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頁(1 / 1)

氣欣慰,“我就知道玉兒是個心地仁厚的,這時候依然想著史丫頭。寶玉同樣對不住她,自然會給她一個交代。”

黛玉麵上不顯,眸光卻漸漸冷了,繼續問,“老祖宗是想讓我兩都進門?那屆時誰當正妻,誰當侍妾?”

賈母老眼昏花,連番打擊之下又失了平常心和判斷力,竟沒聽出黛玉話中的諷刺,自顧往下說,“你兩名節已毀,除了寶玉,還能嫁給誰?兩個都是我的心肝肉,我不願委屈了你們任何一個,但玉兒你畢竟從小跟在我身邊長大,與史丫頭卻是不同的,我自然更偏著你。你一定是正妻。”話落用力捏了捏黛玉指尖。

黛玉真想甩手就走,卻硬生生忍住了,強笑道,“那史妹妹豈不要做妾?這怎麼能行?史家一門雙侯,絕不會同意的。”

“就說玉兒你為人最是寬厚,不會叫老祖宗為難,”賈母拍拍她手背,“史丫頭自然不能為妾,做個平妻卻是可以的。日後你們三人還像以前那般相處,和樂融融、甜甜蜜蜜、白頭到老。誰也不能離開我身邊,否則我得傷心死。”

仿佛想到了分離的場景,賈母垂頭抹淚。

黛玉勉力維持著得體的微笑,說要回去考慮考慮,甫一進屋,便趴在床上痛哭,邊哭邊哽咽道,“外祖母,你當真是我的好外祖母,不說替我出頭,反把我當玩意兒一般擺弄。放眼整個京城,哪家的公子那麼金貴,同時聘一正妻一平妻入門?傳出去,我豈不成了天大的笑話?外祖母,你這是要作踐死我啊!”

王嬤嬤聽了暴跳如雷,恨不得立馬找賈母拚命,剛抄起剪刀,便被黛玉攔住,哀泣道,“罷,她既然不拿我當人看,我走便是。嬤嬤你寫封信給父%e4%ba%b2,叫他來接我吧。”話落眼睛慢慢合上,慘白的麵孔,流不儘的眼淚,昭示了她已心如死灰。

王嬤嬤既感到慶幸,又感到難過,服侍她睡下,轉回房立馬將賈母今日的所作所為述諸筆墨,托環三爺快馬加鞭送到揚州去。

78七八

被痛打一頓,被嚇了兩跳,又被刺傷手臂,寶玉當晚便高燒不退,直過了七八日才能半坐起身,又將養了七八日才能下地。往日裡生病的時候,姐姐妹妹們天天來探,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儘往他屋裡搬,這回一個人影都沒見,寶玉坐不住了,大喊大叫著要去找姐姐妹妹們玩。

賈母怕刺激他,事情的嚴重程度,一個字兒都未透露,可從賈政的咆哮中,他依然得到了足夠的信息。他隻是單純,不諳世事,卻並不愚蠢,隱隱有些知道自己闖下大禍了,且還是彌天大禍。

有這樣一塊巨石壓在心底,他哪裡坐得住,瞅著屋裡人少的時候,一溜煙往外跑。襲人跟晴雯忙追出去,又遣人去報老太太。

“他一定是跑去看黛玉了。罷,不用攔著,讓他兩好生談談,沒準兒黛玉能想通。”賈母一邊揮手一邊按揉抽痛的太陽%e7%a9%b4。

寶玉一口氣跑進黛玉小院,推開上前攔阻的丫頭婆子,徑直入了內室。黛玉也病了,大熱的天渾身冒虛汗,一身衣裳穿不過一個時辰便要濕透,正由王嬤嬤雪雁兩個伺候著換衣。下`身著一條紗質半透明的鵝黃燈籠褲,上身僅隻一件煙綠小肚兜,一隻手%e8%a3%b8露在外,另一隻手伸入褻衣的袖管內,半遮半掩的,風情正好。

如此美景,叫寶玉看得眼睛都發直了,半聲模糊不清的‘林妹妹’含在嘴裡,要吐不吐。

黛玉等人先是一愣,反應過來後立馬尖叫起來,王嬤嬤順手抄起%e9%b8%a1毛撣子將他打出去,襲人、晴雯剛好趕到,忙上前格擋,口裡大喊,“嬤嬤彆打了,寶二爺將養了半月才好,把他打壞了,老太太那裡我們不好交代!”

