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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新郎 公子歡喜 4144 字 3個月前

的棘州挺近的,快馬加鞭大概也就十天半個月吧,不過他那兒好像也沒好東西,沒水喝,出產的棗兒倒是挺甜。銘旭從前寄回來過,我一不留神都吃完了,忘了給你留。”

“笨蛋。”徐客秋稍稍放大了聲。

寧懷憬掏掏耳朵,視線越過徐客秋的頭頂飄啊飄,邊說話嘴邊邊嗬出霧一般的白汽:“今天挺冷的,怎麼跑外邊來了?嗯?不過聽說西疆比京城還冷,屋子外站一夜能活活凍死人。哎喲,這日子要怎麼過?”

徐客秋終於忍不住了,拉下他的衣領狠狠瞪著他的眼睛:“寧懷憬!”

“嗯?”寧懷憬的心情依舊很好,很好很好,好得仿佛一切春暖花開陽光燦爛。

“她走了。出家了。”

“她說,她做了半輩子旁人的拖累,再也不願成為我的包袱。”她是脆弱的,經不起絲毫風霜也受不了半點寒雨,注定要終生靠著一碗又一碗苦澀的湯藥維係,離不了病榻,出不了家門。骨子裡卻又是驕傲的,護犢的母獸般保持著已經少得可憐的自尊。

“她說,出家是她很久之前就有的念頭。平生從未做過一件自己想做的事,希望我至少能讓她自己決定一次。”

雖然她再三明示,兩人之間不過空掛著夫妻之名,不存在誰負了誰。但是,終究是有愧於她。徐客秋努力壓抑著自己的語氣,寧懷憬伸手要來摸他的臉,卻被他扭臉躲開。

“她說,我是個懦夫,愛了卻又不敢。不試試,誰也不知道結果。哪怕將來後悔了,也好過老來時的遺憾。所以我來找你,可是你呢?你不在府裡,也沒有去辦差,春風得意樓也沒去,酒館裡……”

寧懷憬揉著他的發,嘴角漸漸起了笑意:“我這些天住在宮裡。”

“你……你……”恨恨地甩開他的手,幾乎是用吼的,徐客秋喘著粗氣,一團一團的小白氣撲到寧懷憬臉上,恨不得就此提起拳頭打上他這張騙死人不償命的臉,“你怎麼不來逮我?嗯?你說過的!”

寧懷憬一臉咬到%e8%88%8c頭的表情:“我說過?”

回答他的是臉上火辣辣的一陣疼。野貓終是野貓,氣極了就揮拳頭,這麼些年了,媳婦也娶過了,怎麼還是當年那副脾氣?寧懷憬捂著臉好生哀怨,眼看著他又一拳要揮來,趕緊抱住頭把臉遮住,等了好一會兒,卻始終沒有等到想象中的疼痛。

小心翼翼地放下胳膊,看到徐客秋站在自己跟前,嘴%e5%94%87紅紅的,眼圈也紅紅的,不一會兒,臉上就掛下了淚,冬日的陽光下濕濕地閃著光。他抬起手狠狠地在臉上擦,越擦,眼睛就越紅,兔子似的紅,然後比兔子還紅。

心尖上漫開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這樣的景象讓寧懷憬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自家的小花園裡,當時還矮矮的徐客秋也是這樣站在同樣也還個頭矮矮的自己跟前擦淚,倔強得不得也可憐得不行,意外地就觸動了自己心頭那個最軟最軟的地方,忍不住跟他搭話,忍不住問他的姓名,然後,就慢慢地、慢慢地,有了之後好麼多的事……

“我跟你說笑呢。笨蛋。”

風吹過,雪飄過,在小野貓撲上來咬人的時候,一貫憨厚的小侯爺一把摟住他的腰,終於心滿意足地把嘴咧到耳朵根:“我這不是把你逮著了嗎?”

“你才笨蛋。好端端的,怎麼就被貶去了西疆?”

“我自己提的。正好那邊有個缺,我想,銘旭、晚樵都比我出息了,我也該出京去長長見識了。那邊沒什麼熟人,你跟著我也沒人知道什麼。”

“你就知道我一定跟你走?”

