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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皆失去。我站起身,沿來時路返回小屋。

偏午時烏雲突然遮住頭頂,空氣被染上了神秘的色彩,緊接著下起了大雨,小屋的房頂和窗玻璃大放悲鳴。我當即%e8%84%b1得光光地跑到雨中,用香皂洗頭發洗身體。心情暢快無比。我試著大喊大叫。又硬又大的雨點如石子一樣擊打全身上下。火辣辣的痛感就像宗教儀式的一部分。雨打我的臉頰,打眼瞼,打%e8%83%b8,打肚皮,打陽物,打睾丸,打脊背,打%e8%85%bf,打%e5%b1%81%e8%82%a1。眼睛都不敢睜開。這痛感無疑含有%e4%ba%b2昵。我覺得自己正在這世界上受到無比公平的對待,我為此欣喜。我感到自己突然被解放了。我朝天空展開雙手,把嘴張大,暢飲競相湧入的雨水。

我折回小屋,拿毛巾擦乾身體,坐在床上查看自己的陽物。包皮剛剛卷起,顏色仍很鮮亮,[guī]頭被雨打得微微作痛。我久久盯視著這奇妙的禸體器官——它屬於我的,卻又在幾乎所有的場合不服從我的意誌,仿佛在獨自思考與腦袋所思所想不同的什麼。

大島在我這樣年齡的時候曾獨自來到這裡,當時莫非也為性欲問題所困擾不成?理應被困擾才是。正是那個年齡。不過很難想象他會自行處理那個。就做那樣的事來說,他太超塵%e8%84%b1俗了。

“我是特殊人。”大島說。那時他想向我傳達什麼呢?我想不出。但有一點是清楚的:那並非信口之言,而且不是單純的暗示或另有所指。

我伸手考慮是否手Yin,但轉念作罷。我想把被大雨猛烈擊打後異常清純的感覺再保留一會兒。我穿上新的短運動褲,開始做蹲坐,一百下做完後,又做了一百下仰臥起坐。我將神經集中於每一塊肌肉。如此活動完畢,腦袋清爽多了。外麵雨過天晴,太陽露出臉來,鳥們重新鳴囀。

可是你知道:這樣的平穩生活是不會長久的。他們將如貪得無厭的野獸一樣對你窮追不舍。他們會進入茂密的森林。他們頑強、執拗、殘忍,不知疲勞和失望為何物。就算你現在能在這裡忍著不手Yin,它也很快會以夢遺的形式找到你頭上。說不定你會在夢中強奸自己真正的姐姐和母%e4%ba%b2。那是你所無法控製的。那是超越你自製力的存在,除了接受你彆無選擇。

你懼怕想象力,更懼怕夢,懼怕理應在夢中開始的責任。然而覺不能不睡,而睡覺必然做夢。清醒時的想象力總可以設法阻止,但夢奈何不得。

我躺在床上用耳機聽普林斯的音樂,把意識集中在這居然沒有切分的音樂上麵。第一節電池沒等聽完《可愛的小紅艇》就沒電了。音樂如被流沙吞噬一般無影無蹤。摘下耳機,可以聽到沉默。沉默是可以用耳朵聽到的,這我知道。

第16章 殺貓手瓊尼·沃克(一)

黑狗站起,帶中田去廚房。離開書齋,沿昏暗的走廊沒走幾步就到了。窗戶少,光線暗,收拾得固然乾乾淨淨,但看上去總有一種無機感,儼然學校的實驗室。狗在大型冰箱門前止步,回頭以冷冷的目光看著中田。

打開左邊的門,狗低聲說。中田也知道其實並非狗在說話,而是出自瓊尼·沃克之口。他通過狗向中田說話,通過狗的眼睛注視中田。

中田按其吩咐打開電冰箱左側鱷梨綠的門。電冰箱比中田還高,一開門,隨著“哢”一聲脆響,恒溫器自動啟動,發動機發出嗡嗡聲,霧一般的白氣從中湧出。看來左側是冷凍櫃,溫度調得很低。