至少還要在賈府待兩個月,王嬤嬤心有顧忌,將寶玉打出去後叉腰守在門口,斥罵道,“哪裡來的下流東西,姑娘家的閨房也是你說闖就闖的?還懂不懂規矩了?看見不當看的,小心爛瞎你一雙招子!我呸!”

“往日裡我也是說進就進,怎今日就不成了?林妹妹隻是在換衣,又沒乾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寶玉從未見過如此惡聲惡氣的王嬤嬤,當即委屈的眼眶通紅。

王嬤嬤聽了這話差點沒被氣暈,恨不能一%e9%b8%a1毛撣子把他抽上天去,這輩子都落不了地。

黛玉更是羞憤欲死,這才想到:往日裡為表示%e4%ba%b2近老祖宗,她經常把紫鵑、鸚哥兩個帶在身邊,反疏遠了雪雁跟王嬤嬤。那兩個心向著賈母,向著寶玉,寶玉要入她屋,甭管她在乾嘛,甚或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她們都沒攔過。且一開始的幾年,賈母讓他兩睡一個榻上的情況也不鮮見,竟就慢慢養成了不把寶玉當外男的習慣,同吃同睡,同起同臥,甚至梳頭換衣也是不避的,好幾次還讓他摸了身子。

都說男女七歲不同席,當世禮教對女人的管束何其嚴苛,當她還在為外泄的詩稿、閨名和雅號難過的時候,卻沒意識到——其實她早就沒什麼名節可言了,在某些人的刻意放縱之下;在某些人的不諳世事之下;在某些人的誘導之下……

仿佛兜頭被澆淋了一桶冰渣子,神湛骨寒,隨即臟腑又被點了一把火,五內俱焚。黛玉隻覺得痛不欲生,恨不能立時死過去才好。愛戴了那麼多年的外祖母,竟打一開始就把她給算計了;%e4%ba%b2密無間的表哥,%e4%ba%b2手將她推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好啊,真好!黛玉咬牙冷笑,這才理解當日探春的那番話——賈府藏汙納垢,臭不可聞,除了門前的石獅子,連阿貓阿狗都不乾淨。果然,入了這臟汙的地界,誰個能乾淨的了?她不是已經臟了臭了嗎?

可是,即便臟臭不堪,也不能白白便宜了這起子小人!

黛玉看似孱弱,實則性子最烈,思想也最尖銳,屬於那種‘愛則加諸膝,惡則墜諸淵’的偏激分子。見寶玉扒在窗台上不肯走,且頻頻伸長脖子往裡偷覷,一雙平日看來清澈見底的眼眸,現如今滿滿都是猥瑣下流之態,叫黛玉恨的咬牙啟齒,拿起一個香爐砸過去,歇斯底裡的叫罵,“滾,你給我滾!你一出現我就犯惡心,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你!”

也許是主子挨打的次數多了,也許是護駕的經驗豐富了,襲人第一時間撲上去,替寶玉擋下香爐,額角瞬間被砸破一個大洞,汩汩流血。

寶玉嚇傻了,看看還在喘著粗氣的黛玉,又看看搖搖欲墜的襲人,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還是晴雯腦子率先清醒過來,見王嬤嬤和雪雁各自抄起家夥蠢蠢欲動,忙拉了他往外跑。襲人彎腰行禮,捂著額頭追出去。

跑出老遠,幾人這才停下歇息。寶玉拍了拍劇烈起伏的%e8%83%b8膛,不敢置信的呢喃,“剛才那人真是我的林妹妹嗎?她,她怎能這樣待我?她為什麼要這樣待我?”

晴雯是個心直口快、嫉惡如仇的,發生這麼些變故,早憋了一肚子火,嗤笑道,“名節是女人的命根子,你害了她的命,她不殺你已算是寬宏大量,罵兩句,砸兩下而已,你便生受了吧,這是你該得的!”

