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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四合 尤四姐 4084 字 3個月前

弘 策站起來饒室踱步,忖道:“既這麼,是敵是友且待再看。這兩天照舊盯著……”他低頭盤弄腰間福壽玉牌,喃喃道,“事兒恐怕沒這麼簡單,嶽坤都這號人物的來 曆,綏芬河居然沒一個人能說得上來。從天而降麼?不能夠!看五官身架子還有行事作風,倒更像中原人。你們去探,把他的底細一五一十查清楚,或者背後隱藏大 來頭,也未可知。”

哈剛領命去了,他轉回頭來看定宜一眼,見她愁眉不展便寬慰,“又不是了不得的大事,給個笑模樣我瞧瞧。”

他和她麵對麵站著,探過來搖搖她的胳膊。她有些心不在焉,說那個嶽坤都哪裡不對勁吧,話在嘴邊又說不上來。就是莫名擔心,低聲道:“姓嶽的先前和我搭訕來著,說話陰陽怪氣的,我就覺得他城府深。你和他打交道得小心著點兒,彆讓他算計去了。”

他挑了挑眉,“他和你說什麼?占你便宜了?”

這人如今心眼兒小得很,好好的也能牽搭到這上頭來。她說不是,“人家又不知道我是女的,占什麼便宜啊。其實沒說什麼,就老套我話,問多大了,哪兒人呐,就這些。”

他嗯了聲,淡聲道:“岱欽回寧古塔調兵,回頭把人都逮起來,不管他是佛還是魔,到我手上不愁他不招供。”

她呆呆看他,“打麼?打到他開口為止?”

他睨眼道:“也是個法子。以前在喀爾喀就這樣,那地方人烈性,不好處置,你軟乎問他話,人家不拿正眼瞧你。那時候我氣盛,不照現在有耐性,問不出所以然來就上刑,不為急於求成,有的人橫呐,就得這麼消磨他。”

所以她覺得自己並不了解他,他自小外放蒙古,十年後還朝晉封%e4%ba%b2王,怎麼可能是個一眼能看得到底的人。麵上再好說話,心裡自有他的算計。他不過是和善,並不可欺,有時麵對他,人在眼前卻渺渺不切實際,因為看得見表麵看不見心底。

他見她失神,臉上重新堆起笑容來,輕輕撼她,“怎麼了,嚇著你了?”

她搖搖頭,“沒有,擔心罷了。”

他笑道:“你們女人就是這樣,所以爺們兒外頭遇見事也不敢回家據實說,芝麻大的虧空,到你們嘴裡就成拳頭大的窟窿了。我省得,案子經手也不少,官場上辦差有章程,不是我一個人獨拳打虎,分擔的人也不少。”

她想起被他們撇在寧古塔的那位爺來,打趣問他,“你是說七爺?”

他失笑,“七爺?也算是。我這兒掙了功勳分他一半,要是出了紕漏,他也得跟著擔當。”

她不敢設想七爺眼下的境況,縮著脖子囁嚅:“我這趟偷著跑出來,回去會不會被他撅斷%e8%85%bf?七爺早對我恨得牙根兒癢癢了,不收拾我才怪。”

他 沒言聲,轉過去看燈花,燈撚子點的時間長了,頂上凝結起了扁扁的球,一明一滅,形狀像縮小的靈芝。火光跳動得厲害,他持了剪子上去鉸,孱弱的一簇火苗挑在 刀尖上,漸漸冷下來,變成黑色的屍首。他揚手一擲,把那簇燈花遠遠拋開,回身把剪子放回原處,輕描淡寫道:“真要恨到極處,削了你的籍才好。他羽旗不要, 我商旗求之不得。”

他有他的考慮,定宜覺得自己有時多此一舉,既然心裡向著十二爺,他能耐大,絕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門外傳來跑堂的叫聲,說飯菜備好了,問爺們是送到屋裡來呢,還是在大堂裡隨意用。定宜聽他的意思,他懶懶道:“廳房裡人多,鬨哄哄的吃不踏實。讓他們送進來吧,打發了一頓早早歇下,我累了。”

他說完飄飄蕩蕩看她一眼,那眼風百轉千回,欲說還休。定宜臉上火辣辣燒起來,忙轉過去照他的意思吩咐夥計,遞完了話站在門前無所適從,他抿%e5%94%87一笑,溫聲問她乏不乏,看她呆滯的樣子歎了口氣,“你還是怕我,不是真心喜歡我。”

她忙說不是,靦臉笑道:“這話多見外呀,我喜歡誰自己心裡還不知道麼!”

