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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一眼,卻見兒子拿起賬本衝自己冷笑,立馬心虛的垂頭。

“啞妹,前一陣兒我教你管賬,也不知學會幾成,這些賬本拿回去看,晚上整理出來給我。倘若過關了,日後鋪子裡的事務全交由你來處理,讓我姨娘好生歇歇。”賈環將賬冊隨手扔過去。

趙姨娘拿他當%e4%ba%b2兒子待,他承這份情,自然會讓她過得舒坦,可不代表他拚死拚活賺來的錢願意拿去倒貼一白眼狼。他這個人,最討厭的就是被欺騙,被利用。

啞妹接住賬本,拍%e8%83%b8脯保證,“三爺,您瞧好吧,我一定把賬本子算得清清楚楚,滴水不漏。”

趙姨娘急了,搶白道,“兒啊,還是讓我來管吧。她那麼小,能頂什麼用?我忙慣了,一閒下來,哪兒哪兒都不舒服。”

賈環盤%e8%85%bf坐在炕上,一邊令早就憋氣憋得狠了的小吉祥去傳早膳,一邊笑道,“姨娘不會沒事兒乾的。這不,賈探春不是來了麼,你兩聊聊天,繡繡花,玩玩牌,一天很容易打發。”

趙姨娘剛認回女兒,正想跟她好生培養感情,略一思索便同意了,心裡卻十分不得勁兒。

探春心知賈環在針對自己防備自己,帕子都快擰爛了,麵上偏要堆出燦笑來。她無比清晰的認識到,趙姨娘做不得賈環的主,他如果願意,可以讓她們過上最富足的日子;不願意,也能隨時隨地收回一切。走進小院的那刻起,她的命運,已經掌握在他手裡了。

所有誌得意滿全部碎裂成渣,繼而化為無儘的惶恐和不安,探春首次為自己的自負感到後悔。

早膳很快擺齊了,三人默默無言的吃著,卻聽外間有人稟報,“三爺,珠大嫂子來了,說是有急事找您。”

“讓她進來。”賈環放下碗筷。

李紈將醒未醒時聽見兒子哭求的聲音,立即熄了想死的心。倘若她去了,兒子確實沒了名聲上的拖累,可偌大的賈府,誰會護他長大?大房一家避之不及,公公隻關心自己仕途,環哥兒跟趙姨娘沒有那個義務,至於賈母,嗬嗬,不提也罷!

正尋思一條出路,卻不想賈母派人傳話,要把她跟蘭哥兒送到鄉下的莊子裡去。一個失了名節被家族厭棄的寡婦,又帶著年幼的孩子,去了鄉下還不被一竿子豪奴磋磨死?老太太這是打算拿他們當棄子啊!

驚怒交加之下,她把心一橫,帶上所有銀錢,求到環哥兒這裡。昨天隻有環哥兒顧著他們母子死活,也是環哥兒一力彈壓了這樁醜事,給了幾位妹妹喘熄的機會。也許,他並不似傳聞中那般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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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蘭聽說母%e4%ba%b2要去求環三叔,也找出自己存錢的小匣子,顛顛兒捧了來。母子兩入屋後倒頭便跪。

趙姨娘忙扶他們起來,聽完來意後尖聲斥罵,“她當真老糊塗了!不好生教訓罪魁禍首,反把你們攆走。你們一個是她孫媳婦,一個是她嫡嫡%e4%ba%b2的玄孫,偏心不能偏成這樣!要送走,也該把賈寶玉送走才對!”