“晴雯,你能不能少說兩句?!”襲人奔上前捂她的嘴。

看見她沾滿汙血的指尖,晴雯嫌棄的拍開,冷笑,“我偏要說,你拿我怎得?寶二爺會有今日,也是你們縱的。明裡暗裡的勾搭他,引他吃你們%e5%94%87上的胭脂享用你們鮮活的禸體,把讀書上進、承襲家業等正經事統統丟到腦後,叫他以為但凡是個女人就可以隨意輕薄隨意褻玩。如不是你們這群放蕩的婊子,寶二爺焉能長成今日這番下流模樣?”

襲人本就頭疼欲裂,再被這些刻毒至極的話一刺激,差點沒暈死過去,想扶著寶玉穩一穩,卻見寶玉目呲欲裂的瞪著自己和晴雯,鼻孔一開一合喘著粗氣,眼珠子漸次爬滿血絲,好像入了魔一樣。ω本ω作ω品ω由ω思ω兔ω網ω提ω供ω線ω上ω閱ω讀ω

晴雯還是第一次看見主子如此凶惡的模樣,怯怯的退後兩步。當她以為寶玉會暴起打人的時候,對方卻忽然轉身跑了。

襲人無法,用帕子草草把額頭的傷口一裹,疾步追上去,回頭罵道,“還愣著乾嘛?快追啊!寶二爺出了事,老太太非得把咱兩活剮了不可!”

晴雯立刻回魂,迅速追過去。

寶玉沒想到隻是說幾句閒話,交流交流詩作,其後果會那般嚴重,什麼死啊活啊的,把他嚇得夠嗆。想到其他幾位姐妹,哪還能安心,無論如何也要過去看看。

到得惜春院子,知曉她絞了頭發,已經被珍大哥哥接回去家了,說是日後再也不會踏足榮國府;到得探春院子也撲了個空,轉去環哥兒那裡,被一群丫頭婆子拿棍棒打出來,形容好不狼狽;又去拜訪大嫂,空蕩蕩的屋子看上去十分淒涼。

寶玉憋足的一口氣全漏了,軟倒在門口流淚。從人見人愛的鳳凰蛋子淪落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心理落差之巨,憑寶玉懦弱的心性,沒個三五年怕是緩不過來。

賈母找到他時,他淚已經流乾了,人癡癡傻傻的不住叫姐姐妹妹,調理了七八日總不見好,使人勸黛玉、探春兩個來探,她們理也不理。眼看孫子一日更比一日瘦,不過短短十幾日,便形銷骨立沒個人樣兒了,腦子也混沌,總分不清誰是誰,拉著晴雯叫林妹妹,拉著襲人叫探姐兒,大有魔怔的趨勢。賈母無法,隻得花錢采買了幾個很是青春貌美的小優伶,日日伴著寶玉,這才慢慢好轉。

以往還打著‘明麵上令寶玉藏拙,暗地裡好生教導,等待他韜光養晦一飛衝天’的主意。眼下倒好,竟真個往‘養廢’的道路上大步前進,回不了頭了。每日看著寶玉入睡,夢中也不忘呢喃黛玉的名字,賈母心痛如絞,悔恨難當。

若是以前不那麼寵著他,溺著他,好好教他禮義廉恥,哪會落得今日這個下場……

賈赦聽聞賈母的所作所為,衝賈璉言道,“老太太也是老糊塗了,這時候還一味寵溺著,不說把寶玉的%e6%b7%ab心賤骨抽掉,下幾貼猛藥治治他那浪蕩性子,反買了幾個優伶往壞裡帶,不知她腦子裡究竟在想些什麼。正所謂‘學好百日,學壞一天’,過個幾年,我倒要看看寶玉會長成什麼樣兒,必定是個五毒俱全的。”

賈璉笑道,“他長成什麼樣,跟咱們又有什麼相乾?由他去吧。”

賈赦一想也是,頗有些幸災樂禍。

因老太太一心一意撲在寶玉身上,賈府無人打理,漸漸亂了套,邢夫人最終接過掌家權,卻不管二房的事,仆役來問,便打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