“我不知道。正打算出了宮就去你家搶人。你家夫人不答應,我就求她,跪下來也行,斷我一條胳膊砍我一條%e8%85%bf也行,賣給她當牛做馬都行。隻要讓我把你帶走,她哪怕想當皇後娘娘我也一定把她送進宮。”

“你個沒出息的。”

“嗬嗬,我是沒出息。我背不會《論語》,不會打算盤,不會吆喝叫賣,沒手藝,沒本事,不會看家護院落也不會飼%e9%b8%a1喂鴨。徐客秋,我除了姓寧就什麼都不是,出了京就沒人會容我忍我謙我讓我。我就是這麼個沒出息的紈絝子弟。跟這樣的我走,你怕嗎?”

徐客秋笑了,仰起頭,甚至感覺不到雪花落到臉上的冰涼:“我怕。可是,我跟你走。因為,我喜歡你。”

雪落無聲,黃瓦紅牆之下,皚皚白雪之中,有一個聲音這樣說道:“徐客秋,我也不知道我們將來會怎樣,但是我肯定,明天,我們一定還在一起。”

感情的道路上,我們可以不期待光明的明天,但是一定要相信未來的美好。

既然懦弱地不敢相信未來,那就一起手牽手認真過好每一天,直到那人不敢期許的未來到來。

很久很久以前,當徐客秋還是那個在學館飽受欺淩的徐客秋,當寧懷憬還是那個傻嗬嗬站在廊外以為自己撞鬼的寧懷憬。在那個午後,被徐客秋冷不丁一拳打翻在地的寧懷憬也是這般溫柔地輕聲哄著跨坐在自己身上的小野貓:“徐客秋,今後你就跟著我。跟了我吧,嗯?”

又有誰知道呢,這一跟居然就是一生一世。

全文完

賀新郎 公子歡喜 番外之四時流年

春花——

流光回轉,一晃兩三年。

西疆春景繁盛不比京城,山頭閒花野草開遍,彆有一番粗獷野趣。傍晚放課的時候,樸實可愛的娃娃們塞給徐客秋一把金黃色的小花,徐客秋有些發愣,對著一張張黝黑透紅的小臉,淺笑著挨個摸過他們的頭頂。

寜古是個邊陲小城,翻過重重遠山就是月氏族人的土地,城中趕集時,會有一身異族打扮的月氏族人帶著奇奇怪怪的新奇玩意來販賣。風起沙揚時,又有麵容猙獰的月氏騎士手持長槍揮鞭打馬而來。所幸,城中的趕集是一月一次,異族的侵擾不過一年一兩回。尤其近些年,自從寧懷璟的堂弟寧懷珩奉旨娶下月氏公主,兩族間少有爭端,一直緊鄰著月氏的寧古居然也能風平浪靜地過個平安年,真是不容易。

兩年前,寧懷璟自請出京戍疆,徐客秋就跟著他一路來到寧古城安頓了下來。寧懷璟在城郊的軍器監辦差,差事和他先前在京中乾的那些差不多,隻是如今專事兵器督造,整日裡爐火前徘徊風沙裡來去,比之江南的花好月圓著實辛苦不少。

徐客秋一人獨在家中無所事事,後來居然讓他在城郊找到個小村落。邊塞偏僻困苦,鮮少有人讀書,外頭的先生不願來,裡頭的人也沒多少錢供孩子求學,時間一長,除了寧古城中有個破敗的小學館,城郊的孩子大半放牛牧羊,少有能識幾個字的。

徐客秋閒來無事,便仗著自己那點好歹考過會試的學問在軍器監不遠處弄了個小學堂教孩子們認字。學費也是隨意的,能交多少就是多少,不交也沒關係,不過是圖份樂趣。鄉民卻老實,交不起錢的便想方設法送些東西,自家殺了羊宰了牛總少不了往學堂送一份,今天這個送明天那個給的,加上寧懷璟的俸祿,兩人不靠京中侯府的接濟,日子居然也過得有幾分滋潤。

