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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自那些衣服上輕輕一落,便低頭看著她撐在綠草上的手。

那手素白,映著碧色的草,被遠處的火光一照,似鍍了層淺金,更為修長優美的驚人,他的視線久久凝視著,竟一時移不開。

楚清歡知他是顧慮到他自己的身份,不敢在夏侯淵麵前逾矩,也不勉強,自己站了起來,與他並肩而立。

他便往後退了一步,便離她有兩大步之遠,頭亦未抬,雙?%e5%94%87輕抿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楚清歡淡淡一笑:“既然叫我姐姐,便站得過來些。”

他眼睫一顫,卻沒有動。

楚清歡斂了笑,聲音跟著微微一沉:“什麼時候跟我這麼生疏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自己動手

此話一出,何以念下意識地抬頭,目光裡有了一絲急切,似是想要否認辯解,最終卻隻是嘴%e5%94%87動了幾動,垂眸往她靠近了些。

“身上的傷可好了?”見他走過來,楚清歡語氣一緩,問道。

“早已大好了。”他低聲回答,半邊白皙的臉與耳廓被身後的火光映得更為玉色透明,“我受的隻是小傷,沒幾日便全好了,隻是陛下為護我反而中了流矢,幾乎傷到筋脈……”

他的目光朝河麵看了一眼,又飛快收回,“陛下愈後不久,姐姐怎麼不攔著陛下下水?”

“無礙,他的傷已經好了。”楚清歡看著他,淡淡道,“倒是你,以前挺爽朗的一個孩子,這次我回來怎麼拘謹了許多?是不想看到我還是怎的?”

“當然不是。”何以念驀地抬頭,否認。

一雙眸子黑亮如星子,少年的青澀已漸漸褪去,清亮的嗓間多了分成年男子的沉穩,此時卻隱隱地急迫與斷然之色。

“嗯。”她點點頭,抬手拂去他肩上的一片落葉,“不是就好。”

她的手拂過他的肩頭,他微微一震,雙手驀然攥緊,眸光卻凝定在她臉上,半隱半現,明亮灼人。

遊到對岸又返了回來的夏侯淵抬頭看過來時,正好看到楚清歡“溫柔”地為何以念撣去葉片,而後者則眼也不眨地望著她的臉。

那情景萬般和諧,他卻突生不快,往肩頭撩了把水,衝著岸上道:“何以念,下來。”

語氣陰晴難辨,何以念一驚,下意識退開一步,轉身看向他,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陛下,可是要屬下擦背?”他不太確定地問。

“下來洗澡。”夏侯淵沉著聲,看出不看旁邊的楚清歡,隻是瞥著他。

何以念一怔,道:“屬下需行護衛之職,不敢撤離職責,也不敢與陛下一道……”

“朕叫你洗,你就洗。”夏侯淵冷了臉,“你敢不從?”

拿皇帝的名頭來壓人,誰敢不從!

何以念的臉頓時微微泛紅,躊躇了片刻,無奈之下隻得開始%e8%84%b1衣,卻是背對著楚清歡,一顆心沒來由地跳得飛快,連手指也失了往日的靈活。

自從那晚在東庭軍營無意中撞破楚清歡的女子身份之後,他再也沒有在她麵前%e8%84%b1過衣服,睡覺時也將自己穿得嚴實妥當,他說不清自己的心緒起了怎樣的變化,也不斷提醒自己在她麵前保持平常之態,但他就是做不到象以前那樣毫無顧忌。

“你肩上有胎記。”冷不防,後麵的人開口,“象個月牙兒。”

他正彎著腰%e8%84%b1靴子,沒想到楚清歡竟然沒有回避,身子一歪險些栽倒,倉促之間撐著地麵才勉強穩住,臉騰地火燒起來,幸好這彎腰的姿勢掩去了他的尷尬。

“是。”他強自鎮定,背朝著她道,“我養父母說這胎記原先比現在要小一些,顏色也要淺淡些。”

楚清歡以前聽他講過身世,那家慘遭滅門的人家並非他%e4%ba%b2生父母,兄弟姐妹也沒有血緣關係,隻是他在年幼時身受重傷,奄奄一息,遭人遺棄,那戶人家好心將他救回,將他當作%e4%ba%b2生兒子對待,等同於他的再生父母,現在聽他提起,也就不多問。

“還不快些。”河中的夏侯淵見此冷著臉催促。

何以念連忙應了聲“是”,捏著自己的褲腰帶卻很是為難,如果穿著褲子下水,上來的時候便沒得穿,若是%e8%84%b1了,當著楚清歡的麵卻是連外麵的褲子也%e8%84%b1不下去。

正矛盾著,楚清歡已轉過身去,“你%e8%84%b1吧,我不看你。”

心中的為難被一語道破,何以念的臉反而越發地紅,三兩下把外褲%e8%84%b1了,撲通一下便跳入水中,清涼涼的河水也不覺得能把臉上的火燙給平下去,而騰起的水花濺了夏侯淵一臉,楚清歡半身。

夏侯淵黑了臉,抹去臉上的水珠便往岸邊遊了過來,上了岸卻發現楚清歡已往火堆那邊走了過去,出去覓食的幾名禁衛都已回來,似乎正在剖殺什麼。

他抿了抿薄%e5%94%87,想讓楚清歡替他拿套乾淨的衣服來,想起她的脾氣最終作罷,隻得在河岸上的衣物堆裡挑挑揀揀,把壓得皺巴巴的褻褲穿上,光著上身走到馬車邊。

守著馬車的禁衛見他這般模樣,不用吩咐便連忙替他拿了身衣服出來,又去河邊取之前換下的衣服,見在水裡的何以念不由驚訝,何以念麵無表情地看他一眼,雙?%e5%94%87緊抿,臉上卻還有淺淺紅暈未褪。