李紈奉上沉甸甸的錦盒,苦笑道,“她偏心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哪舍得寶玉受半分責難?咱們入不了她眼,合該被丟棄。隻是我一個人的話,去哪兒都無所謂,但身邊帶著蘭哥兒,卻不能叫他受苦。所以,所以……”她斟酌著該如何開口。

賈環漫不經心的撥弄錦盒上鑲嵌的玳瑁,徐徐拒絕,“這些東西你們拿回去吧,我賈環再貪財,也不會要你們孤兒寡母的銀子,過不去心裡那道坎。”

李紈膝蓋一彎就要下跪,被啞妹托住手臂,無論如何也跪不下去。賈蘭當即淚流滿麵,心裡十分絕望。

賈環俯身,用指尖在他腦門上輕彈,斥道,“大男人流血不流淚,不許哭了!”瞥向李紈,“我派人送你們去李家莊,同時修書一封寄給老李頭,他看了自然會照顧你們。”

趙姨娘高懸的心這才落地,歡喜道,“哎呀,去了李家莊,好吃的、好穿的、好用的,你們隻管問老李頭要,他若不給,寫信回來讓環哥兒教訓他!日後不需晨昏定省,亦不需看見某些下作東西,可比待在這藏汙納垢的地界好多了!我都想跟你們一塊兒回去了!”

這主意正中李紈下懷,即便有啞妹托著,她硬是彎腰行了個大禮,哽咽道,“多謝環哥兒,多謝環哥兒!你的大恩大德,來日必報!蘭哥兒,快給你環三叔磕頭!三叔是咱們的大恩人,你可要記住咯!”

賈蘭不哭了,跪下利落的磕了三個響頭。以往他隻%e4%ba%b2近寶二叔,對這位環三叔避之唯恐不及,總以為他心狠手辣,不是個好人。如今才知道,這世上哪有純粹的好人跟壞人?看著好的人,背後指不定怎麼捅你刀子,看著冷酷無情的,說不準在最危難的時候會伸出援手,免你墜入死地。

“彆磕了。”賈環拉他起來,一字一句開口,“你還有母%e4%ba%b2需要照顧,所以不能消沉,不能忘了本心。眼下,你也許覺得日子難熬,等撐過去了,你會感謝這段經曆帶給你的好處。你記住,每一次挫折都是一筆寶貴的財富,它們鑄就了一個更強大的你。等功成名就的那天,回來把欺辱你、糟踐你、丟棄你的人一一踩在腳下。”說到這裡,他摩挲%e5%94%87角,邪氣滿滿的輕笑,“那場景一定很有趣!”

賈蘭通紅的眼睛爆射出狂熱的光芒,急切詢問,“環三叔,你就是這樣做的嗎?”

賈環不答,隻哈哈一笑。若他沒記錯的話,這孩子在賈府沒落後憑著真本事金榜題名,加官進祿,是賈府重新崛起的希望。放棄他,不得不說,賈母又下了一步臭的不能再臭的棋。

賈蘭眼裡的崇拜幾乎快溢出來,拚命點頭說自己一定好生讀書,一定替母%e4%ba%b2掙誥命,一定回來報答三叔恩情,順便讓所有欺辱他們的人後悔。

李紈抱著他失聲痛哭。

兩人告辭的時候,從骨子裡透出的頹喪和絕望已消散的一乾二淨,被堅毅和希冀所取代,在李大富的安排下匆匆從後角門離開。馬車繞到大門口,從窗簾的縫隙中瞥見‘敕造榮國府’的燙金匾額,賈蘭眼睛微眯,狠狠啐了一口。

“進來吧,有什麼事一並說了。”送走李紈母子,賈環看向躲在窗外探頭探腦的王嬤嬤。

“環哥兒,求您替奴婢送封信去揚州林府,奴婢感激不儘!”王嬤嬤忙不迭的奉上信和禮物。

林如海可是巡鹽禦史,大慶最有油水的官職,他家的東西,賈環毫無負擔的收了,令啞巴將信送到商行,隻大半月就能到揚州。王嬤嬤千恩萬謝的離開,賈環這才能吃一頓安生飯。

吃完各自回屋,賈環截住探春,警告道,“想過好日子,就儘量哄姨娘開心。等過個幾年,視姨娘開心的程度,我會替你尋相應的人家。當然,嫁妝的多少,跟你有沒有儘到孝心是直接掛鉤的,所以,還請你看在嫁妝的份上,把戲演到底。倘若你不安分,那麼我隻能對你說抱歉了,從哪兒來的,就滾回哪兒去!”

