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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俠也認栽 樓雨晴 4407 字 3個月前

外,他說的每一句話,她從來不曾否決過。

他說,希望她可以將心事與他分享,她就固定在每日歸來時,將今天做了什麼、發生些什麼事,清楚交代一遍。

溫馨的互動?沒有。

暖暖的關懷?沒有。

更彆提分享彼此的喜怒哀樂,夫妻間該有的擁抱、倚偎、相契相知什麼的……基本上,他發現她從不對任何人說出心底的感覺。

原本該是極貼心的一件事,讓她做來,一板一眼,簡直像例行公事似的,完全謹遵他的「吩咐」。

於是一個月來,他們之間最大的進展,就是「報告」一日行程。

他內心的挫敗更深了。

他家的芽兒,有點不解風情呢,要想指望她成為知情識趣的女子……唉!怕是難了。

更讓他歎氣的是,孩子們對他,仍是極度生分。

芽兒要他們喊爹,他們會聽,但也僅止於此了,他們注視著他的眼眸裡,隔了一層藩籬,防備而疏離。

實在不能再要求更多了,孩子出生至今,他不曾抱過,不曾付出一丁點為人父的關愛,又怎能指望他們視之如父地敬他愛他呢?

近來他最苦惱的,就是怎麼拉近與孩子們的距離。

初春暖陽灑落窗台,難得不算太冷的天氣,他推開房門,沿路緩步而來,不遠處清靈的笑語吸引住他的步伐。

他家小盼兒,在放紙鳶呢。

純真開懷的笑容綻放在甜甜的臉兒上,那是真正屬於五歲孩童該有的無憂純稚,隻是,不會在他麵前展現罷了。

不想讓那樣的笑容消失,他定住步伐,沒再上前,靠坐在樹底下遠遠看著。

福伯也在,一老一小玩得可開懷了,那畫麵頗有些含飴弄孫之樂。

福伯從年輕時就待在陸家了,他等於是福伯一手帶大的,全府上下沒人將他當成下人過。父%e4%ba%b2初掌家業時,他是爹的得力左右手,後來由芽兒翔實的「報告」當中,也知曉在他離家的這些年,福伯著實幫了她不少忙,隻是近一年來,較少管事了,閒來逗孩子居多。

於是,外頭便又盛傳,福伯功高震主,當家主母排除異己,架空他的權力,兩代老臣有誌難伸……

有誌難伸?盼兒仰著臉兒,讓福伯拭汗,瞧福伯笑得可樂了,哪有一丁點有誌難伸的樣子?他女兒都沒對他這麼笑過呢,想來真吃味。

福伯轉身離開,不曉得忙什麼去了,他撐著下顎,繼續看他活力充沛的女兒跑跑跳跳,這樣的午後,也彆有一番趣意。

紙鳶卡在假山上頭,盼兒噘嘴扯了扯,弄不下來,索性拎著小裙往上爬,他也不急著幫忙。聽芽兒說,孩子有習武,他想看看女兒身手有多了不起,方便他閒來無事拿來崇拜一下。

她一步步爬,眼看就要構著紙鳶,腳下小鞋鬆%e8%84%b1,一個踩滑,他%e5%94%87畔笑意凝住。在小小身子疾速下墜的瞬間,他同時飛身而起,越過假山流水,下一刻嬌小人兒已穩穩當當落入他懷中。

「盼兒,妳想嚇死我嗎?」幸虧他平日輕功從不馬虎,女兒差點害他一顆心由%e8%83%b8口跳出來。

小丫頭愣愣地張大嘴。「爹……會飛……」

「那叫輕功。」他失笑,足下輕點,躍上假山頂端坐,探手取來紙鳶給她。「怕高嗎?」

「不怕。」女兒驚訝地眨眨大眼。「娘沒說……爹好厲害……」

抱牢女兒,欣賞高處風景。「妳娘明明也說,妳有習武,想當俠女啊?」那明明就不是俠女該有的身手,他指控感情遭受欺騙。

「習武的是哥哥,他想當好厲害、好厲害的大俠,但盼兒不愛,盼兒想學娘一樣,很會做生意,賺好多花不完的錢。」

很會做生意?還賺好多花不完的錢?

身為陸家的男人,聽到這等宏願,實在是該羞愧的。他家的盼兒,很不一樣呢,不挑花,不刺繡,不撲蝶,更不坐閨房,反而想學男人做生意?

「盼兒賺那麼多錢要做什麼?」

「我要賺錢養娘、養哥哥、養福爺爺、養娟兒、養阿武、養池裡的鯉魚……」扳著手指頭,好努力地細數著,連貼身丫鬟、池裡的鯉魚都抓來湊數了。

他很沒廉恥之心地勾起%e5%94%87。「不養爹嗎?」

「也養爹──」興高采烈說到一半,似乎驚覺自己透露太多,笑容收了住。

陸君遙察覺到她的變化,輕問:「怎麼不說了呢?」

圈在父%e4%ba%b2頸間的小手收了回來。「……我、我要下去了。」

這麼欺淩幼小有點無恥,但仗著身在高處她逃不開,陸君遙摟回女兒。「盼兒,不喜歡爹嗎?」

「那爹……喜歡盼兒嗎?」

這是什麼鬼問題?「妳和哥哥,都是我的孩子,怎會不喜歡?」

「可是……可是外麵……」她收嘴,不論他再怎麼誘哄,就是打死不再開口了。

好,問題出在外麵。

外麵又是外麵的哪裡?這是小丫頭的心結?或者說,是兩個小家夥的心結。

打定主意,他道:「盼兒陪爹出去走走好嗎?」

「我、我……」小丫頭極度苦惱,看得出想拒絕,又不知怎麼說。

「盼兒不願意,爹一個人也無妨啦,隻是好久沒回來了,要是走遠,找不到路就糟了。」表情滿是體諒,卻又壞心眼地存心加深小人兒的為難。

爹要是找不到路……又好久好久才回來,那娘一定會很傷心吧?