裡麵整齊排列著圓形水果樣的東西,數量大約二十個,此外什麼都沒有。中田彎下腰,凝目細看。白氣大部分湧到門外之後,這才看清裡麵排列的不是水果。是貓的腦袋。顏色和大小各不相同的好些個貓腦袋被切割下來,像水果店陣列橙子那樣分三層擺在電冰箱隔架上,每個都已凍僵,臉直盯盯地對著這邊。中田屏住呼吸。

仔細看好!狗命令道,%e4%ba%b2眼看一看裡邊有胡麻沒有。

中田隨即逐一細看貓的腦袋。看的當中倒沒覺得怎麼恐怖。中田腦袋裡的念頭首先是找出下落不明的胡麻。他慎重檢查了所有的貓腦袋,確認裡邊沒有胡麻。不錯,是沒有三毛貓。隻剩下腦袋的貓們神情全都那麼空漠,流露出痛苦的一隻也沒有。幾乎所有的貓都睜著眼睛怔怔地注視空間的某一點。

“小胡麻好像不在這裡。”中田以平板板的語調對狗說道,繼而咳嗽一聲,關上電冰箱門。

沒看錯?

“是的,沒看錯。”

狗站起來把中田領回書房。書房裡,瓊尼·沃克在皮轉椅上以同一姿勢等著,見中田進來,他像敬禮似的手扶絲織帽簷,很友好地一笑。之後“啪啪”拍兩下手,狗離開房間。

“那些貓的腦袋,都是我切割下來的。”說著,瓊尼·沃克拿起威士忌酒杯喝了一口,“收藏。”

“瓊尼·沃克先生,到底是您在那塊空地逮了好多貓殺掉的?”

“是的,正是。我就是有名的殺貓手瓊尼·沃克。”

“中田我不大明白,問個問題可以麼?”

“可以可以。”瓊尼·沃克向著空中舉起威士忌酒杯,“問什麼都行,隨便你問,有問必答。不過,為節約時間起見,若讓我先說——恕我失禮——的話,你首先想知道的,是我為什麼要殺貓吧?為什麼要收藏貓的腦袋吧?”

“是的,一點不錯,那是中田我想知道的。”

瓊尼·沃克把酒杯置於桌麵,定定地逼視著中田的臉:“此乃重要機密,對一般人我是不會這麼一一透露的,因為是你中田君,今天就來個破例。所以你不可對彆人說。當然嘍,就是說了怕也沒誰相信。”

說罷,瓊尼·沃克嗤嗤笑了起來。

“聽著,我這麼殺貓,不僅僅是為了取樂。我不至於心理扭曲到以殺貓為樂的地步。或許不如說我沒那麼多閒工夫,畢竟找貓來殺是很費周折的事。我所以殺貓,是為了收集貓的靈魂。用收集來的貓魂做一支特殊笛子。然後吹那笛子,收集更大的靈魂;收集那更大的靈魂,做更大的笛子。最後大概可以做成宇宙那麼大的笛子。不過先要從貓開始,要收集貓的靈魂,這是出發點。大凡做事都要有如此這般的順序。嚴格依序行事,此乃敬意的表露。以靈魂為對象的工作就是這麼一種性質,和對待菠蘿甜瓜什麼的不一樣,是吧?”

“那是。”中田回答。不過說老實話他完全摸不著邊際。笛子?豎笛還是橫笛?發怎樣的聲音?不說彆的,所謂貓的靈魂是怎麼一個東西?問題了超出中田的理解力,他所理解的隻是自己無論如何都要找到三毛領回小泉那裡去。

“總之你是想領回胡麻。”瓊尼·沃克仿佛看出了中田的心事。

“是的,那當然。中田我想把小胡麻領回家去。”

“那是你的使命。”瓊尼·沃克說,“我們每一個人都在履行使命,理所當然。對了,你大概沒有聽過收集貓魂做成的笛子吧?”