“那你到底喜不喜歡我?”他湊上來,放大的一張俊美的臉,眼裡倒映出案頭明亮的燭火。牽起她的手,再三的問她,“你喜歡不喜我?嗯,到底喜不喜歡?”

定宜被他纏得沒法兒,捂住臉說:“這個問題不是該我問你麼,哪有爺們兒追著問彆人喜不喜歡自己的!”

她捂臉捂得好,一雙手掌覆蓋住整張臉,隻剩掌根中間露出紅豔豔的%e5%94%87。他心思一動,湊上去%e4%ba%b2了一口,百般糾纏,“那你問我呀,為什麼從來不問我?”

“有這份心還要人問?自己不會說麼?”她轉過身去,心跳得擂鼓一樣。這個問題其實困擾了她很久,隻不好張嘴。心裡擱著一個人,犯不著老在嘴裡念叨,念著念著成了習慣,那份感情就淡了。所以寧願他藏著,藏得越久越珍貴。

他 心下好笑,這些日子來做了那麼多幼稚可笑的事,和老七搶啊,背著他偷摸往來,這輩子乾的傻事攢起來都不及這段時間多。還要怎麼表達呢,隻差把心挖出來了。 他算是兄弟中比較內斂的,對一個人好惡的定性不在一朝一夕,盲目說愛不是他的習慣,但是一旦他有行動上的表示,就說明認定了,輕易不會更改。然而她不是 他,認識的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她對他還是有擔憂的。

他組織一下語言,想告訴她自己有多喜歡她,趕巧了,店裡夥計送酒菜進來,三四個人魚貫而入,送的是清真八大碗。過去瞧,什麼清燉羯羊肉、紅燒犛牛肉啊,全是這一帶回民的菜色。

定宜見一桌子鋪排那麼豐盛,撫掌道:“這兒人挺會吃,臘月二十九就這麼個手筆,年三十晚上吃什麼呀?”

才要落座,後麵夥計又送酒壺酒杯來,一份一份安放好,三隻杯子三雙筷。定宜納悶了,哈剛他們都撒出去了,怎麼多一個人的份子呢?剛要問,門外一條大長%e8%85%bf邁進來,烏雲豹的大氅,裡頭四開衩袍角上金銀絲繡活兒粲然生彩,抬眼一看是七爺!

兩個人都愣了,他怎麼來了?十二爺隻覺無奈,他從人市摸底開始,忙活了這大半天,到收網的時候了,這頑主來了,說他是有福之人一點不假。

七爺解開嵌寶領搭兒,高高在上掃他們一眼,“好啊,上這兒高樂來了,把我一人單撂在寧古塔挖死人,老十二你算計不賴。”

弘策厭棄他,也不怕做在臉上。本來就瞧不慣他那副輕浮模樣,他還湊過來找擠兌,怨得了誰?

他指了指對過座兒,“既然來了,七哥坐吧!說高樂我當不起,我是辦案子來了,不是閒著沒事乾看景兒。”

“那 背著我乾什麼?”他看一眼沐小樹,手指頭點了點,“還拐帶我的人,天沒亮偷偷摸摸跑了,不知道的還當你們私奔了呢!”見她傻站著,氣不打一處來,“坐吧白 眼狼,戳腳子乾得舒坦?要不是我的人打探到盧淵受命調兵,我還不知道和碩醇%e4%ba%b2王跑綏芬河來了……噯,我問你,你有沒有一點兒愧對我呀?枉我對你這麼好!”