“我沒有做戲!”探春尖聲否認,閃爍的眸光卻暴露了她的心虛。

“彆告訴我你有多看重姨娘,也彆告訴我你拿我當%e4%ba%b2弟弟,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反正我是不信的。”賈環嗤笑,慢悠悠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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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恨不能把他的背影盯出個洞來,卻也知道自此以後,她隻能乖乖的任由他擺布,絲毫反抗不得。

侍書嚇得嘴%e5%94%87都白了,心道姑娘當初若肯對環三爺好點,不需多,隻寶二爺的一半,又哪裡有今日的羞辱?說來說去,還是自己造的孽!

賈母很快得知賈環把李紈母子送走、替王嬤嬤寄信的事,卻拿他毫無無法。

賈珍、賈薔、賈蓉連續上門鬨了好些日子,不但接走惜春,還索要了不少銀兩,說是將來為防惜春受苦,得多多替她置辦嫁妝。這話說得賈母辯無可辯,隻得開了庫房認賠。一番折騰下來,本就所剩不多的體己銀子又被狠狠掛了一層油皮。

賈母捏著庫房存單,看著上麵被一筆一筆劃掉的物品,眼眶紅了、嘴角耷拉了、身形佝僂了,仿佛一下老了十歲不止。

“寶玉已經十六,眼看就要定%e4%ba%b2了,彩禮錢可怎麼辦?”她歪倒在炕上呢喃。

“您愁什麼?隻要寶二爺娶了林姑娘,金山銀山、奇珍異寶,儘有了。”秦嬤嬤跪下給主子捶%e8%85%bf。

“可信已經發出去,林海是個眼裡揉不得沙子的,知曉寶玉所作所為,殺他的心都有了,哪還能讓黛玉嫁過來!”說到這裡,賈母越發記恨壞人好事的賈環。

“林大人隻林姑娘一個子嗣,從小要星星不給月亮,隻要林姑娘願意,他還能逆著她不成?想當初寶二爺跟寶丫頭多說兩句話,林姑娘就得拈酸吃醋甩臉子;一日不見,覺也睡不好,飯也吃不香,喜歡寶二爺已喜歡到骨子裡去了。您勸服了她,再讓她寫信回家勸服林大人,這事兒十有八九能成。”秦嬤嬤壓低了嗓音唆使。

接連發生這許多變故,賈母已心力交瘁,想到自己失了榮國府的權柄,又耗儘了體己銀子,將來壓根護不住寶玉,不若替他娶兩房出身顯赫,家資豐厚的妻妾,或可保他一世無憂。這樣一想便什麼都顧不得了,忙使人去喚黛玉。

黛玉難受了好幾天也不見外祖母來探,甚至連問一聲的人也沒有,正覺心寒,肅著臉抿著%e5%94%87跨入門檻,剛要屈膝行禮,便被賈母拉到炕上落座,噓寒問暖、情真意切,慢慢把她冰寒的心捂熱了。

賈母見她麵上和緩,這才徐徐開口,“玉兒啊,是寶玉對不住你,我替他向你賠罪。你兩從小一塊兒長大,情分與彆個不同,想必能理解他。他就是個有口無心的,又不通人情世故,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他壓根不清楚,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孩子犯下的錯,你總得給他一個改正的機會吧?”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拿捏著尺度繼續道,“現如今詩稿已傳開了,咱也不能一張張的去索回,那樣豈不是在你們身上又潑一層墨水?我想著,不如你嫁給寶玉,既全了名聲,也全了情分。往後日日伴著我,伴著寶玉,比嫁到彆個不知根底的人家好無數倍。你說是也不是?你也舍不得外祖母,舍不得寶玉吧?”

黛玉斂眉思量片刻,一字一句問道,“那史妹妹該怎麼辦?老祖宗是否也得給史妹妹一個交代?”

賈母當即就笑了,握住黛玉纖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