魚肉,遞給乖乖扒飯而不發一語的玄武。
“哎呀,被搶走了。”燭光壓下笑意,“沒關係,咱們玄武族向來也喜歡吃青菜,瞧,這盤青青翠翠的蟹腳炒蔬菜多可口啊——”
“啊”字還沒說齊,那雙惡霸筷子又挾住了燭光指間的箸,連箸帶菜地挪移到玄武碗裡,筷尖朝燭光手背一戳,迫使燭光鬆了筷,嫩綠炒青菜不偏不倚地落入玄武碗裡。
“嘿,再來!”燭光挾起豆腐,眨眼瞬間,一塊白玉豆腐被豔兒刺成豆腐末,全給糊了。
“換我!”宵明也抄起魚羹,被天外飛來的蟹黃包子給砸了,好巧不巧地又掉在玄武碗裡。
“看我的%e9%b8%a1汁扒翅!”
“還有我的三杯寶蓋鰱!”
“筍絲魚湯!”
“紅燒劃水!”
“炸蛙%e8%85%bf!”
“醉蟹!”
玄武低著頭,耳畔每響起一道菜名,下一瞬間,那道菜便會出現在他碗裡。無論他怎麼埋頭苦吃,半空墜下的食物永遠比他吃掉的速度快,他終於出聲製止他們繼續塞爆他的胃。
“豔兒、燭光、宵明,你們三人彆拿食物來玩,會遭雷劈的。”
燭光嘴裡咬著充當暗器的醉蟹,雙手舉著蛙%e8%85%bf;宵明手捧著碩大的鰱魚頭,高舉過頭;豔兒十根手指頭間挾了八雙筷子,三人全因玄武一句輕語而停下所有攻擊動作。
“坐下來吃飯,不許有剩。”玄武像在教訓三個吵吵鬨鬨的頑童,“今天玩了一整天了,你們還不累嗎?”從清晨睜開眼,便由豔兒展開一陣廝殺,持續到未時,接下來便是趕了好些時辰的路,這三個小家夥精力真旺盛。
“累,當然累,我等會兒肯定一沾床就睡死了。”燭光啃起手裡的蛙%e8%85%bf。
“你真能睡死就好,每次你一睡著便會東翻西覆的,睡相難看極了!吵得我也不得安寧。”宵明埋怨道,大嘴咽下好些尾翡翠蝦仁,轉眼間解決了一盤佳肴。
“玄武大人都沒抱怨了,你嘟嘍個啥勁呀?!”燭光不甘示弱,伸手端起魚羹,囫圖兩三口,盅碗已被%e8%88%94得乾乾淨淨,“你自個兒還下是一樣,每回跟你共擠一床,清晨醒來,你總是滾到我身上來耶,還敢批評我睡相不好?少在那邊龜笑鱉無尾了——”
“嘿嘿嘿,我本來就是龜呀。”宵明對此等批評護罵毫不為意。
“彆爭了,今天我睡鋪子中央,讓你們兩個誰也不鬨誰,這總成了吧?”玄武喝了口溫茶。
“那我睡哪?”豔兒的聲音緩緩響起。
“我不是訂了兩間上房,另一間就讓你睡。”
“我一個人睡?”
“當然。”這樣的安排無懈可擊呀,怎麼豔兒的臉色越發凝重?“有何不妥?”玄武輕問。
她抬眸,紅紗交融著她的眸色,卻怎麼也掩不住瞳間的不滿。
“讓我一個人睡,你們三個好趁夜拋下我,悄悄溜走,是不?”她防備地問。
“怎麼會呢?”若要拋下她,早在昨夜便這般做了,何必等到現在?
“怎麼不會?!否則你何必多此一舉地訂兩間房?!”口氣越來越凜冽。
“男女授受不%e4%ba%b2,我是為你著想——”
“我管你什麼男女獸獸不%e4%ba%b2!今兒個夜裡,你們之中得綁個人在我房裡,好防著你們連袂偷跑。”她嘴裡說著他們之中要選個人與她同房,目光卻直接死盯著玄武。
燭光陡然開了口,“宵明、宵明,我突然發現,你的睡相實際上也不是那麼差耶。”
宵明心有靈犀地接話,“是呀、是呀,燭光,我也覺得你的睡相可愛極了。”
“哈哈哈,謝謝誇獎。”燭光死不要臉地咯咯直笑。
“俗話說打是情、罵是愛,咱們兩兄弟醒著時就愛感情融洽地打打鬨鬨,連在睡夢裡都是甜甜蜜蜜地拳打腳踢,不過這一點也不損及咱們堅定的兄弟之愛,對不?”宵明右手伸出。
“有理、有理!”燭光急忙雙掌牢豐包裹住他的手,以彰顯兩人如膠似漆的動人感情。
燭光和宵明一搭一唱,最後兩人達成了共識,他們才不會傻到與小豔妖同床共枕咧!萬一明兒個清晨醒來,發覺自己的龜腦教人一劍給砍了下來,豈不死得冤枉?