“啊,沒有。”

“那也難怪。那東西不是耳朵所能聽到的。”

“是耳朵聽不到的笛子?”

“不錯。當然我能聽到,我聽不到就莫名其妙了。但傳不到一般人耳朵。即使聽著那笛聲,也不知道正在聽著;就算曾經聽過,也不可能回想起來。不可思議的笛子。不過,沒準你的耳朵可以聽到。這裡真有笛子倒可以試試,不巧現在沒有。”說著,瓊尼·沃克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朝上豎起一支手指,“實不相瞞,中田君,我正考慮往後是不是成批量地把貓腦袋割掉——差不多到了收獲季節。聚集在那塊空地的貓們能逮的也逮光了,該轉移陣地了。你正找的三毛貓也在收獲物之中。當然嘍,腦袋割了你就不可能把胡麻領回小泉家了,對吧?”

“對對,完全對。”中田說,不可能把割掉腦袋的貓帶回小泉家裡。兩個小姑娘見了,很可能永遠吃不下飯。

“作為我希望割掉胡麻的腦袋,作為你則不希望——雙方的使命、互相的利益於是發生衝突。世間常有的事。那麼做個交易,就是說,如果你肯為我做某件事,我就把胡麻完好無損地交給你。”

中田把手放在頭上,用手心喀喳喀喳地抓摸花白短發。這是他認真思考什麼的習慣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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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殺貓手瓊尼·沃克(二)

“那是中田我能做到的?”

“這話我想剛才已經說清楚了。”瓊尼·沃克苦笑道。

“是的,是說了。”中田想了起來,“是那樣的,剛才是說清楚了。對不起。”

“時間不多,單刀直入好了。我想求你做的,是結果了我,是要我的命。”

“中田我結果了您瓊尼·沃克先生?”

“完全正確。”瓊尼·沃克說,“說實在話,我已這麼活累了,中田君。我活了很長很長年月,長得年齡都忘了,再不想活下去了。殺貓也有點兒殺膩了。問題是隻要我活著,貓就不能不殺,就不能不收集貓的靈魂。嚴格依序從1到10,10到了又折回1,永無休止的周而複始。已經膩了,累了。做下去也不受誰歡迎,更不受尊敬。但既然命中注定,又不能自己提出不乾。而我連殺死自己都不可能,這也是命中注定。不能自殺,注定要如此的事多得很。如果想死,隻能委托彆人。所以我希望你結果了我,又怕又恨地利利索索結果了我。你先怕我,再恨我,之後結果我。”

“為什麼……”中田說,“為什麼求中田我呢?中田我從沒殺過什麼人,這種事對中田我不大合適。”

“這我完全清楚。你沒殺過人,想都沒想過,這樣的事對你是不大合適。可是中田君,世上講不通這種道理的地方也是有的,誰也不為你考慮什麼合適不合適的情況也是存在的,這東西你必須理解。戰爭就是一例。戰爭你知道吧?”

“知道,戰爭是知道的。中田我出生的時候,一場大戰正在進行,聽人說過。”

“一有戰爭,就要征兵。征去當兵,就要扛槍上戰場殺死對,而且必須多殺。你喜歡殺人也好討厭也好,這種事沒人為你著想。迫不得已。否則你就要被殺。”

瓊尼·沃克用食指尖對著中田的前%e8%83%b8。“砰!”他說,“這就是人類曆史的主題。”

中田問:“知事大人也抓中田我當兵、命令我殺人嗎?”

“當然。知事大人發號施令:殺!”

中田就此思考,但思考不好。知事大人何苦命令自己殺人呢?

“這就是說,你必須這麼考慮:這是戰爭,而你就是兵。現在你必須在此做出決斷——是我來殺貓,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