「我陪爹去。」

「那怎麼好意思,這不是太麻煩盼兒了嗎?」得了便宜,還不忘無恥賣乖。

「不會……盼兒……很樂意陪爹。」極不情願,硬是擠出話來。

「這樣啊,原來盼兒這麼喜歡爹,我都不知道呢!」

「你們父女倆真好的興致,在上頭賞風景啊!」端來點心的福伯,在底下中氣十足地喊叫。

「抱牢嘍,盼兒。」蹤身一躍,頃刻間已輕巧落地。

「好俊的身手,少爺九年沒白白浪費掉啊!」

「哪裡。福伯,我帶盼兒出去逛逛,晚膳前回來。」順手捏了盤中兩塊糕餅,孝敬到女兒嘴邊。

「爹,我自己走……」

「爹抱著妳,不好嗎?」單手抱她,另一手嬌寵喂食。

「可是,我長大了……」

「爹知道妳長大了,但是我想把以前沒抱到的,慢慢補齊,這點小小的心願,盼兒都不願成全嗎?」聲音漸輕,慢慢低垂下頭。

爹看起來,好像很難過耶……

「盼兒給爹抱,爹不要難過!」

「謝謝,盼兒真是個好孩子。」似是無比脆弱、又無比感動地將臉埋入女兒肩頭,感覺到一雙小手很安慰地拍撫他的頭,他肩膀顫動更厲害了。

「爹還是……很難過嗎?」

「還有……一點。」

等等等……「還要傷心很久嗎?」

「再一會兒。」千辛萬苦忍住,確定不會泄出一絲笑意,這才抬起頭。「走吧,逛街去。」⑤思⑤兔⑤網⑤文⑤檔⑤共⑤享⑤與⑤在⑤線⑤閱⑤讀⑤

第三章

長安城大街一如往昔的繁華熱鬨,商鋪、街邊小販林立。

「爹不放我下來嗎?」每隔一段時間,盼兒就會問。

她記得娘說過,爹身體很不好的,她那麼重,會造成爹的負擔吧?

「人多,爹抱著,才不會走散。」

他這樣,真的好像、好像一個疼愛女兒的爹,將她放在手心上捧著、寵著、護著,爹真的,會一直把她當女兒來疼嗎?

「喜不喜歡?」陸君遙搖搖女兒的手,笑問。

盼兒這才發現,腕上不知幾時套了串銀煉,上頭串著白白的珠子,還有銀亮的小鈴鐺,隻要抬起手動一動,清脆的叮當聲就會響起來。

她又搖了搖手。叮叮當、叮叮當──

「嗬、嗬──」好好聽的聲音哦。

搖啊搖,再晃啊晃,新奇、有趣,玩得不亦樂乎。

「客倌,這是您的千金嗎?」

「是啊,我家的掌上小明珠。」長指撥動垂晃的小鈴鐺小墜飾,與女兒共樂。

「生得真好,您有福氣啊。」

「多謝金言。」付了銀兩,又流連幾個攤販,見著素雅的碧簪,上頭沒有多餘的墜飾,隻刻了對比翼雙飛的蝶,栩栩如生,彷佛活%e8%84%b1%e8%84%b1要從簪子上飛出。

這令他想起了芽兒。沒有多餘的花俏點綴,素淨而清雅,總令人舒心暢意──

他付了銀兩,將碧簪收入懷中,然後低頭問盼兒:「咱們給哥哥買些什麼好呢?」

「哥哥喜歡吃那裡的蟹黃包子。」小手一指,前頭招牌寫著「廣福樓」。是老字號了,與他們陸家茶樓君子之爭已久。

「自家開茶樓,還去捧對手的場,這樣扯妳娘後%e8%85%bf,當心被打死。」輕捏女兒鼻梁,她嗬笑著躲到他肩窩。

緩步上了茶樓,他挑了二樓靠窗的雅座,將女兒安置在內側,低聲串供:「如果教娘給逮著,就說我來查探敵情,知己知彼。否則捧著銀兩給對手賺,娘說不定會罰我們不準吃飯。」

一路開開心心玩鬨下來,完全將「防衛」二字給丟到九霄雲外的盼兒,正%e4%ba%b2%e4%ba%b2愛愛地靠在父%e4%ba%b2懷裡,格格笑地直點頭。

「聰明的孩子。」讚許地拍拍她,這才抬起頭。「麻煩你,小二,給我一盤瓜子,再來壺桂圓茶。」桂圓茶是給女兒暖身,瓜子是他要用來測試牙齒硬度的。

悠閒的午後時光,父女倆喝茶、嗑瓜子,好不愜意。

日漸西斜時,不見跑堂小二,想必是在樓下忙了,他隻好勞動自己起身。「咱們要回家嘍,爹去會帳,盼兒乖乖等著,彆亂跑,知道嗎?」

「知道!」

得到允諾,他安心下樓去。

到掌櫃那兒會了帳,接過打包好的蟹黃包子,掌櫃「咦」了一聲,打量他幾眼。「您不是陸府那少東家嗎?您幾時回來的?」

此話一出,他察覺到由各個角落投射而來的打量目光,他的名字有這麼人儘皆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