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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裴玉最為心愛的妹妹,在這種最該高興的日子卻未見露出笑臉,一雙水盈盈的眸子就那般盯著她,水光隱隱,霧氣蒙蒙,象掉進碧波裡的水晶。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可會留下?

宮燈連天,璀璨耀目。

筵席罷,一對新人已入洞房,如雲賓客依次散去,楚清歡偕同於文筠走出大殿,夏侯淵慢她們一步跟隨在後,到得廊下階前,夜風倏忽吹來,吹去滿身酒氣,吹不散心頭鬱鬱。

天地間皆是一片明燦燈光,一名身姿嬌小的少女站在階沿,頭頂一長溜的宮燈照得她肌如細瓷,眉如淡柳,隻那一雙長睫下的眸子定定地落在楚清歡身上,眨也未眨。

看樣子,是在等她,隻不知等了多久。

於文筠認得這是裴瑗,見此低聲對楚清歡道:“公主想必是有事要與你說,我便先回去了。”

“好。”楚清歡點頭,對守在階下的何以念道,“你送文筠公主先回館驛。”

何以念低頭應下。

於文筠自己帶了侍衛婢女,本要推辭,不知為何卻沒開口,隻道了謝,便先行離去。

楚清歡這才走到裴瑗麵前,問:“你有事找我?”

裴瑗不答,而是將目光投向她身後的夏侯淵,道:“我不想有外人打擾,借一步說話吧。”

夏侯淵挑眉,他是外人,那楚清歡是什麼?內人?

他本無心探聽彆人的談話,此時反倒有種被人隔在門外的感覺,心裡很不舒服,道:“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說。”

裴瑗咬了%e5%94%87,不說話。

“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來。”楚清歡回頭給他一個安慰的眼神,便牽起裴瑗的手往邊上走去,一直走到無人的角落處才放開,靜靜地等她開口。

未料裴瑗卻默默地低著頭,雙手無意識地絞動著腰間羅帶,沒有開口的意思,臉龐被額發投下來的陰影擋住,看不清神情。

“裴瑗。”半晌,楚清歡叫她,“若不說話,我就走了。”

裴瑗雙手一抖,手裡的羅帶便掉了下去,她緩緩抬起頭,不知何時眼眶裡已蒙了層水霧,折射出水晶般的光澤,小臉卻是黯淡。

楚清歡眸光微凝,淡聲道:“大喜的日子,是誰惹你不高興了?”

自上次離開長平,一晃已是兩個多月,日子不算久,這個女孩子的變化卻很大,不僅重新如常人一般走路,連性子也沉穩了許多,然而她卻不能確定這孩子今日不開心的真正原因。

裴瑗搖頭,輕聲問:“姐姐,你覺得哥哥今日開心麼?”

這一聲姐姐,讓楚清歡眸光趨暖,在她與裴瑗第一次見麵始,裴瑗便不曾對她表示過%e4%ba%b2近,在此後很長一段時間裡,乃至她受裴玉之托遠赴東庭,她對她的態度雖有所軟化,但也未對她主動說過什麼,而如今,這一聲與哥哥等同分量的姐姐,讓她感覺到,這個孩子是真的不一樣了。

她沒有回答,隻是反問:“為什麼這麼問?”

“哥哥不開心。”裴瑗苦澀地笑了笑,“他是在笑,但並不意味著他是真心想笑……姐姐你知道麼,我認識哥哥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見他真正開心過,隻有在你出現之後,我發現哥哥的笑容不一樣了。”

“我看得出來,他看著你的時候,是真的很開心。我以前恨你,討厭你,可是後來……我覺得,有你在也不是什麼壞事,至少能讓哥哥高興。”她仰起頭,將眼眶裡墜墜欲滴的淚水死命忍了回去,才吸了吸鼻子道,“他一直瞞著我,不讓我知道跟東庭和%e4%ba%b2的事,你走的那天,我去追你,可怎麼也追不上……”

“我那時恨自己為什麼騎不了馬,隻能坐著馬車追,馬車又怎及得上馬快呢……我在路上就哭了,哥哥追了出來,說我是傻丫頭,說那是好事,我不應該哭。我不懂那是不是好事,我隻知道自那日之後,哥哥經常一個人坐著發呆,一呆就是一整日……我就偷偷地躲在後麵看他的背影,看得我心疼,心疼……”

一連串的淚珠象斷了線的珍珠一般從她的粉腮滾落,她猛地撲到楚清歡懷裡,無聲地大哭。

滾燙的淚水從衣襟處滲了進來,直直地灼痛了肌膚,楚清歡雙手懷住她的背,望著在風中飄搖的宮燈,一句話都說不出。

嬌小的身軀在懷裡微微聳動,該有多大的悲傷才能痛哭至無聲,該是忍了多少日夜,才能如此一發便不可收拾?

此時這些話,唯有對她才能訴說,這些珍貴的眼淚,唯有對著她才能流,而她現在所能依靠的,唯有她這個懷抱。

又有誰能說,她還隻是個孩子?

她的心不大,隻能裝下有限的幾個人,她的天地也不廣,隻有這一片高聳宮牆內的城樓,但這一座城樓,這一個人,便是她的全部。

她的心願,隻是希望他能夠過得好。

懷裡的人漸漸平息,楚清歡抿去眼角那一絲潮意,由著她退離她的懷抱。

裴瑗抹去淚痕,眼眶紅腫,但一雙眼睛卻如被雨水濯洗過一般,她抬頭望著楚清歡,輕聲道:“我一直在期待,期待你能成為我的嫂嫂,你……還能做我嫂嫂嗎?”

