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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刀 李暮夕 4291 字 3個月前

鐵樺樹上空了幾個洞。

後麵的士兵緊追不舍,他們混在暴動分子中翻過山包,滾進了蘆葦叢裡。他們屏住氣,縮在水裡,死死地屏住,一點也不敢露出水麵。

岸邊,士兵的腳步聲清晰地響起,一下一下,踩在他們的心尖上。薛寧緊緊抱著謝琛,臉在水麵憋地通紅。謝琛給她度一口氣,她的臉色才好一點,他們換著氣,終於等馬來的士兵盤查過去了。

薛寧再也忍不住,浮出了水麵。

此時,已經是晚間,此地黑暗一片,是一處野外。她的肚子餓了,非常非常餓。她眼巴巴地看著謝琛,謝琛攤攤手,“你看我也沒用啊,我又不會煮飯。”

最後,他們隻好捉了河裡的魚來烤。但是,他們誰也不會做這個,於是,魚焦了。薛寧狠狠地瞪他,“你白癡啊,這都會烤焦?”

謝琛不服,“你不也不會嗎?”

薛寧給了他一個栗子。

謝琛更不服了,最後,兩人扭打在一起,從山坡上滾到山坡下。打了大概有十幾分鐘,他們才分開。

謝琛現在不聽她的話了,他不乖了。薛寧恨恨地想,心道,一定要找個法子整治整治他,必須要讓他知道厲害。

晚上,她卻怎麼也睡不著。起來一看,身上披了件衣服,她拾起來,正是謝琛的外套。薛寧看著外套很久,想要報複的心忽然又淡了下去。

她躡手躡腳地走到謝琛睡覺的樹底下,發現他在發抖。她把他翻過來一看,他的額頭正不斷冒出冷汗,嘴%e5%94%87蒼白。

“謝琛,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啊!”薛寧搖晃著他,在他身上查看。過了一會兒,才在他的小腹出發現一處傷口——子彈進去約莫有三公分,從後背穿入,是托著她爬上山包時墊後才受傷的。

這一刻,薛寧很害怕,她真的很害怕。他要是就這麼死了,她上哪兒報恩去?她這個人一向恩怨分明,他要是就這麼死了,她一定會一輩子都耿耿於懷的。

隻是,這個地方藥物短缺,他們現在的身份,更不可能要到。

天無絕人之路,第三天,薛寧遇上了一個紅十字會的醫護隊,領隊的馬德裡先生是個法國人,說著一口醇正的法語,他的英語也不錯。薛寧以前學過法語和英語,和他交流毫無障礙。

謝琛的病情一天比一天好轉,這幾天,薛寧衣不解帶地照顧他。一個禮拜以後,他終於能下床了。

這段日子,她學會了煮飯。早上,她給他準備了營養的早餐,一邊喂他一邊得意地說,“這是馬德裡先生路過一個被襲擊的小鎮時,救助了當地的傷員得來的。現在彆說是%e9%b8%a1蛋,就是米都不一定能弄得到一顆,你一定要好好吃哦。”

謝琛應下來,吃得特彆乖。

吃完以後,他的眼睛彎成了漂亮的兩弧月牙,“這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阿寧,謝謝你。”

“你肉不肉麻啊,%e9%b8%a1皮疙瘩掉一地。”薛寧不自在地放下筷子,撓了撓頭發。

謝琛哈哈一笑,故意靠近她,“你該不是害羞吧?”

薛寧狠狠捶他一拳,“去死!”

謝琛哀叫一聲,後果就是——傷口又崩裂了。

在屯家灣和東區之間,還有一個中間區域——曼加羅。

這是一個水上城市,經濟發達,漁業非常興旺。人們把竹屋直接搭在水上,一間連著一間,平時乘著竹筏和小蓬船出行。這座城市是一個經濟特區,一直和馬來有非常緊密的貿易關係,所以,馬來的軍方占領這裡以後,並沒有進行大肆破壞和劫掠。

軍方也下了令,不得擾民。不過,這隻是表麵現象。馬來人口少,此次戰爭已經清空了國內三分之二的軍力,為了維持戰爭的消耗,他們隻能將監獄裡一些受刑的犯人臨時拉出來充軍。

這批人一般不會服從軍令,上麵正值用人之際,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晚上,每戶人家都會閉緊房門,生怕被他們找上門來,尤其是有姑娘的人家。

馬德裡醫師帶著他們進了城,暫居在一個水上的大型茶寮裡。

長長的竹製走廊九曲八彎,底下漫漫河水清澈見底,根本看不出浸染的鮮血。有些罪惡並不流於表麵,這座城市每到夜間都寂靜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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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階下囚(91)

階下囚(1)

千防萬防,還是躲不過去。在茶寮的第七天,薛寧和一些表演茶藝的女人一起被帶走,說是有有重要人物到來,請她們表演一下歌舞。

一個“請”字說完,一排人荷槍實彈地站在那裡,沒人敢吭一聲。

一輛軍車載著她們通過水上的橋梁,進入了城市後山的山地裡。路途崎嶇,早間出發,晚上才到達目的地。

崗哨處,兩個士兵麵無表情地進行盤查,領隊的上尉趾高氣揚地道明來意,士兵連忙放行。

基地後麵是休息區,一座座竹樓建在水上,排列有秩。沿途可以看見露天的涼亭裡,幾個軍官圍坐著喝酒,圍著紗籠的女人膝行著遞上煮好的香茶。香遠的茶氣中,他們說著她們完全聽不懂的語言,前一秒還談笑風生,後一秒就一個耳光甩上去。女人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抖著身子趴到角落裡。