皇帝陛下沒有說什麼時候讓他上來,他就隻能在水裡待著,也不知道會不會讓他待一晚上。

禁衛的收獲頗豐,打了兩隻野%e9%b8%a1與一隻野兔,很快便去皮毛剖洗乾淨,架在火堆上烤,楚清歡見夏侯淵一身輕袍緩帶地走過來,對旁邊的禁衛道:“去叫何以念上來吧,畢竟快入秋的天氣了,稍稍洗上片刻就可以了。”

那禁衛並不知先前是怎麼回事,隻道何以念獲得聖恩得以下水洗澡,且對於楚清歡說的話向來遵從,當下便去河邊喊何以念上來。

夏侯淵臉色不豫地坐到她身邊,低哼一聲:“你倒是關心他。”

“他是我弟弟,我不關心他誰關心他?”楚清歡往火堆上添了根樹枝,說得漫不經心。

“怎麼不見你關心我?”他滿不是滋味地道。

“你又不是我弟弟。”她手下一頓,繼續添柴。

“我當然不是。”他伸手抓住她撥弄火堆的手,一臉認真地看著她,“我是你以後的夫,是不是比弟弟還重要?”

略一停頓,他又道:“更何況,他姓何,你姓楚,何來的弟弟?”

見他又開始較真,楚清歡輕輕一撇嘴%e5%94%87,道:“跟一個孩子計較,說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話。”

夏侯淵驀地將她往自己懷裡一拉,氣息沉了沉:“計較又怎樣,計較了你是不是就對我好了?”

她支著他的%e8%83%b8口坐了起來,亦正色看他:“我對你還不夠好?拿命來對你好夠不夠?”

他眸光一暗,更緊地握住她的手。

一次次孤身陣前,隻為讓他在前行的道路中能行進得輕鬆些,卻從不曾考慮過自身所處的境地是有多危險,這樣的好,他受之,卻重若千鈞,寧可不要她的這種好。

“我不要你拿命來對我好,我隻要你用嘴巴來對我好就夠了。”

“我若是這樣的人,你還會這般想著讓我對你好麼?”她搖頭,“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既然知道我的心意,就不要讓我做我不擅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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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眸色深深,悠悠深潭上鋪著一層金光,金光上倒映著她平靜的眸子,久久,他最終歎了口氣:“阿歡,你何時能服服軟,讓我得意一回,暢快一回?”

“也不是不可以。”她偏頭想了一下,點頭說道。

他的眸子亮了一亮。

她又輕飄飄地加了一句:“看我心情。”

那點光亮立即熄了下去,他就知道,她沒這麼好說話,從來沒有。

烤肉的香味逐漸飄出,何以念也已穿好衣服走了過來,卻並未走到他們這邊,而是與其他禁衛一起圍坐在另一堆火邊。

夏侯淵雖出身尊貴,卻並沒有奢侈享受等貴族子弟的陋習,因此隨車也不會帶多餘之物,鹽卻是常備著,有禁衛早已去取了來,在幾隻野味上均勻地抹了一層,香味越發濃鬱。

“上次烤全羊沒吃上,這回吃個烤全%e9%b8%a1也不錯。”楚清歡摸出匕首,在%e9%b8%a1身上比劃了一下,道,“石堅將那手皰丁解羊學得怎樣了?這回回來也沒顧得上問他。”

“練了百八十頭羊,也該差不多了。”夏侯淵拿起烤%e9%b8%a1來看了看,又放回去繼續烤,隨口說道,“他是學會了,我還沒學會,等回了兆京你教我。”

“學那個做什麼。”她想也不想地拒絕,“你左手利劍,右手朱筆,掌握天下就夠了,宰羊那是屠夫才乾的事。”

“你的意思是,學了那個就是屠夫?”夏侯淵一聲低笑,明顯不認同,“你會那招,難道就該說你以前就是個屠夫?”

楚清歡看著那隻%e9%b8%a1,火光明亮,照得她五官纖毫畢現,她的眸光卻一瞬間深沉如晦,晦暗不清。

許久,她緩緩吐字:“沒錯,我以前就是個屠夫。”

屠的不是牛,也不是羊,而是人的性命。

“亂講。”夏侯淵輕斥了一句,將枝條上的%e9%b8%a1遞給她,加重了聲音道,“來吧,上回皰丁解羊沒看過癮,這回解隻%e9%b8%a1看看。”

其他幾人對於這響徹全軍的“皰丁解羊”早有了解,隻是以前都是聽說,或者見石堅解過,從未見楚清歡%e4%ba%b2自展示,如今聽了這話,立即圍了過來。

“我可沒這麼大的本事。”楚清歡收起匕首直接用手撕了隻%e9%b8%a1%e8%85%bf,然後遞給夏侯淵,“自己動手。”

幾人皆笑,退了回去,正要各自分食,忽見楚清歡騰地站起,朝著一個方向冷聲喝道:“什麼人?出來!”

情況來得突然,事先未聽到任何動靜,幾人俱是一驚,卻並不慌亂,立即拔刀護在夏侯淵身與楚清歡身側,麵色沉然。

少頃,不遠處的暗色中,有人從地上爬了起來,笑道:“老遠就聞到香氣了,果然有好東西吃。”

第一百一十七章 他是誰

一聽這聲音,楚清歡連看都懶得看就坐了回去。

“你認識?”夏侯淵挑眉,眸光卻落在那漸漸顯露在光線下的那人身上。