楚清歡心頭微震,嗓子裡頓時澀如黃蓮,看著這雙清亮無瑕的眼睛,緩緩搖頭:“不能。”

裴瑗眼眶一紅,眼淚又要流出來,她硬是忍著,咬%e5%94%87半晌,又問道:“如果,哥哥想讓你留下來,你會留下來麼?”

楚清歡轉開了視線,夜色蒼涼,涼不過此刻心底。

“不能。”她隻能給出這樣一個結果,殘忍,卻是事實。

忍了許久的眼淚還是掉了下來,裴瑗默默地站在角落裡,默默地看著她,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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撐了一個日夜的完美儀容,在上了馬車之後終於再也支撐不住,在車簾甫一放下,於文筠臉上的笑容便瞬間碎裂。

撐著頭靠在車壁上,一路上閉著眼睛什麼都不想,一整日所麵對的場景還是隨著車子的晃動而時斷時續。

直至馬車停下,她感覺到臉上涼意,一抹,才知道臉上竟已淚痕斑斑。

放置腳凳,車簾打開,所幸車內光線暗淡,她不著痕跡地擦了臉,在婢女的攙扶下下了車,抬頭間,便見何以念垂手立於一邊。

心中一暖,%e4%ba%b2切之情頓生,她讓其他人先回院子,而對他說道:“若無他事,陪我走走吧。”

何以念略為驚訝,卻沒有拒絕,應道:“是,公主。”

於文筠微微一笑,行於院間小道之上,心頭積鬱稍解,隨口問道:“你叫何以念。”

“是,公主。”何以念慢她半步走到她後側,肅然回答。

於文筠腳步一停,轉過身來,見他不苟言笑的模樣,不由有些好笑:“你不必拘謹,隻管放鬆些,就如……就如你與你姐姐說話時那般隨意就好。”

他的姐姐,自然指的是楚清歡。

被她這一說,何以念亦有些不好意思,笑了一笑。

他本就長得英俊,月光映照之下,這一笑起來更是俊朗非凡,於文筠見了,便久久不曾挪開目光。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網①提①供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公主……”見她如此,何以念的臉微微一紅,略有些不自在。

於文筠眼睫一垂,收了視線,“是我唐突了。”

何以念也不知如何應答,隻得低著頭數步子,沒有說話。

“也許你也知道,我有個弟弟,自幼便被立為莒衛太子,長得十分活潑聰明,隻是三歲的時候突然失了蹤跡,這十二年來遍尋諸國都沒有音訊……”她輕輕一歎,“如果他還活著,也該與你一般大了。”

這樣的大事何以念自然是聽說過的,以前不覺得如何,此時聽她娓娓道來,心裡卻也跟著有了絲酸楚,隻能低聲道:“太子殿下吉人天相,定會平安無事。”

“但願如此。”於文筠苦笑,“隻是這麼多年來都沒有消息,失蹤的時候又那麼小,隻怕……如今,我已不敢抱太大希望了。”

何以念默然。

他很少安慰人,對於這種事更是不知從何安慰,遂道:“天下之大,想要尋找一人確實不容易,但若是太子有何異於常人之處,也許找起來還容易些。”

“有是有,但要在茫茫人海中找這麼一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更何況,是否還存活於世上還未知。”

何以念見她言辭苦澀,鬱鬱寡歡,心頭亦有些沉重,當下%e8%84%b1口道:“公主且說說太子身上有何不同於他人之處,日後我定為公主留意著,或許能找到也未定。”

“你?”於文筠眼中有了絲訝然,觀他言語神情皆是出自真心,想不到他心性淳樸至此,心中對他更為%e4%ba%b2近,雖知告訴他亦是於事無補,但仍然道,“其他的倒沒什麼特彆,隻是他自落草時便帶有一胎記……”

“胎記?”

見他如此驚訝,於文筠問道:“怎麼?”

“哦,沒什麼。”何以念連忙擺手,“隻因為我自小也有胎記,就不免大驚小怪了些。”

事實上,天下有胎記的人何其多,的確是他太過一驚一乍了。

“你也有胎記?”於文筠卻覺得甚巧,未及細想話已出口,“能不能給我看看?”

何以念一呆,麵對她坦然真誠的眼睛,自己的臉卻先紅了。

於文筠這才發現自己言語不妥,一時失笑搖頭,自從第一眼見到這個少年之後,她就屢屢失了一國公主之範,剛才更是自然而然地就開口要求看人家身上的胎記,卻完全沒想對方是個即將成年的男子。

“是我過急了。”她率先表示歉意,“每次聽到與你年紀相仿的男孩子說身上有胎記時,我便忍不住想看一看,確認一下是不是我弟弟。”

何以念生性聰明,又怎能不明白她的本意,見她解釋反而在心裡暗斥自己,道:“我並不是不願給公主看,隻是那胎記長在肩上,需%e8%84%b1了衣服方可,因此……”

他笑了笑,“公主想看,我%e8%84%b1了衣服就是。”

不想於文筠聞言,眸色微變,“你說,你的胎記在肩上?”

他奇怪於她的反應,心中卻又因此而突然有了絲隱隱的預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