上尉站起來,扯下腰帶就開始抽打,拳打腳踢。不過片刻,女人就奄奄一息了。 喝酒的繼續,斟茶的繼續,仿佛都已經習慣。

那個女人萎縮到角落裡,最後被踢下了水。她在水裡撲騰,一幫士兵在岸上笑,和她一起來的女人們戰戰兢兢地跪在那裡,沒有一個敢下去救她。

她不會遊泳,慢慢地沉下去。最後,她看向了薛寧的方向,薛寧的腳步邁出一步,又生生停住,理智告訴她不能過去。但是,當時她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猶豫了、最後還是跳了下去。

把人撈起來的時候,她已經昏迷了。

薛寧把她抱在懷裡,在馬來上尉的喝罵聲中抬起頭。這個上尉也是柔佛人,負責這地方的監察工作,雖然軍職不高,卻是個有實權的人物。大庭廣眾下,他怎麼可能讓一個被俘虜的女人這麼忤逆自己。

鞭子抽下來,薛寧側過頭,臉上還是被刮到了,一道紅紅的血痕從她的左邊臉頰一直打到脖子上,觸目驚心。她的頭發也散了,亂糟糟地散在肩上。

有生以來,她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

所有人都在看她,所有人都在嘲笑她。不管她再怎麼裝作鎮定,也不可能鎮定下來。她眼睜睜看著那個上尉甩著皮帶走向她。薛寧想,再一下落在她身上,她肯定沒力氣躲了。到時候,肯定是皮開肉綻的。┆思┆兔┆在┆線┆閱┆讀┆

想想就覺得很疼,她在想,臨死前要不要咬下他一塊肉,也好賺個夠本。

皮帶甩下來的那瞬間,她正要撲上去,卻被人給拉了一把,從地上拽到一邊。身子撞到廊柱,又反彈到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哪來的小貓?”這人笑了一聲,聲音卻涼涼的。

薛寧愣愣的好久,被人轉過身來。

他比她高出很多,用手指把她的臉抬起來,翻轉著,查看她臉上的傷勢,微微皺起眉,“這麼漂亮的臉蛋,實在太可惜了。不過不要緊,我這兒有上好的藥。”

薛寧聽著他說話,瑩潤的嘴%e5%94%87舒緩而優美地一碰一碰的,恍如隔世般陌生。一年多沒有見,少年好像變成了青年。他的輪廓變深了,頭發剪短了,梳成三七分的發式,平添了幾分成熟的韻味,不過眉梢眼角中還是可以看出一年前的輪廓。

他和那些士兵不一樣,灰色的高領衫,肩上搭了條紫色的流蘇坎肩,很英倫複古的風情。不過,眼底是冷淡的。

薛寧從來沒有想過一年後會在這樣的情境下遇到了善。哦不,應該叫葉瑄。葉先生,旁邊的士兵和後備人員是這麼叫他的。

葉瑄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怎麼會和馬來人攪合到一起?一切的一切,都顯得那麼不可思議。但是,它就是這麼發生了。

他的身份似乎很特彆,可以在這裡自由出入,暢通無阻,那些人還對他禮敬有加。她旁敲側擊才知道,馬來的物資非常緊缺,尤其是彈藥。國內僅有的槍支不可能維持到戰爭結束,而西方國家又趁此機會勒索,大發戰爭橫財。就在他們機會快走投無路的時候,來自金三角最大的軍火商提供了他們彈藥和槍支。

薛寧無法把她的了善和一個大家族的少爺聯係起來,她更沒有辦法想象,原來真的有這種家族。他們平時分外低調,支脈散落在世界各地,除了從事正經的商業和在政界的人脈外,也涉及這些邊緣買賣和涉黑行業。

聽說民國初期,葉家的先祖也和致公堂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在美國的檀香山曾經舉辦過堂會。內亂時,借助洪門的力量把內陸的族人轉移到國外,蟄伏過很長一段時間。

薛寧在這裡住下來。

她覺得一切都像在做夢。

平靜的生活一下子被打破了,原本,她是要和謝琛去巴黎求學的,他們是要學習調香的。在上機場的前一刻,國內發生暴動,從內亂一步步演化為內憂外患。如今外敵入侵,葉瑄扮演的還是一個助紂為虐的角色。

雖然她不是這裡土生土長的人,到底生活過多年,有些感情。尤其是看到那些馬來士兵這麼欺淩弱智女流,她心裡就很不忿。潛意識裡,她開始排斥他。雖然他知道,他並不是這次交易的主導者。以他的年紀和資曆,大概隻是向“前輩”們來取取經。

“在想什麼?”早上,她站在長廊上發呆時,葉瑄從後麵靠過來,慢慢地抱住她。他長高了,長高了好多好多,高地都比她多一個頭了。本來,他是隻有她半個頭多的。那樣,她隻要踮起腳尖就可以%e4%ba%b2到他的臉頰,現在就算她拚命踮起腳尖也夠不到了。

了善離她很近,葉瑄卻離她很遠。

“阿寧,這是天意,天意告訴你,你逃不出我的五指山。”他把頭擱在她的肩膀上,長長的睫毛掃過她的脖頸,弄地她癢癢的,很難受。

“葉瑄,我想出去。”她已經呆在這裡一個星期了,她想出去走走,她不想一直呆在這裡。

“你想去哪兒,和我說說?”

“我隻是想出去走走。你這樣,會讓我以為我是一個犯人,是你圈養的一隻小貓小狗。”

“那好啊。”葉瑄放開她,和她並肩站著。薛寧沒有理解他話裡的意思,他緩緩倚靠到廊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