定宜無話可說,點頭如搗蒜,“奴才對不起主子,沒臉見您。”

這是什麼意思,沒半點悔過之心?七爺乾瞪眼,也不理會她,轉過頭問老十二,“怎麼樣了,案子有眉目?”

弘策暫把私人恩怨放一旁,從頭到尾把事情經過交代了一遍,包括哈剛探回來的消息,都和七爺說了,七爺嘬著小酒說:“該查查這人的來曆,看樣子不像對著乾的,沒準兒是誰手底下的人,安插/進人市混著,好往外通風報信。”

弘策說是,“已經打發人盯著了,要是自己人,絕不冤枉了他。就怕是行家放假招子,做這個買賣的心眼兒多著呢!”※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七爺嗯了聲,“就跟你似的?看著挺好一個爺們兒,淨乾著三不著兩的事兒?”

這 是說誰呢?弘策被他回個倒噎氣,頓時覺得又可氣又可笑。論不著調,誰能比得過他?這位爺倒好,上來給人扣大帽子,張嘴就來事兒。他一臉無奈,給他斟了杯 酒,思來想去有些話得再重申一遍,便耐著性子道:“七哥是曉事的人,有時候退一步是君子的雅量。明知不可行還鑽牛角尖,豈非愚不可及?”

“你 彆和我拽八股文章。”七爺回答得相當豪氣,轉臉對小樹說,“樹兒啊,趕緊吃,吃飽飽兒的上你屋裡去。那麼大個王爺,沒空屋不去想法子,說三間就拿三間,糊 弄誰呐?我們樹兒沒心眼兒,你彆欺負她人老實。大老爺們兒和姑娘擠一張炕,你想乾什麼呀?我今兒要不來,你是不是……啊?”

定宜恨不得挖個洞把腦袋埋起來,本來是挺惹人遐思的事兒,到七爺嘴裡就成這樣了。

弘策也被他鬨得臉紅脖子粗,“七哥這話……”

七爺把手一伸,“我說的是人話,料你不會聽不懂。說對了你彆臊,說錯了你也彆計較。男女有彆,該避嫌的時候就得避嫌,你讀了那麼些年的孔孟,不知道這個道理?差點兒就成罪人了你,還是我解救你於水深火熱之中,彆謝我,該當的,誰讓咱們是兄弟呢!”

他就是個胡攪蠻纏的主兒,弘策心口鬱塞難平,看定宜悶聲扒拉飯,也沒吃什麼菜,兩個人都被他鬨得左右不是。他想反駁,又怕她更難堪,到底克製住了。

定宜呆不下去,很快打發完了。其實心裡也有氣,多少回了,她和十二爺談情說愛七爺就跑來攪局,這哪是喜歡她呀,分明就是和她有仇。她不待見他,抹抹嘴站起來,虎著臉瞪七爺,七爺往後縮了縮,“乾什麼呀,這是想吃了爺?反大天兒了你!”

她不管那些,就問:“您要了幾間屋子?”

他說:“我趕走一個人,就拿了個單間兒。你彆擔心我,我沒事兒,和你換換,今晚上我和老十二睡。”

十二爺嘴角一抽,“炕小。”

“不礙的,我睡相好。”七爺笑眯眯的,說話聲氣兒很軟乎,“樹兒啊,起得太早累了吧?要盆熱水洗洗,早點兒歇著去吧,聽話。”

定宜氣湧如山,壓著嗓子吼了聲,“我愛十二爺!”轉身就出門去了。

七 爺怔住了,半天回不過神來。等捋明白了,差點沒趴下,“這個不害臊的丫頭,敢對爺甩臉子?疼著她,把她慣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轉過臉來看老十二,那小 子喜形於色,端著酒盞的樣子無比招人恨,他更難受了,“都是瘋話,她路上受了寒,腦子燒糊塗了,回頭叫個大夫開兩劑藥,喝上兩天就好了。愛十二爺、愛十二 爺……這是姑娘該說的話嗎?小孩兒家,知道%e5%b1%81個愛!”

定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