“總而言之,咱們兩兄弟共睡一張鋪子、共蓋一條被子,感情才不會散。”兩隻狼狽為奸的龜子龜孫笑容可掬地轉向玄武,“玄武大人,我們已經分配好了床鋪,所以,我們兩兄弟吃飽了,要上樓去睡了,早歇。”
“慢……”
玄武喚人的速度比不過燭光及宵明開溜的速度,一轉眼,兩個小家夥已消失在二樓轉角,關門、上鎖。
玄武無奈地望著豔兒,她冷哼道:“你那是什麼表情?!”拿流星劍抵著他咽喉時都不曾見過這般如喪考妣的神情,“與我同房有這麼難受嗎?!”
玄武苦笑地搖頭。
不是難受,是難熬呀……
白花花的銀兩,為豔兒換來一桶溫暖舒暢的沐浴熱水,洗去她一身疲憊。
豔兒未著外衫,香氣氛馥的小繡襦包裹著她勻稱的凝白身軀,藕絲般的輕柔紅裙,隨著她躡腳而走的小巧%e8%a3%b8足而旋舞,猶如漪漪水皺。
披散的青絲尚懸著溫潤水珠,沐浴過後的肌膚粉嫩微紅而芳香。
紅%e5%94%87貝齒輕銜著五尺長的鮮紅束帶,緩緩落坐在床畔。
│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一張床鋪,兩隻繡枕,一條被褥,獨獨不見玄武的蹤跡,床前的曲足案上卻又整齊擱放著一雙淺灰色男鞋。
被褥有些淩亂的痕跡,貼近牆角的一處圓形鼓漲,引起豔兒注意,她掀開衾被,床鋪角落藏著一隻縮頭烏龜。
“你今天準備用這副模樣與我同床?”
龜殼裡探出半截腦袋,瞧清她衣衫不整的媚態又忙不迭縮了回去。
“頭一回見麵,我穿得比現在更少,怎麼不見你有這害羞的反應?”豔兒輕嘲,取過布巾擦拭濕發,“你當時還看到淌口水咧。”
“都說那不是口水了……”玄武已經懶得解釋,隻低聲嘟囔。
“不給你瞧時,你費儘心思想瞧,現在光明正大要給你瞧了,你又縮頭縮尾的,矯情!”
“我那時費儘心思想瞧的是你心口上的那處紅烙……”玄武為自己辯護。
“紅烙?什麼紅烙?”纖長五指穿梭在青絲間,豔兒的神態有絲媚懶。
“你自己沒發覺在左側……呃,%e8%83%b8、%e8%83%b8脯上,有個紅烙?”
“噢,你是說那胎記?打我出世就有了,何必大驚小怪。”豔兒不再理會未濕的長發,隨意撥攏在圓潤肩後。取下嘴裡咬著的紅色束帶,纏繞在自己右腕。
“你做什麼?”
豔兒料理完紅束帶一端,另一端拈在她指尖,緩緩朝鋪上的他逼近。
“這是怕你半夜偷跑的預防之法。”紅色束帶繞過龜腹,纏了一圈才在龜殼上打個豔花似的小結,讓兩人緊緊相係。
纖腕微動,連帶牽扯玄武的龜身一並動作,將他當成吊錘般晃晃蕩蕩。
“你以為單憑一條束帶就能束縛住我?”她真將他看得這麼無能?彆說是束帶,就連數斤鋼鐵打造的鐵鏈也無法縛鎖住他。
“當然。”豔兒鑽進帶著入夜沁冷的被衾內,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嬌軀平躺在床鋪外側,將玄武困在牆角及她之間,俏臉朝他一瞥,牽起極媚的嬌笑,“你有種就從我身子上爬過去呀。”
“你以為我不敢?”
“對,你不敢。”她閉上濃墨長睫,擺明地嘲諷他。
玄武愣了愣,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
好吧,他的確……不敢。
玄武自龜殼中伸出左前腳及左後腳,朝冰冷的石牆角又小小挪栘一步,無所助益地拉開兩人間的微距。
豔兒撐開細長眼縫,覷了他一眼,又懶懶合攏。
“我體內的流星劍一入了夜便教你給封印住了,彆擔心,我無法趁你熟睡之際偷襲你,安心睡吧。”她以為玄武的反應是害怕她半夜持劍將他的龜腦給砍下來,帶著一絲倦意的嬌嗓緩緩保證道。
玄武默然。他壓根沒擔心過這檔事。
“還有,你彆想趁夜溜走,依你們的腳程,隻消數刻便能讓我追到你們,到時我絕對不會太輕易饒過你,你好自為之。”撂下威脅,豔兒便背對著他,沒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