這裡的孩子也純真,滿山遍野地跑了大半天,摘了束野花塞到這個長得很漂亮的年輕夫子手裡,小臉一張張紅得賽蘋果。想想自己這個年紀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算來算去地鬥心眼,徐客秋不禁汗顏。一路捧著花慢慢走回家,小道兩邊野花開得爛漫,向遠處望去,星星點點地一叢又一叢,五色斑爛,怎麼也望不到頭。◇思◇兔◇在◇線◇閱◇讀◇

趕著羊群的放羊娃一路揮著羊鞭一路高歌而來,走到徐客秋跟前就垂下臉不好意思地摸頭:「昨兒的功課我、我、我……我還沒寫完……所以……所以……」

徐客秋彎下腰拍拍他熟透的臉:「明天記得要來。」和藹的模樣和當年那個冷著臉的紅衣少年簡直判若兩人。

他用力地點頭,伸手往懷裡掏啊掏:「先生,您的信。守城門的張老四說,是從京裡來的。我想,在這路上總能遇見您,就先給您拿來了。」亮晶晶的眼睛眨呀眨,帶著孩子特有的慧黠。

徐客秋從他手裡接過信,信殼皺巴巴的,顯然是幾經周轉,上頭的字卻纖細柔婉依舊,心中猛然一跳。揣著信如同揣了隻小兔子,一路趕回家點上燈細細地讀,昏昏黃黃的光打在瑩白如雪的紙上,幾許暖意幾許情誼:「徐公子見信如晤,冬去春來,不覺一彆經年……」

恍恍然仿佛又見那個菟絲花般嬌弱精致的女子婷婷嫋嫋踩著燭光而來,低低細語在耳邊切切輕訴。她如今正在京郊的無量山中修行,暮鼓晨鐘,黃卷青燈,雖清苦卻也寧靜,遠離了紅塵濁浪,不再依靠他人而活,亦不必再苦苦壓抑自己的自尊與驕傲。這個能高抬著下巴說出「我堂堂閣老府大小姐,縱然拖著一副慘敗病體,但怎能同旁人共享一個相公?真真是笑話。」的驕傲女子在徐客秋心中有著不可磨滅的印記,滿懷愧疚與歉意,她卻不屑領受。

每過一兩月總能收到她寄來的信,寥寥數語說些彆後的際遇與見聞,偶爾會說些禪學上的謁語佛理,徐客秋同寧懷璟思來想去大半夜也答不上,白白叫她恥笑。

看得正興起,猛然間察覺一道黑影正罩在上頭,徐客秋一抬頭,寧懷璟正抱著臂膀坐在麵前,滿臉被怠慢後的幼稚恨意。

「她不是把你休了嗎?好好的出家人,三天兩頭給個大男人寫信……」小侯爺縱然已不再是當初那個小侯爺,認真計較起來,還是當初那般不是人。尤其當對方是那個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傳說中的徐客秋的媳婦。徐客秋的媳婦啊!雖然現在已經不是了,可、可、可他寧懷璟算什麼?

忍不住寫信去跟崔銘旭抱怨,學問了得的崔小公子大筆一揮,回過來兩個字:奸夫。

算是白同他結識一場。

徐客秋無可奈何地去捏他氣鼓鼓的臉:「你不樂意?」

寧懷璟咬著牙用力點頭。

徐客秋咧嘴一笑,眸光如此促狹:「我樂意就好。」

話音未落就被寧懷璟狠狠拖過去摟在懷裡啃脖子:「就知道不該讓你成%e4%ba%b2!」

話是說得惡形惡狀,動作卻輕柔,癢得徐客秋嗬嗬地笑,伸手環住他的脖頸,扯開了發髻用手指梳理他一頭烏發:「都過去了。她讓我問你安好。」

「不勞她操心,小爺好得很。」酸意四起,小爺的安好還由得她來操心?切!不由分說就把徐客秋往桌子上壓。縱然先前的性子業已改了不少,隻有這放蕩的個性還是改不了。在這小小的院落裡,好像在每個角角落落都做過了,如今連吃飯桌子上都……以後這飯要怎麼吃得下去!

「唔……你……嗯嗯……我們還沒吃飯……」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